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4章 如果袁盎当初没有伸手

刚回到临时住处，马竞发现有人正等着自己。

        刘海洋站在楼外，手拿电话笑得不怀好意。

        朱玲玲站在旁边，同样拿着手机，貌似欲言又止。

        视线在这俩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助理眉间，马竞示意一起进去，然后淡定开口：“玲玲，有什么事？”

        刘总可以卖关子看笑话，朱玲玲却不行，女助理马上说道：“刚才怡姐给我打电话，提及您刚才的举动，语气有些急迫紧张。”

        马竞沉吟着没有张口，刘海洋却插话进来，“何止是急迫呦？听她的口气，简直恨不得过来亲自把你抓回去！你刚才那下子，真是溜得没边了！”

        朱玲玲补充道，“就在刚才，魏总、许总、曾总、潘总，以及其他多位合作伙伴也都来电发信，询问具体情况。”

        “嘿！”刘海洋再次插话，“四大家将齐心问安，马董的御下手段我是服气的！”

        瞪了多嘴的某人一眼，马竞抬手要过电话，却不急着回拨，看了眼禁闭的房门，扭头对刘海洋说道：“我要跟老婆通话，你等下再进来吧。”

        后者转身摆出要走的姿态，“嘁！以为谁稀罕呢？不用听我也知道她会说什么！”

        马竞正要开口，手里的电话却已经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正是汤佳怡。

        接通电话，汤女士气急败坏的声音马上冲出听筒：“马贱贱！你是不是活腻了？”

        刘海洋脸上绽放笑意，和朱玲玲对视一眼，俩人都没有挪动脚步，全都伸长了耳朵，想要听些八卦。

        “框！”休息室的大门被从里面关上，通话声音戛然而止。

        也难怪汤佳怡会发火着急，她虽然知道自家老公应邀亮相西部航展，也知道他参加集体跳伞、玩真人吃鸡的事情，却对某人突发奇想，在开伞前玩花活摆出“如来神掌”造型一事毫不知情，要不是手机上接到“蜜蜂马竞一跃而下为哪般？”的新闻推送，她还被瞒在鼓里。

        隐瞒已是大罪，何况还是瞒着作死？

        极限运动的特点就是安全与乐趣不可兼得，戴护具去安全地点按规程操作可保安全，却会损失很多新鲜、刺激与乐趣；若是反过来，不带安全措施在地点和动作上自由发挥，固然自在随性肾上腺素飙升，却也将自己的健康乃至生命置于危险境地。

        对跳伞这一类运动来说，若是老老实实按照规程玩高空跳伞，出事几率只有十万分之一，安全系数甚至比骑摩托还高。可要是换成更加自由和刺激的BASE（高楼、通信塔、大桥、悬崖的首字母缩写）定点跳伞，死亡率就会激增到需要严格监管。再到飞翔感觉更好的滑翔伞、三角翼，乃至翼装飞行，死亡更是常伴左右，时常能够看到成名选手英年早逝的消息。

        因为采用“如来神掌”造型，马竞下坠的速度比正常跳伞快了许多，这固然让他第一个到达1500的预定开伞高度，也把后方看视频回放的汤佳怡吓得不轻，眼看着高度读数飞快下降，自家老公却迟迟不开伞减速，她心里着实积累了很多紧张和恐惧。

        火上浇油的是，为了制造话题赚取点击流量，她看到的那段视频只截取马竞从青鸟号跳下直到改换姿势前的主观镜头，看起来异常惊险不说，还留下了一丝丝悬念，吸引观众留意正在直播的“西部航展首届真人吃鸡比赛”。

        正所谓关心则乱，汤佳怡顾不得查询详情，直接拿起电话打给了马竞。不独是她，还有很多人也被马竞这次“上头条”事件惊动，魏怀亮、许钟他们齐齐打来电话关心劝说，实在是利益攸关的他们都给吓到了。

        汤佳怡本想要确认安全，顺带警告劝诫一番，免得他以后再犯，却听接电话的朱玲玲说某人还没回来，还在外面玩真人吃鸡，更是让她怒火升腾。

        走廊里，刘海洋没话找话，对朱玲玲道：“小玲你知道袁盎么？”

