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一章 取之有道

星期二一大早，贺宏垂又打电话给学生，说是他昨晚回家跟学生师母有了一番激烈的艺术畅谈。师母赞同“赋彩”的叫法，涉及“艺术是解除生存痛苦的可能途径”，又“艺术是权力意志的赋形”，再“实证主义美学”等等……感觉思路比昨天更开阔了不少。

杨景行听不懂更不敢那么高攀，关键是这几天实在抽不出时间了，跟老师也不用藏着掖着公司内公司外唱片电影那些事。

贺宏垂也没指望钻钱眼里的年轻人能立刻领悟什么高级思想，就带一句师母的简单叮嘱给学生，意思是说成功之后的坚持比失败后的不懈更难得也更重要。

杨总的确够忙的，总投资四千多万的《美中不足》在如今虽然只能算是小成本，可毕竟是跟中影合作的又还挂着反应社会美好变化之现实主义题材的标签，影片全面上映前夕前需要面对各种琐事也有这或那的所谓重要决策，武明杨和他手下的几个小年轻还不能或者不敢独当一面，甚至杨景行自己也要多方斟酌。

比起争抢大荧幕排片和首发口碑的刻不容缓，对歌手的运营应该是长期工程，可是因为《安逸》才发行十来天就有几首歌堪称大火，宏星的老从业者在庆贺之后也好心提醒杨总，歌手好像已经有一点“歌红人不红”的先兆，得重视并抓紧做针对性工作。

歌手没有得到跟歌曲热度对等的关注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如歌的网友都能说出个一二三，首先是付飞蓉的外形气质虽然不差但远不够在竞争已经如此激烈的娱乐圈里脱颖而出，其次是团队定位不够清晰明确不能集中话题热度，不过最可气的还是经纪公司没实力导致配套的宣传推广跟不上。一些从《幸福狗》的主题曲《凡想》时期就看好成路的老歌迷都着急帮忙出谋划策，希望专心做音乐人的能一分汗水一分收获。

何沛媛在三零六都要被开玩笑没有提前为伙伴牵线潜力股，主团个别老浦海古典音乐家也感叹“草鸡变凤凰”，料想当事人自己更要面对各种关心。

毕竟是亲手培养的首个歌手，本该真诚关怀还可以挣点口碑，在女朋友的建议下，杨景行星期二晚上又请艺人们喝酒，没有目的很散漫地一会忆苦思甜一会慷慨激昂一会唉声叹气了好几个钟头，最后还是有点收获，至少让这群口口声声只专注热爱于音乐的年轻人承认了他们终究不是什么嬉皮、朋克、哥特，都得在现实社会面对父母之命朋友直言……核心问题还是钱。

也不知道是什么环节出了误会，在成路看来老板倒成了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人士，他们喝了几杯后还跟四零二旁敲侧击说什么这几年光拿钱不干活以及很不好意思，也想为公司为为出出力。杨景行是真冤枉，他可不是舍不得派人出工，只是想着磨刀不误砍柴工。

坦诚交流了一些情况、想法和打算后，老板和艺人们达成共识，以后取之有道吧，听那口气没道的财还不想要。

和杨景行的节衣缩食不同，别人好像都觉得这一行轻松又好赚。四零二当初不是给几个在十进五的选拔中被淘汰的宏星练习生说过只要高考能上一本线就还有机会能得到公司的合约那种话么，有小姑娘的家长都再来打听并且索要协议了，他们孩子下半年可高二了，如果没有四零二的书面保证，可怜天下父母心可不愿意让孩子受高考那种苦中苦。

四月二十七号星期三，因为算是坐中影集团第三把交椅的高管到访浦海并突然把接待的大面子给了峨洋，杨景行又是晚上十点过才回家。好在何沛媛又给惊喜，不仅没回自己家也没先上床。

不过因为星期一晚上实在过于操劳，姑娘还没休息够，她尝试查阅了资料，有那么一说好像是催产素分泌过多会起抑制作用，所以她只想亲亲抱抱，不过这些并不是她今晚的主要话题。是这么回事，三零六今天工作之余也聊起了车子话题，起因是蔡菲旋也想赶潮流，想买个功能多的但是预算也有限。

郭菱奉劝伙伴不能只看配置，举的例子就是作曲编曲，同样的价钱，四零二只有钢琴一轨，另一个编曲给你十轨八轨的各种电音，你选谁？

何沛媛当然非常支持伙伴们集体对四零二的审美疲劳，可后面又引出了“标杆买车有怪叔帮忙参考”的八卦，何沛媛也承认是帮忙看了一下，没想到于菲菲又问出“车牌谁帮你选的”这么过分的隐私！

根据当时那群八婆的神情语气，何沛媛敢断定她们早在自己背后把这事八卦得底朝天了，青年演奏家们甚至清楚了解现今新拍车牌早没了这样的纯数字……都这么长时间了呀，标杆真是悲叹自己被瞒得好苦。

但其实，对于人心不古何沛媛也是有心理准备的，而且乐观估计伙伴们也不至于说什么出格坏话，就像自己也会讨论她们的事，也算是一种关心吧。而且何沛媛也没措手不及，“车牌不好拍才买了一个现成”的说法已经准备很久了，伙伴们也不至于深究细节。

