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外之朝朝暮暮

南国485年

        五年来，萧静暮的变化甚是巨大，从一个调皮捣蛋的顽劣孩童，成了如今萧家同辈之中最出色的人，无论是学识还是武功，都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

        今日立学堂举办的诗文比试，萧静暮凭借自身的才学夺得了头筹，他专程来到家族议事厅，想把这个好消息与父亲分享。远远地看见贵叔站在了议事厅的书房门外，萧静暮兴高采烈地往书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在贵叔的通报下，他在书房的偏房里见到了多日未见的萧志德。

        “父亲……”

        “你有何事？”看着面前站着的人，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萧志德，多年前发生的那一幕。是以他很少参与萧静朝和萧静暮两人的童年，他们两兄弟是在奶妈的照顾下，渐渐长大，直到他们能独立生活。

        父亲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没有一丝笑容。

        “你要是无事，就先回去吧，为父还有许多事要忙。”见萧静暮呆呆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萧志德才开口说道。

        其实，他这个小儿子异常的优秀，博学多才，武艺与文采兼并。管理立学堂和玄武堂的两位长老，时不时在他的面前夸赞萧静暮。他偶尔也会在暗处观察着这两个兄弟，大儿子萧静朝敦厚质朴，小儿子萧静暮聪明绝顶，这都让他感到欣慰。

        萧志德总是惧于见到两兄弟，只因，每当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内疚就会自动发酵，自责也就随之而来，久久不散。要不是因为他的原因，他们兄弟不会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看到如此优秀的儿子，让他更加惭愧，时时躲避着他们的眼神。

        “父亲，今日孩儿在诗文比试上，夺得了第一。”萧静暮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亲萧志德。

        “恩，我已知晓了，你可还有其他的事？”对于此次立学堂举办的诗文比试，萧志德早就认定第一非萧静暮莫属，在得知这个结果后，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淡淡地回答道。

        见父亲萧志德，还是如往常一般一副严厉的样子，萧静暮内心感到了一阵落寞，原来就算他成为了整个萧府最为突出的人，父亲也不会因此对自己展开笑颜。此时，萧静暮才真正意识到，无论他如何改变，父亲萧志德也不会再对他改观。

        “孩儿不再叨扰父亲，先行告退了。”说完，萧静暮转身毫不留恋地出了书房，只是在踏出议事厅的那刻，一行泪水从他的脸颊划过。

        察觉到一丝的不对劲，萧志德直直地望着走出去的那道身影，叹了一声气，不知自己何时才能真正走出这道坎，能好好面对他们两兄弟。

        从此之后，萧静暮不再奢求父亲对自己的改观，静静地待在一旁，冷眼看着萧府发生的一切。偶有一次，在萧府的后花园中，瞧见了父亲和大哥萧静朝一同在散步，两人有说有笑，突然让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夏日，也是在这个后花园中，他第一次看见了父亲对着大哥展开了笑容。萧静暮自嘲了一声，便默默转身离去。

        他恨透了后花园里的那一塘荷花！

        渐渐地，在萧静暮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埋怨。他不明了父亲为何独独只是不待见自己，对大哥萧静朝却和和气气，这一切使得他心里充满了怨恨。

        南国487年

        北延城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如火如荼地举行，北延城到处张灯结彩，成了一个花灯的海洋，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街道两旁满是叫卖的小贩，有卖泥人的，有卖吃食的，有杂耍的，当然也有卖花灯的，好不热闹。最让人期待的是，在东门广场上，举办的猜灯谜。

        “静暮你才学了得，这猜灯谜的活动，咱们一定要去瞧瞧。”萧静朝知晓胞弟才高八斗，特意邀他前来观看灯会。

        萧静暮望着走在一旁的萧静朝，大哥为人忠厚，从不与人争锋，萧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萧静朝这位萧府族长的嫡长子，是个宅心仁厚的谦谦君子。

