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第七百八十章

第七百七十九章：

        一只玻璃杯在他们脚下被摔得粉粉碎，溅起的碎片在冲击力的作用下，被弹跳着四散开来。

        那么清脆的一声响，却像一道惊雷出其不意的、狠狠地砸在了楚铮和楚母二人的心尖上，让他们不约而同的一阵战栗。

        “子禾……”楚铮微声喏喏。

        眼看着她一张俏脸煞白，眸中带着不易让人发觉的血丝，楚铮说不出来话了。

        她挺直了身板儿，像一棵在凛冬之中傲然耸立的青松，孤寂、决绝。

        他心中直觉不好，伸出手想去靠近碰触，可她身边儿就像有一种无形的磁场将她“保护”住一般，让他的手指在她纤手两三公分的地方，再无力前进。

        “你们说够了吗？说够了，那我也说说！”韩子禾的声音好像在雪山冰川上穿过一般，带着冻人的音效，清清楚楚的传到楚铮和楚母的耳中。

        饶是楚母想开口讥讽两句，在韩子禾毫无情感的眸光下，她也噤若寒蝉，不敢呛声。

        “你闹了这么半天，不就是对我把韩品接来一同生活感到怨愤吗？你觉得我和楚铮就应该像奴仆一样，对楚娉甚至是洛家的予取予求，应该是无条件奉献的！对吗？可惜，很抱歉，我还没有那么贱！”韩子禾直视着楚母，那一双眸光，璀璨到极致，几乎可以直透人心一般，让楚母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我父母品行高洁，为人公允，他们只教过我人要有傲骨，就没有教过我们低头匍匐！很抱歉，你们楚家的行为习惯，我适应不了，也不会和你们苟合同污！”韩子禾清音掷地，说出的话像一并柄利剑，撕破了所有的情面。

        “子禾，别说了！”韩子禾的话，让楚铮感到难堪的同时，又让他隐隐有种要失去的感觉。

        他伸手想像平时那样握住她的手，可惜，韩子禾不愿意。

        她一把挥开他，冷冷的一瞥：“别碰我！”

        低喝过后，她再度看向楚母：“虽然我不想和你这种水蛭一般的人说话，可是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和你说清楚的，免得你以为我们韩家会和你们楚家一样无耻！……尽管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种错觉，觉得我们两家可以相提并论了，可惜，从德行修养上看，楚韩两家做亲家，绝对是失误！”

        楚铮听得韩子禾的话，像一道道霹雳从他头顶蔓延而过，沿着他躯体的骨架，带着噼里啪啦的金光，游至脚底，让他浑身凉透。

        “……”他想开口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可在她顺势瞥过来的眸光下，他……开不了口。

        “是，韩品是我接过来的没错，我们家也的确同意了……我就不提韩品的遭遇，也不从人道主义和亲情上多言，就说韩品来我们家本身，人家也不是寄人篱下！我父母哥嫂给孩子在b市买了房产！换言之，人家孩子自己在b市是有房子、有户籍、有存款的！”韩子禾嗤笑一声，“我之所以把孩子接过来，不过是不放心他自己孤身在外而已！况且，这孩子虽然吃住在我们家，可我父母哥嫂每月都分别有打钱过来，这一点，让你儿子和你说说！”

        韩子禾一指楚铮，妙眸看向他，问：“你自己说，我父母哥嫂每月有没有打六千块钱？”

        自家岳父岳母每月分别从自己的离休费里拨出两千块寄过来这事儿，楚铮自然是清楚的，另外，大舅哥两口子每月也有打两千进账户，他们说是给孩子的抚养费，可韩子禾和他都不愿意用，因此，便专门给韩品开了个账户，每月把钱打进去。

        一开始，韩子禾只是单纯的纯起来，后来想着，不能把钱干放着，便给韩品的储蓄买了保本儿基金，每月固定存六千，吃收益。

        这样一来，韩品这孩子的储蓄本儿上连本带收益，差不多每年可以有八九万的进行。

        韩子禾当初还和他算过一笔账，韩品现在只有十岁，等到他成年，这笔钱能滚到约么七八十万之多，这样算来，孩子将来出国留学也好，娶妻生子也好，都有了保障；若是孩子毕业，想自己创业，只要规模不要太大，一开始的投入资金也是够了。