何沛媛在意的关键问题是，伙伴们终究还是选择齐清诺不在的时候把这个话题捅出来，这就值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杨景行有经验了，这种女性问题他肯定是理不清的，也就能给女朋友当当参谋，帮姑娘逐渐分析出其实这种办公开讨论也未必是坏事……

算是早睡早起了，星期四七点半不到就一起出门，何沛媛精神抖擞得有点雀跃，在早餐店还有心情跟男朋友自拍几张。

今天可是浦海音乐圈的大日子，第二十八届浦海之春国际音乐节开幕，不过著名作曲家杨景行出门这么早并不是为了高雅艺术，而是直奔峨洋搞柴米油盐。

五月了，应届生们找工作面试的热情期都过了，峨洋终于等来了两张来自二一一的简历，都是来自华东理工的信息管理专业，明显是一对吊车尾的难兄难弟，简历做得很尽力但已经唬不住峨洋这些职场老人。

公司目前的策略还是宁要鸡头不要凤尾，现在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忙，主管们都想要得力帮手，虽然他们当初都是投递上门现在却又觉得主动送来的是真不太行，还是得把握住校招的最后机会，浦海之外甚至还想去石陵、曲杭试一试。庞惜倒也都支持，给人也给钱。

樊云将在六月中旬入职峨洋的事还属于秘密，不过这秘密显然不会瞒着王成川。曾经的合伙人可能是为了给老婆打下好基础或者是两百万到账心情很愉悦，现在上班比以前拿着股份的时候还积极热情了，跟杨总心照不宣的样子，连王建贤那边的事情都操心着。

下午，杨景行又跑一趟宏星，主要就是肖乔马上正式加盟了，要好好开个会。其实就算公司不要求大家也会很重视充分准备，这样的重量级一来各部门的业绩都会水涨船高。不过总监们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喜形于色，一个个还装得像揭不开锅一样又拿四零二开涮。

开完会，胡文雁跟杨景行稍提一句，五一之后她老公和刘乐于的爸爸会同时休假回浦海大概一周时间，如果杨老师有空，家长想请杨老师吃个饭聊聊天，让学生多沾染一点大师的气息。胡文雁都知道浦海之春了，家长更理解杨老师会很忙，如果有时间最好。

而作为杨总监的下属，张英奕就只谈工作，练习生们去韩国上学的安排，男子练习生的选拔准备……小老板好像都还不敢插手肖乔这样的高级别。

杨总监赶回国际名园已经是五点过，何沛媛反悔了，建议男朋友还是稍微换一身行头吧，毕竟是坐第二排的。姑娘自己可就懒得折腾了，至今怒气未消凭什么自己就是入场券而男人是邀请函，她真不想去捧那个场。

民族乐团今天只上了半天班，所谓为了让大家好好准备参加晚上的开幕音乐会。不过何沛媛这一下午过得很充实，又好好练习了几个小节的奏鸣曲同事还构思故事，状态不错，问题是现在又想练《哇哇》了，都怪某人！

消消停停吃了个晚饭再打车去大剧院，时间刚刚好七点过。并不舒适的第二排的邀请函和算是最佳区域的中排入场卷一起进大剧场，发现情况比何沛媛的预想好得多，上座率已经超过一半。

杨景行先送女朋友入座，这一片都是民族乐团的入场卷，没空出多少，大家还是挺支持音乐事业的，就导致杨景行问候很多。三零六的青年演奏员一排连坐，刘思蔓和蔡菲旋还没来，高翩翩跟顾问点点头。

杨景行问王蕊：“老毕没来？坐过来。”

王蕊现在对阿怪已经不客气了：“你坐过来！”

杨景行不敢。

何沛媛有一点没说错，真正的乐迷不会对今晚的音乐会有多大兴趣。在座的几百人，看得出来大多是入场卷和邀请函，爱乐乐团的，广播乐团的，浦音的，文广的……浦音学生来得也不多，估计是要自己掏钱的原因。

打了好多的招呼后，杨景行来到自己的第二排十二号，就是中间这一排靠右边过道的第三个位子。邀请函上有座位号，椅背上还贴了名字。其实主办方已经非常给面子了，看看第三排椅背上的那些名字，哪个不比他杨景行资格老头衔大年纪高，即便齐清诺也是民族乐团副团长呀。

前三排现在还比较空，杨景行不用怎么问候，但坐下也是压力大，右边的两个名字好像都是文广局处长，左边过去是文广影视集团的领导和音乐学院副校长级别。

倒是老资格大肚量，被安排在第三排徐霖希教授还主动跟学生打个招呼。

临近开场时间，前两排的大领导大专家们简直是浩浩荡荡喜气洋洋出场。市委副书记杨景行只是听闻，副市长在丁老追悼会看到过但是都不算见了面，文广局文物局的局长倒是说上过话但人家现在肯定没空照顾第二排，浦海音乐家协会主席也是今晚的交响曲指挥张家霍陪领导走在最前面依然器宇轩昂，音乐节委约的著名美籍华裔作曲家也是风度翩翩。浦音校长都要靠后一点，贺宏垂文付江都几乎边缘化了，齐清诺和连立新这样的更是默默无闻。