        “àng”这个音有三个字：盎、枊、醠，都很少出现在现代人的名字里面，叫袁盎的古人倒是有一位，是以朱玲玲张口反问道：“史记里面的那位？”

        老刘果断点头，“就是那位。”

        见他确认，朱玲玲却是露出苦笑，“刘总你都说服不了老板，我一个打工的又能做什么？”

        作为能被司马迁作传的名臣（史记-袁盎晁错列传），袁盎有很多事迹，最有名的却是霸陵拦车事件。

        西汉高后八年（西元前180年），临朝称制15年的高太后吕雉去世，追随汉太祖刘邦葬入咸阳原上的长陵。老臣周勃陈平灌婴等人发动政变，尽诛诸吕废掉吕后所立的后少帝刘弘，迎接以老实孝顺著称、母亲薄姬地位低没势力的刘邦四子代王刘恒进京登基。

        古代工程建设速度很慢，皇帝继位后往往马上开始安排身后事，刘恒刻意避开长陵所在的咸阳原，将自己的陵墓选在灞河边上的白鹿原凤凰角，后世称为灞陵或霸陵，也是第一座依山为陵的皇陵。

        然后有一天，刘恒登上白鹿原考察施工情况，回程时突然兴起想玩一把极品飞车意欲自驾下坡，大臣袁盎连忙伸手拉住马缰，说出那段流传至今的名言：“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骋六騑驰下峻山，如有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太后何？”

        作为私人助理，朱玲玲虽然不知道马竞的具体打算，却也从他特地准备的安全措施上看出一些端倪，当时就从侧面予以劝说，只是失败了。因为缺乏确切证据，她没有给汤佳怡通风报信，后者也没有追究她的隐瞒同谋之罪，但心里终归是有个疙瘩。刘海洋在这时候提起袁盎，很容易让她联想到指责上面。

        看她面色发苦，老刘连忙辩解，摇手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感慨你们老板。”

        “说什么呢？”身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不是马竞又是何人。

        刘海洋也不隐瞒，直言道：“在说袁盎的历史功过呢！”

        三人重新走进休息室，朱玲玲跑去旁边给两人冲饮品。

        等待咖啡的功夫，刘海洋大剌剌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指点江山：“要是刘恒不听袁盎的建议，就算不死于车祸也会被元老重臣废掉；没有了刘恒，也就没有轻徭薄赋、与民生息的文景之治；没有了四十年休养生息积累国力，也就不会有卫青、霍去病的北击匈奴封狼居胥；没有汉匈战争的大伤元气，匈奴也不会分裂成两部；没有了南匈奴的投靠东汉，北匈奴也不会西迁；没有打老了仗的匈奴人，也就不会有‘上帝之鞭’横扫西欧；没有匈奴人的大举西进，也就不会有日耳曼蛮族的西迁；没有西哥特人攻破罗马，也就不会有意法西这些封建王国的崛起；没有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崛起，就没有哥伦布的新大陆和麦哲伦的环球旅行；没有大航海时代，美洲还是阿兹特克人的……”

        “继续往下编啊，”见他突然停下，马竞好笑地看着他，“蛮有意思的，回头整理下可以发在围脖上，应该能博人一笑。”

        显然，刘海洋这段话是“如果丘处机没有路过临安牛家村/如果潘金莲没有推窗户”段子的汉朝版，看似环环相扣因果相连，其实充满了极不严谨的推演，只适合茶余饭后消遣一下。

        就算没有刘恒和刘启，只要继任者不是杨广那样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经历秦末战乱的华夏大地也会因为人口大减、生存压力减小、社会矛盾缓解而迎来一段人口和经济高速发展的盛世，区别只是长短和程度而已。同样的，就算没有匈奴人和西哥特人的攻击，垂垂老矣的奴隶制帝国也终将覆灭，欧洲封建国家的崛起是必然事件，环球大航海时代也必将因为航海技术进步而开启，最多就是主角换成另外一批人和国家罢了。

        老刘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只是随表找个话题和女孩子聊天，聊什么完全不放在心上。