        因此，韩子禾对韩品的这笔存款看的极严，平时从不动用，哪怕韩品曾经表示希望用这钱上学，都让韩子禾沉着脸给批评了一顿。

        对此，楚铮没有任何异议，虽然韩品是他媳妇儿的侄子，姓韩；可他也是韩家的女婿，韩品也要喊他一声“小姨夫”的。

        对于韩品这种情况，他和韩子禾抚养韩品，也是应该的。

        再说了，养一个孩子再费钱，对于他而言也不是难事儿，更何况他媳妇儿那么会挣钱，韩品的学费和各种特长培养的费用于他们家而言，当真不算什么。

        可这话他不可能跟他妈妈说明白的，要真是实话实说，他妈妈不一定又要怎么闹他们了。

        “妈，子和说的没错，我岳父岳母和大舅哥两口子，每月给孩子打六千块钱呢！这六千块钱干什么不尽够了？孩子吃穿能用多少？上学又能花多少钱？”楚铮冲他妈妈点点头，认真道。

        “……”楚母没话说了，干巴巴的哼道，“你们说是那就是啦！愿意给别人养孩子，我们老两口儿也管不了不是？”

        “给别人养孩子？”韩子禾冷笑一声，扬声责问，“我们养的孩子至少和自己有亲缘，总比那些拎不清的老糊涂，为半点儿血缘都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坑自己孙子强！”

        “子禾！”楚铮无奈的皱起眉，叹气，“这话题别说了，行不行？这都过去了！”

        “楚铮，你媳妇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母不等韩子禾话音落下，当即尖叫起来，就像是被戳中了心虚的地方，登时炸起毛来。

        她指着楚铮怒目而视：“你不是说，对于她韩子禾不带湛湛去我们那儿的事儿，只要我和你爸不挑理儿，这事儿就算过去啦，不是吗？现在她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这是故意找茬？准备拿这事儿拿捏我们老两口儿一辈子，是么？啊？你说啊！”

        第七百八十章：

        “子禾，咱们不是说不提这事儿了吗？”楚铮被他妈咄咄之势逼得没招儿没招儿的，现在他已经是身心俱疲了。

        他原本一双墨眸亮的惊人，可是此时，却精光黯然，尽剩疲惫。

        “不提不等于原谅。”韩子禾双眸放远，微微晃了一下神儿，不过很快便转眸看向他，直视他眸中深邃处，“古语有云，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我是没想找你妈妈麻烦，可前提是她不要跑到我跟前儿吆五喝六、自取其辱！……没错，他是你妈妈，所以你有千般无奈、万般无力……可楚铮你别忘了，她是我什么人？没有你，她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这是什么话！别忘了，你也要喊我一声妈！”楚母被韩子禾刺激的眦目欲裂，被气得浑身直抖，连指着韩子禾的食指都颤抖不已。

        “你配吗！”韩子禾冷冷一声，像是看什么可笑又可鄙的物件一样，冲楚母冷笑，“你是生了我还是养了我？你是疼过我还是怜过我？你和我，婆婆和儿媳妇儿，这种关系，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互相包容互相退让的……换句话说，你不认我不义，就是这么个理儿！……他楚铮不孝顺你，可能会有法律替你申述主张，我不管你，谁也说不得我错在哪里！如果你连这道理都认不清，那么抱歉，你就不配我对你用敬称，不配我尊重你！”

        “子禾！少说两句吧！”楚铮听他媳妇儿和他妈之间越说越冷酷，越说话越冷，急得直跺脚，“现在你不冷静，说什么话都是气话……”

        “谁说我说的是气话？我这是心里话！”韩子禾断然插话，她不想听楚铮说下去了。

        她摇摇头，凉笑道：“楚铮，你怎么会认为我在说起话？你就这么不了解我，是吗？如果不是心里话，我连虚与委蛇都懒的！气话！我不会把力气浪费在日后会后悔的行为上！换句话说……”

        韩子禾定睛凝视楚铮，半晌叹笑：“换句话说，我一旦把心里话说出来，那就意味着我愿意、并且坚持说出这些话之后的后果。”