好在领导们是从左边入口进来的，杨景行就不用起立让行，默默坐着就好，然后荣幸接受处长的招呼。

很灿烂地招呼领导同行们入座后，燕尾服的张家霍还要赶回后台，然后舞台上浦海交响乐团就登场了，虽然观众席上那么多同行，掌声也是稀稀拉拉，大家还在热烈聊天，然后男女主持人上台开始工作……

已经半个世纪历史举办到第二十八届的浦海之春国际音乐节，的确是中国历史最悠久的音乐节，的确是浦海最重要的文化标志，的确是涌现了不少的经典作品……都不算吹牛。

不过今非昔比了，本届音乐节是由文广局、文联、影视集团联合主办，又有浦海音乐家协会、浦海音乐学院，浦海广播电视台共同承办。本届音乐节为期三周，有来自十多个国家的二十多个音乐团体为浦海乐迷呈现总共四十台音乐会。

简单来说就是财大气粗了，其实市里也征询过意见，想与时俱进把音乐节搞得更受国际关注一些，但是多方讨论之后并没对做大调整，音乐节的定位还是注重在“新人新作”。今晚虽然不新人，但算是新作。

为了“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为了“建党九十周年”，开幕音乐会的开场作品是彭一伟的导师把自己十多年前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所作的《中国序曲》为本届音乐节专门进行修改而出的新版。作品挺好的，台上指挥和乐团也激情挥洒，也值得普通乐迷一听。

十分钟的序曲结束，台上台下都进入状态了，掌声热烈。张家霍感觉挺好，要讲话，讲得也挺好，欢迎领导致谢朋友面面俱到。

然后合唱团又登场了，更大场面。

开幕音乐会真是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合唱团之后又是民族乐团的民乐五重奏，然后是女高音独唱，再是男低音独唱……

真是音乐盛宴呀，中场休息的时候领导们都不忍离开观众席，与民同乐也深入调研，默默坐着的杨景行都沾光得到了市委副书记的慰问。

休息之后，主持人都被上半场鼓舞，相信下半场更精彩……

九点过，音乐会圆满结束，领导们很满意还要跟音乐家们到后台还是休息室去聊天，专业的观众们也没失望，表情都比较开朗。

贺宏垂似乎是想邀学生一起送领导，可杨景行关注的在后排不肯给面子，气得老师眼睛鼓。

女生好像还是记仇了点，王蕊就觉得杨景行不跟那群人一起是在“气死张家霍”，伙伴们还表示痛快支持。但是对于不得不逢场作戏的老大，女生们也十分理解，好几个还要义气等齐清诺一起离开，说不定还有个宵夜吃呢，要不要一起呀？

杨景行不是不敢，而是明天事情太多，得早点回家休息。

的确很多事，从明天开始何沛媛估计得回自己家睡几晚了，所以今晚要好好温存一番再周全计划一遍。

何沛媛嘴上不饶人还是挺有同情心的，周一晚上请老师们吃饭的三千多块不要杨景行还了，请三零六看《美中不足》的钱也由她掏了，还要发动或者是命令李迪雅他们也行动起来支持票房。

姑娘很想得开，就算都亏了也没关系，钱没了可以再挣，节约点而已，从现在开始两个人只用一个人的固定工资，也够花了。

投资人的女朋友不在乎票房，制片人倒紧张得不行，武明杨二十八号飞平京当天再转战羊城，二十九号又回浦海，然后就在公司蹲着不走了，电话充着电不停在打，还情绪失控把几个下属吼得不敢喘气，做派很不符合峨洋的公司氛围。

三十号的午夜或者说五月一号的凌晨，峨洋灯火通明，连音乐编辑和王成川都留下来观摩《美中不足》想要通过午夜场先下一城的关键之举。影片主创团队这会正在平京跟首批公映影迷见面，要争分夺秒发稿。

杨总也只是旁观，看武明杨上蹿下跳的时候就会安抚一下。制作人也比较能把握老板的意图，不会主动弄虚作假，但是这个“有的放矢”的自由度也比较大。

信息社会的好处，到凌晨四点，《美中不足》的全国票房统计是一百八十万，不算糟糕。第一批影评也出炉了，总体评价也还行，虽然在业内人士看来还是有一些些掺假的成分，但跟同行比算很真实了。

杨景行早上五点回到国际名园，发现女朋友居然在沙发上睡着，毯子都掉地上了。被男人抱醒了，何沛媛也没惊慌，思路很快清晰，甚至想开电脑去看一看，不过还是陪男人睡觉重要，杨景行中午要跟游田昊和制作人开会，下午还得接待孔亚飞一行人。

何沛媛自己也不轻松，请看电影不说，那群女人还要她再请吃饭才肯赏脸，真是欺人太甚。快洗了快睡吧，姑娘节约时间到让杨景行自己搓前面她帮忙搓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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