        “大哥，往年我们也是这般，不如今年由你来打头阵，可好？”其实，每年的今日，他们两人都会独自出府，逛一逛灯会，看看热闹。

        “恩，这般也好，等我解不出的时候，我再来请教你。”先前定好顺序后，他们两人朝目的地走去。

        北延城东门的广场上，人满为患，在人群中间的空地上，满是一排又一排的灯架，上面摆满了形态各异的花灯，千万盏彩灯竟相绽放，犹如星衢。

        每盏花灯下面都绑着用红绸卷起的灯谜，只有猜对灯谜的人，就能拿着相对应的花灯。进入花灯区域要缴纳十个铜钱，直到猜对为止，就可以拿着手里的花灯出去了。这样一来，摆放花灯的小贩不亏本，猜灯谜的人也不吃亏，大伙都只是图个热闹。

        每年灯谜猜得最多的一位，将获得由萧家提供的一份神秘大礼。

        当朝暮两兄弟来到广场时，花灯区域的活动已经开始了，只见人们穿梭在灯架之间，找寻自己想要的那盏灯！

        “走吧，我们也去凑凑热闹。”说完，萧静朝给了小贩二十个铜钱，拉着萧静暮走进了花灯的世界。

        走着走着，萧静暮停在了某处，望着上方那盏荷花形态的花灯，痴痴地出神。

        “静暮，你可是要选这盏？”萧静朝笑着对萧静暮说道。

        “我只是看看而已。”这盏花灯就如萧府夏荷塘里的荷花一样，粉色的花瓣在荷叶的衬托下，显得惟妙惟肖。

        正当萧静朝准备伸手拿下这盏花灯时，从灯架的另一边也有人同时伸手想要这盏荷花灯。萧静朝微微停顿一下，便撒了手，当花灯从灯架上取下时，对面出现了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容。只见女子解下绑住红绸的丝带，望着红绸微微蹙眉，似有些烦恼。此时，萧静朝看了一眼红绸，透过灯光，能清晰地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千里姻缘一线牵（打一字）。

        女子想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舍地放下手里的荷花灯，重新挂了上去，转身离去。

        萧静朝再次取下那盏荷花灯，走到小贩的面前，说出了一个字后，便如愿以偿地赢得了这盏花灯。等他再回头寻找那女子时，人海茫茫中，早没了女子的身影。他独自笑了笑，提着手里的那盏灯，走回了萧静暮的身边。

        “大哥可是看上了那位姑娘？”耳畔响起了萧静暮的调侃声。

        “我只是觉得那位姑娘如此喜爱这盏灯，我何不成人之美呢。”萧静朝觉得那位女子，极其喜欢自己手里的这盏花灯，最终她还是能淡然地松手，这份心境让他佩服。

        见萧静暮没心思逛着灯会，萧静朝一只手拉着萧静暮，另一只手则提着那盏荷花灯，两人慢慢走出了花灯区域，打道回府。

        这桩事，被萧静暮记在了心里，在他几番打听下，灯会上出现的那名女子竟然是雅园中的一名风月女子。在萧静暮的特意安排下，萧静朝于那名女子堕入爱河，私定终身。

        这年的秋天，不顾萧志德的反对，萧静朝坚持迎娶了那名女子，一时间整个北延城的人都知道萧府族长的嫡长子用一场风光的婚宴，娶了一位风月之地的女子为妻，名声大噪！

        此时萧志德有些恨铁不成钢，虽说雅园的女子卖艺不卖身，但也不是什么正经场所，怎配得上他萧府的嫡系子孙。为了让萧静朝断了念想，他扣除了萧静朝院落的月俸，让他认请事实，没了钱财，那女子迟早会离去的。

        万万没想到，宁愿去无望森林出猎，萧静朝还是不改初衷，迎娶了那名女子。萧志德气极之后，还是为萧静朝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宴，毕竟他欠他们兄弟二人太多，大儿子一向敦厚，这是萧志德第一次见大儿子执着一件事情。罢了罢了，说什么也是他萧家子孙，婚宴还是得办得体面。月俸还是得扣着，他好歹也要摸清楚这女子嫁进萧府到底有何目的。

        父亲与大哥为了婚事怒目相对，争吵不休，此时萧静暮如同陌生人一般望着这一切，一丝快意在他的心里升起，看到父亲终于不再对大哥露出和蔼的笑容时，竟是这般的痛快！

        次年，萧家嫡系迎来了第一位长孙，被取名为萧亦天！没过几个月，萧家那位一时名声大噪的“公子哥”萧静朝，葬身于无望森林。

        才生产没多久的妇人，听闻丈夫的死讯时，悲痛欲绝，饭不思夜不寐，日益憔悴，最终香消玉殒，留下了嗷嗷待哺的稚子。

        萧志德白发人送黑发人，强撑着内心的悲痛，一一安排好了夫妻俩的身后事。深深处于自责中的他，恨不得死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一直有所亏欠的儿子。

