第九百一十四章苍茫（下）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熏。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

        魔雾之中，一个饱含着悲悯的声音顺着风息传荡。

        仅仅十七个字，这个声音却变化了数次，时而暮气沉沉，苍老如枯木，时而稳重雄沉，如同壮年，时而略显尖锐，恰似少年听雨上歌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魔雾中挺立的那个白衣男子却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只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只有眼白的眼睛穿透重重雾气看向前方，身后的人群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已经走了七天七夜，自从被魔师放出封魔台后他便一直向前，从来也没有停过一步。

        在他的记忆中，神州是一块宝地，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他需要的肉体和食物。

        身后的那个声音还在念着《吊古战场文》，声音愈发的悲悯，但肢鬼的心却从来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

        早在他出生之前，有了意识，有了双眼的他就已经开始观察这个世界，他看见群狼追亡逐北，把猎物撕的粉碎，虎啸山林，俯视那些弱小的生物，猎鹰搏击长空，毫不留情的猎杀着家禽；被猎杀的动物临死前有的苦苦哀求，有的奋力挣扎，终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人以万物为食，无论狼虫虎豹，家禽牛羊都是他们的食物，有的时候甚至连他们的同类也是食物，而肢鬼则以人为食。

        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误，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沙场，上古时期有千百个种族生活在大荒之上，彼此之间攻杀不断，无论哪个种族消失都是很平常的事，强存弱亡，你争我夺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定理，在种族之争中活下来，位于万族之上，以万物灵长自居的人类披上了道德和文明的外衣后似乎忘记了这一点，他们开始讲究礼节，开始学习儒道佛，每个人都不再野蛮，每个人都远离了那种原始的残酷。

        然而在肢鬼的眼中一切都是原始的样貌，一路行来，生灵涂炭，城镇变成废墟，房屋成为瓦砾，活人变成尸体，而跟在他身后的一只只尸鬼占据了他们的身体，吸食了天地灵气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还将走更远的路，杀更多的人，那些哀哭之声引不起他们任何的怜悯，猎物的哀求和挣扎只能勾起他们杀戮的快感，他们只会以更多的杀戮来回应这些可怜的猎物。

        现在，看着干枯的大地，遍起的烽烟，肢鬼的双眼变得愈发暴戾。

        “锵”，

        一声剧烈的剑鸣传来，上空忽然灵波涌动，一道巨大的剑气透灵波而出，横贯天地的巨剑向着肢鬼当头压下，隆隆的声响传遍大地。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偷袭了，肢鬼冷哼一声，巨大的魔骨之手向上一抓剑气便被崩断在空中。

        神州之上的高手已经出动，接连几波的飞蛾扑火后再来到此地的高手都非同一般，修为根基雄厚，战法也非常灵活，常常只有一击，无论中或不中，一击之后立刻退走。

        这一次也是一样，在魔骨之手崩断巨大的剑气之前发出这道剑气的修士就已经遁走了。

        肢鬼冷哼一声，毫不停步，行不多时，前方灵波又是一动，一道雄浑的掌劲便即平推下来，肢鬼反手一掌滔滔魔气便湮灭了这一道掌劲，身后却又射出一道巨大的剑气。

        一道足有三丈长的剑气，惊雷缠绕，剑气横扫之际宛若神雷降世，尸鬼们刚占据不久的身躯当即就在这道剑气之下炸裂开来，雷电交错之中尽是模糊的血肉。

        “找死”，

        剑气横扫，硬生生杀穿尸鬼们组成的战阵，肢鬼反手一按，魔骨之手力压而下五指勾曲捏住这道巨大的剑气，宛若虬龙一般的惊雷在魔骨之手的杀气之下快速崩散，空间在骨手之前龟裂开来，空间碎片如缤纷如宝雨，密集的碎片向前快速推进，一道人影一闪之间向后穿行而去。

        “人族的鼠辈”，

        骨手一压，巨大的剑气当即崩断，体内狂暴的力量咆哮而出，灵气如惊涛骇浪般向四面八方扩散，灵波冲天而起，在百丈之上的高空起起伏伏，空间不断崩碎，空间碎片纷飞，方圆百里尽是被乱流湮灭的场景，这片土地仿佛又回到了大荒时期，复现了远古时的容貌。

        “凭你们，能挡的了本魔吗？”，

        肢鬼的声音也于灵波中回荡如雷。

        灭世的景象，繁华尽谢的灾劫；远在百里之外的人看到这里的电闪雷鸣，听到恶魔的声音也觉心惊胆战。

        却有神光从西方而来，远方的天空忽然变得透亮，炽热的火浪如波涛般翻卷，滚滚而来，夺目的金光由远及近，四股极强的气息一齐逼压而来，魔雾霎时四散，连魔雾中的尸鬼也忽然变得不安。

        肢鬼蓦然转身，一轮巨大的火轮倒卷着猛然砸下，“彭”地一声猛撞在魔骨之手上，仿佛天上的太阳以雄沉的姿态压下，魔骨之手当即剧震，重重火焰爆裂开来，火焰中的金乌振翅而起，璀璨夺目的金光照耀世间。

        “恩？”，

        肢鬼手臂平伸，撑起落下的魔骨之手，仰起头看见停驻在空中的两辆马车，还有那裹覆在圣光之中的巨大身影以及远远地吊在几人身后的那名青年。

        “他们挡不下你”，

        金色的车架中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男子的手轻轻掀开车帘，金色的锦袍飘扬而出，缓步而出的男子负手而行，每踏出一步他所在的方圆就变得炽烈一分。

        三只冰凤凰拉着的银色马车里亦有一只素手挑开帘子，戴着梅花面具的女子信步而出，脚下冰莲绽放，炽热的火焰与漫天的寒流交织在一起，氤氲流转之间竟成太极图案。

        梅花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千年一魔。

        “他们挡不下你，但本座可以”，

        “本座能诛杀你这个千年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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