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集

尽管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但第二天的拍摄依旧照常进行。

        昨晚的排练，已经让洛子归深刻体会到霍华的心境变化，此时此刻，他也全身心投入，将霍华极力想表现的镇定与被表妹逼问的错愕与惊慌表现得淋漓尽致：“表妹，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在他对面，方知璇饰演的柳月霓眼神灼灼：“回答我吧，表哥。”

        霍华本想闪避表妹锐利的目光，但是眼珠略微一移后，他又坦率地迎向对面柳月霓的目光：“我没有。”

        柳月霓的眉间一松，她的心里还是不愿意怀疑她的表哥，当听到表哥这么说，明知这样的保证其实并没有什么保障，却仍然让她舒了口气。

        “表哥，真抱歉。我……多虑了。如果哪里冒犯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气氛一时胶着。霍华望向柳月霓，目光隐隐闪烁，那既像是对表妹怀疑自己的悲伤与忧虑，又像是对两人之间终究隔了太多的叹息。多少欲说还休，却在柳月霓抬起头的瞬间，换成了如沐春风的微笑：“怎么会呢？”

        他走到柳月霓的身边：“我知道你为了李劲松的案子伤透了神，要不这样，我请你到会食楼吃一顿，也让你放松一下？”

        前期明明非常喜欢美食的柳月霓此刻却选择了委婉拒绝：“不必了，表哥。我还是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那好，我送你。”

        摄像机从屋内随着他们俩的移动来到门口。王导一边在监视器里看着情况，一边心里叹服：洛子归算是天赋型演员，虽然跟他对戏的时候他好像还没能完全融入，但到正式拍摄的时候，他往往会有新的理解。”

        或许是昨晚没休息好，临出门的时候，方知璇被门槛绊了一跤，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跟在她身后的洛子归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想扶住她。谁知道没拉住，眼见方知璇就要摔倒，洛子归赶紧伸出手臂托住方知璇的后背，这才救回了方知璇直接脸朝地的命运。

        只是从外人的视角，就像洛子归深情地将方知璇揽在怀里一般。

        这个小意外使得双方都愣住了，就维持这个姿势过了一段时间。

        原本疲累的方知璇吓得睁大双眸，也许刚才的惊吓太大，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导演没有喊停，他们俩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洛子归立刻将她扶起来：“你不要紧吧。”

        “没……没事。”方知璇这才回过神来，然而脸色依旧惨白。惊慌之下也不敢看向洛子归，匆匆忙忙跨出了门槛。

        此时，导演才慢悠悠地喊“cut”，站了起来：“我觉得这个小插曲挺好的，可以保留。既缓和了柳月霓和霍华之间的矛盾，又表现出霍华的身手不错，可以给后面铺垫。”

        方知璇总算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听导演说要保留这个镜头，忍不住叹气：“我刚刚可是真的吓到了。”

        休息了一会儿，导演要求就刚刚那个姿势再拍一次。导演有命，演员哪敢不从。方知璇被迫“绊”了好几次，洛子归也得看准时机接了她好几回。最后看下来，还是最初那组“意外”拍的最好最自然。

        休息的时候，洛子归看方知璇神色恹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因为昨晚的事没有休息好。南念归同样也向那边望了一眼：方知璇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的助理小胡给她送饭，她只吃了几口，就立刻窝在躺椅上睡着了。

        “看来昨天的事还是影响她了。”

        洛子归问道：“方柔还在忙她的制作呢。”

        “是啊，她这次可是很有激情的。”

        这就得说到方柔请他们帮的忙了。

        方柔一直都因为自己之前不了解情况，惊吓到了方知璇而愧疚。又看到方知璇最近接连受到打击情绪低落。她认为这件事的起因在她，所以想作为粉丝，送一份特殊的礼物给方知璇。

        方柔本来想绣一幅图给方知璇，但是南念归跟她讨论后，觉得可行性不高。绣东西需要花费的功夫太多，而他们的拍摄进度已到了尾声，恐怕还没等她绣完，拍摄就结束了。

        思考之下，方柔决定另换方式，画一幅图给方知璇，作为鼓励。

        按照她的要求，洛子归迅速下单，各式毛笔、画板、画框、镇尺、生宣和软绢，包括颜料都是洛子归让人速送的。

        方柔本身力量不强，却靠着一股信念连夜绘出线稿。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在剧组里看洛子归他们拍摄，对剧情的发展还是有些了解的。她既是通过柳月霓这个角色认识了方知璇，也便按照方知璇在剧中的经典形象绘图。

        绷绢，勾稿，到后面染色，都是方柔亲力亲为。

        洛子归就在一边看，就见她目光沉着，不停地变换画笔，时快时慢。她构思的是桃花美人图，只见桃花树下，坐着一身姿纤秀的美人，容貌神态，都与方知璇饰演的柳月霓一模一样。

        只见笔在绢上走，顺着绢的纹理一点一点描摹。画上的方知璇，从眼神到发丝，到她身上那件淡粉罗衣的轻盈质感，环在双臂间的披帛花纹，全都纤毫毕现。

        洛子归都快把口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你这也太厉害了。”

        方柔全身心都投入这幅画，也没法分神跟他说话。她又开始为桃树上色，只见花瓣渐变，色泽鲜亮，那淡淡的粉色仿佛有了生命般融进女子同色系的衣裙。

        虽然她身为鬼魂并不需要睡觉，但是依照她现在的力量想要完成这幅画，也有点困难。为此，南念归传授了她一段口诀，让她固灵。洛子归也在南念归的指导下，分了一些精力给他。

        好在洛子归可以正常休息，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方柔日夜赶工，总算紧赶慢赶将这幅送给方知璇打气的画完成了。