        抱着怀里才几个月大的婴孩，萧志德不免想起小时候的萧静朝，他从未溺爱他们两兄弟，有的只是严厉和疏远，此事之后他明白了许多。眼下还有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幼孩，萧志德只好压下心里的伤痛，安心地抚养着孩子长大成人。

        萧静暮在得知大哥死讯后，有一瞬间的呆滞，望着父亲隐忍的痛楚，他也感同身受。他从小和大哥一同长大，大哥从不与他争抢什么，任何事都会让着他。他没想过要萧静朝命陨的，他只是希望父亲能对大哥失望，这样父亲才能慢慢发觉他的好。

        大哥走后，大嫂也撒手人寰，这段时间里，父亲确实对他多了一些关注，渐渐会关心他。但是，直到父亲怀里抱着大哥留下的幼子时，他心底的埋怨又升了起来，只因父亲所有的关注都会在那婴孩的身上。为此，他向父亲提议，由他在监管着大哥的孩儿，父亲也同意了。

        在他刻意的纵容下，果然不出所料，萧亦天成了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没有丝毫的建树，只知饮酒作乐，交了一群猪朋狗友。就算如此，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萧亦天疼爱有加。

        随后，在他的指示下，萧亦天果断央求着父亲，要去无望森林探险，想逞英雄气概，父亲没过多干涉，只是安排了北苑的萧烈带着玄武堂几名武师和他那侄儿一同前往了无望森林。结果，萧亦天并没有命丧于森林，回来后竟然性情大变，为人处事越发慎重，深得父亲的赞许。直到父亲越来越看重萧亦天，他才发觉，就算他萧静暮如何努力，父亲也不会认可他，也不会把萧府交付于他，那么他就要毁了整个萧府！

        就在父亲要为萧亦天的儿子举办满月席的时候，他做出了让他后悔无比的事情，写信通知了远在大陆边缘的东青盟的欧阳族长，出卖了萧家。

        聪颖过人的他，早有猜测，北延城近些年来隐隐超越了作为大陆之首的欧阳家，欧阳家绝不会眼看着北延城壮大而坐视不理，定会想法设法对付北延城的萧家。不出所料，在满月席上，欧阳家的族长带着其他两个盟派的人，一同来到了萧府，所到之意，不言而喻。

        在萧家毁掉的刹那间，他竟然有些惆怅，昔日里繁华的萧府变成了一片废墟，他心中的怨念，使得他亲手葬送了整个萧家，越来越多的族人尸体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感到了后悔。

        直到他站在玄武阁的空地上时，父亲眼里真真切切的关怀与安心，才让他有所认知，父亲并非对他没有一丝关切，在父亲那张严厉的表情之下到底隐藏着一颗怎样的心。他终于不再沉溺于恨意之中，他远离了那片是非之地，徐徐走向记忆里的议事厅，那里是父亲日日夜夜待的地方。

        曾经的楼宇，已经坍塌在地，满眼都是残破不堪的景象，偶尔还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声，那是族人的呼救声。正当他准备挪步时，身后响起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回头一看，一名白衣少年站立在那里，安然自若，仿佛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存在一般。看着少年有些熟悉的脸庞，他想起了那个北苑的女娃娃。

        只见少年举手顿足之间，原本压倒在地的石块，纷纷腾空而起，落到了一边的空地上。想必，这女娃娃也是一名修士吧，如同玄武阁前的那名老者一般。突然，一道熟悉的字体从眼前掠过，他上前拾起那副字帖，上面写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落款处的那一行小字，让他震惊不已，原来他所有的恨意竟然是这般没有意义，若父亲真的厌恶于他，怎会叫他萧静暮呢？

        顿时，他感到无比的无地自容，他竟让萧家成为了人间炼狱，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他一步一步迈进欧阳族长的帐篷，快速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刺死了欧阳齐，而他在弥留之际，父亲终于道出了原由，他也解开了压在心里多年的死结，死而无憾！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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