        “子禾……咱能不在这关头内讧吗？”楚铮被韩子禾直视过来的目光看的心惊肉跳，甚至于有一瞬，他极其不自然的转开眼眸，不敢和她对视，哪怕片刻。

        “不能！”韩子禾高声否道。

        “你、你说这又是何必呢！”楚铮不甘心的还想再劝，却被他媳妇儿摆出的拒绝姿态堵得说不出话来。

        “何必？我看很有必要！”韩子禾垂眸轻笑，“要是我一开始就看透你们家的面目，我说什么都不会把孩子托给你们家看，这样，我的湛湛此刻应该活蹦乱跳的嚷嚷着，嚷嚷着他可是快要上二年级的大孩子了！”

        说到这里，她哽咽一声，抬眼看向楚铮和楚母：“如果不是你们家人作孽，我儿子不会再在学前班复读一届，更不会遇上那么个该死的老师！没有失踪、没有危险，这才是一个小孩子应有的暑假生活！可是现在呢？就为了楚娉那么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你们奴颜屈膝，为了洛家，连脸都不要了！不知羞耻的抢了自己亲孙子的上学名额！本来可以避免的危险！是你！”

        韩子禾说的激动起来，上前两步，指着楚母恨声怒骂：“就是你！不顾天伦、没有人性的把我儿子上学的名额弄没了，亲手把他推向此刻的危险境地！是你！就是你！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颐指气使？你难道不该羞愧？不该没脸苟活？你怎么还好意思站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这些话！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啊？！”

        “你要干什么？！”楚母被韩子禾有些失控的悲愤吓了一跳，当即一缩脖子，拉住楚铮的衣袖，闪到了他身后，“楚铮！你就这么看着她这么放肆？！”

        “子禾！这事儿、这事儿是你自己想的太多，想的魔障了！”楚铮头疼的挡在韩子禾和他妈妈，苦笑道，“子禾，你现在这么想，完全是因为之前那个简之言的断言！可我不得不说，他那些话怎么能当真？现在是什么时代啦？你怎么还会信这个呢？他那么神叨叨一嘀咕，咱们难道就要奉为圣旨？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可是堂堂b大的教授啊！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儿，就、就……”

        楚铮：“子禾，我知道，你现在是心绪打乱，因为湛湛和韩品的事儿，不知如何是好，才会这样！可这理由，不能作为你迁怒我和我们家的理由啊！子禾！这不公平！”

        “公平？”韩子禾失望的看着他，摇摇头，自嘲的笑起来，“你跟我说公平？楚铮，你扪心自问，你妹妹折腾那一出又一出，你妈妈做的这一件又一件，你爸爸装聋作哑、你哥哥们合适憨厚，你们家对我公平吗？对湛湛公平吗？……公平？！你怎么好意思和我说这俩字！”

        “子禾！我知道我们家亏欠你，对不住你，可……现在真不是算账的时候！咱们现在应该齐心协力，互相鼓舞，坚持找到孩子才是！”楚铮见她失态，心疼不已。

        他抬起手，缓缓地向她伸去，可惜，她置之不理。

        “好啦！我算看明白啦！”韩子禾随意的抬手抹去脸颊上那几颗不知何时滚落的泪珠儿，长长地舒口气，道，“湛湛这事儿，不管在你心里是怎么定论的，为了你爸妈，你都不会承认人家简之言说得有理！哪怕湛湛为此遭遇一劫，你也不肯承认这是你们家的错误！

        也是！他们是你妹妹、是生你养你的亲爸妈！哪怕楚娉已经贱到里了！哪怕他们做了都够格儿天打雷劈的事儿了！哪怕他们这些人的心肝儿都黑透了！可他们和你有那无法斩去的血缘羁绊，你就只能包容、妥协、退让！哪怕湛湛为之受累，你能做的，也只是抱歉、惭愧、色厉内荏。

        楚铮，你累吗？啊？！你累不累啊！你整天要对着我说抱歉，要在我和你爸妈两边儿不停地演来演去！你累吗？难道你就不累？！

        楚铮啊，实话告诉你吧！就算是你不累，我都已经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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