        几天后的一大早，方知璇的助理小胡收到一个专门寄给方知璇的快递，上面写着来自粉丝后援会的礼物。

        自从有了上次疯狂粉丝的事情后，收到这样的礼物，她也有点惴惴不安。不仅告知了方知璇，也喊来了剧组里的其他人，当着他们的面一起帮忙拆。还有人早就打开了手机，打算录屏。

        拆开层层的包装后，里面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长方体木盒。

        小胡在大家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发现木盒里躺着一个长长的卷轴。

        生怕小胡太过随便损伤画卷，原本藏在人群后的洛子归假意惊讶：“这不是画吗？”

        他和南念归一人执着一边，十分小心地将画卷展现在方知璇的面前。

        当所有人看清画上的内容时，都情不自禁“哇”了一声。

        这是一幅绢本设色的工笔桃花少女图。桃花浓淡得宜，叶柔姿媚。树下有个清灵秀美的少女，发堆如云，眼神灵动，正斜靠着假山仰望着桃花。

        可是所有人一眼都认出来了，这个云鬓花颜的少女，跟方知璇一模一样。

        “这幅画里的美人不就是知璇吗？”

        “这是谁画的？”

        “好像是知璇的粉丝。”

        洛子归看了一眼躲在人群后十分紧张的方柔，佯装恍然大悟：“啊，这难道是知璇的粉丝送来的礼物，用来鼓励知璇的吧。”

        方知璇双眼睁得大大的，一脸不敢置信。

        整幅画清丽淡雅，细笔勾勒，栩栩如生。旁边还有题诗：千人万人中，一人两人知。

        这句诗的本意是千万个人里面，能有一两个人作为知己就很难得了，感叹知己难寻。而方柔这里反用它的意思，暗示就算现在有很多人都不理解方知璇的处境，还是会有人默默地支持她，爱护她。

        这句话直击方知璇的内心，想想这些日子受的委屈，还有粉丝的爱护，眼圈一下就红了。

        洛子归一看身后的方柔急了，赶紧做传话筒：“你怎么了，这是不喜欢吗？”

        “不是，我太喜欢了。”

        她露出了幸福的笑脸：“我觉得，我还能再肝一百集！”

        这幅特别的礼物，给了方知璇极大的鼓舞。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的发挥也屡屡出彩。

        这让她的粉丝方柔欢喜不已。这幅画花了她很大的精力，可是看到方知璇恢复了，她也跟着开心。

        逐渐的，剧情拍摄也到了尾声。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霍华。

        “为什么，为什么真的是你？”

        方知璇饰演的柳月霓双眸里已满含着热泪，她竭力维持着身体的颤抖，不让自己的崩溃被旁人看出。

        站在她对面的“霍华”目露复杂，这既是知晓结局已定无法翻盘的不忿，又是自己终于能不再背负秘密的释然：“表妹，你最终还是发现了真相。”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期待做一个好官，要为国为民尽展你的抱负吗？”

        “我是想做个好官，我也想为百姓做事。但这些人，你看这些久居高位搜刮民脂民膏的皇亲贵族，他们可知晓百姓的死活？尤其是难民一开始明明是往薛州的方向去，薛州的知州却把他们往雁州赶。他们明知这些人缺衣少食，却仍然只想得他们自己。既然他们无情，视百姓为蝼蚁，那么我就杀了他们，何错之有！”

        “你……你太偏激了。”柳月霓眼中噙泪，“他们有错，你可以查得他们的罪证，上报朝廷。”

        “上报朝廷？月霓，你真的太天真了。你知道前任通判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密报朝廷被他们联手杀害，还反给了一个贪污自尽的名声。还有，你以为陛下真的是因为赏识你，才给你一个密探的身份？他分明是想拿你对姨父开刀，只要你有一丝问题，他立刻就能对柳家全家抄家问斩。”

        巡抚也不忍看到这原本光明灿烂的孩子因误入歧途铸下如此大错，只得背过身去不忍看，喝道：“拿下。”

        但霍华快他们一步，从怀里摸出一支钗头是桃花样式的发簪，捅进了心窝，鲜血霎时溅出。

        用他亲自设计却从未送出的桃花发簪，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柳月霓痛哭，他却用气音在柳月霓的耳旁道：“你要小心，陛下……不可信。”

        到此，霍华的戏份算是结束了，洛子归又杀青了。

        导演按照规矩给了洛子归一个红包，并嘱咐他要把里面的钱尽快花出去。这是对演员象征性的安抚，也有去晦气图吉利的意思。

        洛子归点头表示明白，不过他倒不是很忌讳这事。毕竟，他的身边现在可是有个真鬼。

        这么想着，他看了一眼站在南念归身边的方柔。

        方柔刚看完霍华自尽的一幕，伤心得眼泪汪汪。幸亏她低声呜咽的声音没人能听见，否则又要传出剧组闹灵异事件了。

        洛子归低声安慰她：“别哭了，那只是戏而已啊。”

        方柔：“呜呜呜，你不懂，我追的cp……没了。”

        鬼追的cp都be了，这是多么悲伤的事啊。

        洛子归一噎，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怎么学的，居然连cp是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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