        收起笑容，他把话题转到马竞身上，“你也是有够心大的，就不怕万一出了问题，老婆孩子房子车子变成别人的？”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要是某人玩脱挂掉，蜜蜂就算能靠着雄厚的资本和相对规范的管理机制屹立不倒，但发展速度和盈利能力必然会大幅降低，未来很可能会步王安电脑、康柏、摩托罗拉的后尘，被从竞争激烈的3C（信息家电）、TMT（数字新媒体）行业撵出去。若是如此，蜜蜂少不了裁员卖身脱离公众视线，甚至消散解体，高管手里的虚拟股必然大幅贬值，未来的事业发展更会遭遇挫折，这也是他们着急忙慌打电话过来的原因。

        “怕什么？”马竞指了指旁边桌上放着的跳伞服，“我有这个呢，确保可以万无一失。除了主伞、副伞、自动开伞器这些常规手段，我还专门找人定制了这件衣服。”

        “这衣服怎么啦？”刘海洋来了兴趣，站起来凑过来细细查看。

        摆在面前的蓝色连体衣乍看起来很是寻常，可等他伸手一摸，却立即发现了奇怪之处，看起来很是臃肿，手感明显发硬。

        见他伸手在胸口用力按压，马竞出言提醒：“小心，可能会爆！”

        “啊？”老刘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紧张地看向马竞，“怎么回事？”

        “火星车的软着陆方案你知道吧？要是降落伞完全失效，这东西也能在最后10米时弹出缓冲垫，确保我不会摔死。”

        这么一说，刘海洋却是秒懂了，大松口气，“嘁！不就是汽车安全气囊么？不过你还真是敢想敢做啊？换我可不敢绑着一身火药还活蹦乱跳。”

        安全气囊分成三种，压缩气体式、火药式、混合式，火药式的重量和体积最小，马竞用那个并不难猜。

        “怕什么？”马竞得意一笑，指着衣服上的一个个圆疙瘩说道：“这些都是气囊，每个里面的产气药的份量都很小，就算意外爆炸，威力还不如裤裆点鞭炮。再说了，我里面还有一层碳纤维内甲，更是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刘海洋无话可说，伸出右手力气拇指，“你还真是舍得花钱！”

        马竞笑着点点头，“安全第一嘛，不然人没了钱就成别人的了，岂不是更加悲剧？”

        “那是当然，”老刘点点头，“对了，干脆你再接再厉，上天把阿兰-尤斯塔斯的记录也给破了，怎么样？”

        三年前，谷歌高级副总裁阿兰-尤斯塔斯（Alan  Eustace）从13.59万英尺（41.4千米）高空一跃而下，成为第二个不靠喷气动力肉身超音速的人类，并且将世界自由落体记录提升了大约数千米。

        在此之前，这两个记录的保持者是奥地利冒险家菲利克斯-鲍姆加特纳（Felix  Baumgartner），蜂游出品的跳伞滑翔游戏《从天而降》的代言人之一。

        “由你出面刷新阿兰的记录，既能抢走谷歌的风头，还能帮你们的代言人报仇，又能为你们那个跳伞游戏做宣传，简直一举三得。怎么样，考虑一下？”

        马竞没好气地摆摆手，“这个不用考虑！”

        “哦？”刘海洋眉毛一扬：“你已经有计划了？”

        “没有，”马竞手指天空接着摇了摇，“本来还想休息一下，明天去玩机翼行走，现在却是不行了。”

        双翼机因为翅膀多升力大，可以在低速下实现平稳飞行，从而为机翼行走、机翼倒立、空中网球之类空中特技表演提供了物质基础。虽然看起来很是惊险，但只要做好安全措施，挑个晴朗无风的好天气，通常都不会有意外。

        两年前，特斯拉老板埃隆-马斯克在社交平台晒出照片，声称和妻子在周末休假时完成了一次机翼行走，新奇的玩法为他赚取无数点赞和转发，也帮这个项目做了一波漂亮的全球推广。

        之前在机场见到用来特技表演的双翼机，马竞见猎心喜便想要致敬前辈。可惜还没等他实施计划，人就被下了禁飞令，短期内却是没法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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