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令洛子归万万想不到的是，南念归这一去，就久久没有回来。直到这边的洛子归都已经换好礼服化好妆了，都没有见到南念归的身影。

        洛子归不由得担忧起来，赶紧就发了个讯息问他：

        “怎么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想想今天叫外卖都遇到了问题，南念归该不是为了帮他买热柠檬茶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了？洛子归更加担心，赶紧补充一句：“如果没有热柠檬茶就算了，你先回来吧。”

        几秒后，他收到了南念归的回复：“这边的路暂时封锁了，我可能要绕一段路才能过来。你别担心。”

        洛子归终于收到他的回复，心里松了口气。

        聚神不愧是当今数一数二的视频平台，除了演艺厅的规模极大，装饰也是金碧辉煌。不说台上那个硕大又精致的水晶装饰，墙面上，桌角，乃至这次桌上摆的纸巾，都标着聚神专属的设计符号。听说聚神现任总裁周德阳是个挺迷信的人，这个符号都是他请大师专门设计的，可以让聚神多聚人气与福财，也不知道真假。

        这次的宴会几乎将大半个演艺圈的人都请来了，其中还有洛子归的熟人。徐晓育作为聚神旗下的节目《今晓又育见》的主持。就连君思韶也被邀请来了。他虽然今年的作品极少，不过他参演的《星弦》是今年上半年的热播剧，他在里面饰演一个看穿了女主命运的少年巫师。雪发俏颜，一身绣着星月华纹的长袍造型甚至出了圈。

        之前他们在波翠岛也算有过“共患难”的情谊，所以君思韶对洛子归还是很亲切的。他也有个表演，在洛子归之前。彩排的时候洛子归也看过，君思韶会在采访的过程中穿成《星弦》里那位少年巫师的打扮，然后给大家在现场表演少年巫师里面那段名场面——拿着法杖施法的各种姿势，与主持人互动，最后换成现代装表演一个拉丁舞。

        因为君思韶的人气很高，所以给他安排的互动也很多。

        趁着还有时间，君思韶跑到洛子归所在的休息室串门。他已经换好了妆容，银白假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一身奇异华美的祭司长袍。不知道他的双眼是不是戴了美瞳，闪动的时候有星星般的光泽，简直就像是从电视剧走出来的绝美又神秘的巫师。难怪这个造型可以出圈，果然好看，是近距离观察都挑不出瑕疵的美。

        他先是给洛子归打了个招呼，又很奇怪地环顾四周：“子归哥，怎么没看到你那位经纪人？”

        上次在波翠岛的时候，最后南念归找到了他们。所以君思韶对南念归还是很有印象的。

        洛子归叹了口气：“他去帮我买东西，结果没想到道路被封了，他要绕路回来。”

        提到“封路”，君思韶的表情变化了一瞬：“今晚有好几个地方宣布封路，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他垂下双睫，眼底似闪过不知名的忧虑。

        宴会开始了，洛子归和君思韶就在休息室里观看台上的表演。首先大屏幕上播放起聚神一年来播放过的所有剧目串烧，听主持人一一介绍。期间还有对各节目制作人的采访。

        不仅旗下剧目播放红火，娱乐圈的大半顶流也都齐聚在这个演播厅里，全都是参演过今年聚神播放的剧目的。

        徐晓育的脱口秀果然精彩，很多段子都是他现编的，十分应景。不仅逗得现场观众哈哈大笑，就连看转播的洛子归与君思韶都被逗笑了。除了徐晓育以外，给洛子归留下比较深刻印象的还有罗悠瑜。

        今天中午的饭桌上还曾经提到过这位年轻的影帝，他和君思韶一样，都是凭借电影进入演艺圈，而且一举获奖，算是起步就很高的存在。

        他表演的是剑术，尽管他的身材纤细，拿着的剑却寒光凛凛。他的动作十分优雅，配合着灯光和音乐，一招一式，十分赏心悦目。

        只不过洛子归觉得他这个与其叫剑术表演，不如叫剑舞。他随着音乐，时而缓慢，时而迅疾，幽若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双眸子似含着泪光般幽怨。在场的人不由得深陷其中，就连坐在洛子归身边的君思韶都无甚表情，十分认真地盯着屏幕，不知是沉迷于罗悠瑜的表演还是陷入了其他的思绪。

        罗悠瑜的这个表演挺长的，或许是因为太有人气，所以他表演结束后甚至还在台上又来了一段采访。

        这位年轻的影帝生得俊秀，谈吐得体，甚至还会和主持人互开玩笑。

        其中那位女主持看起来对罗悠瑜特别关注，她的主持风格也一向以大胆为主，就直接问了：“罗少，最近都没怎么在荧幕上看到你，是有什么大动作吗？”

        面对这个问题，罗悠瑜顿了一下，大屏幕里他低眉思索的模样都是极为精致的画面：“哎呀，我们已经耽搁了很久的时间，要不要把话筒让给其他人。”

        “不要故意岔开话题嘛。”女主持大笑着，“难道你是和我们总裁有什么合作？”摄像移到周德阳的位置，只见他和蔼一笑，颇具大佬深藏不露的气势。

        罗悠瑜又露出为难的样子：“好吧，既然这样了，我就再回答一个问题行吗。”

        “行。”

        罗悠瑜微微一笑，示意女主持将话筒拿近：“关于刚刚那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有啊。’”

        这半年来都没听闻罗悠瑜有什么工作安排，没想到此刻他居然回答“有”，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女主持兴奋得双眸闪闪发光，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是工作方面的还是爱情方面的？”

        然而罗悠瑜调皮一眨眼：“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所有人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哄堂大笑。笑声中不乏对罗悠瑜的赞赏，不管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主持的安排，他这个回答也太巧妙了。既给了观众一个信号，又保持了足够的神秘。

        洛子归跟台上的距离有些远，只看到明亮的灯光下，罗悠瑜笑容迷人，只是他的眉眼有些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舞台助导进来了，一脸惴惴不安的小心。

        她欲言又止：“洛子归先生对吧。”

        洛子归从她的小心翼翼里面品出了什么味道，问道：“是，怎么了？”

        她很着急，鼻尖都出汗了，整张脸亮晶晶的：“是这样的，刚刚临时决定加入对罗悠瑜先生的采访，这样一来就超出了时间。”

        聚神这次的晚会可谓独具匠心，刻意按照“时间”这个主题来设计，每到准点的时候，整个会场的颜色都会有所变化。所以对每个节目的时间掐点都精确到秒，几乎不能容错。

        她顿了顿，觑着洛子归的脸色说：“我们这个舞台的设计必须准点，但罗悠瑜先生刚刚的表演超时了，所以导演组刚刚决定，把你的《月华吟》从后面拿掉。”

        洛子归的心头一震，他知道既然导演派了助导来说，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接近整点报时，而后面又实在没有节目可以删，才会将洛子归的《月华吟》给拿掉。其实也就是看中洛子归的咖位小，就算删掉，后续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尽管他能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却依旧一时难以接受。为了这个表演，方柔和南念归辛辛苦苦改了许久的词稿；他跟着声乐老师一个音一个音地力求完美；辛辛苦苦排练了一个多月的努力，因为导演组的一个决定，就全部付之东流。

        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遭遇过类似的事。但没有一次给洛子归的感觉如现在这样，浑身冰冷，一时什么反应都给不出来。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一个轻灵动听的声音：“从我的节目里节省出这个时间吧。”

        坐在旁边听的君思韶突然站起身，说道：“我记得《月华吟》一共是三分五十秒对吧，我来节省出这个时间。”

        助导连忙把这事转告给导演组。有人自愿省出时间在他们看来固然好，可导演组仍有顾虑，因为当时在节目公布的时候已经表示会有君思韶的表演，而且君思韶的粉丝数量也不小，如果砍了君思韶的节目，只怕等到整场晚会结束后会惹出麻烦。

        君思韶想了想：“没关系，我可以表演其他的节目。”

        舞台导演也过来了，洛子归听到君思韶在跟他们商量，他将自己原来重现剧中的杖法表演换成了单人拉丁舞，导演组和音乐以及灯光师商量后也就同意了，幸亏在灯光方面不需要变什么，只需要在音乐方面加以调整。

        洛子归既感动，又觉得给他添了麻烦：“其实你不必为了我特别节省时间。”

        “子归哥为了这个节目准备了很久吧。”君思韶笑的时候，眼角微微弯着，像灵动的狸花猫一样，“我很喜欢子归哥准备的《月华吟》，如果看不到我也会失望的。”

        他对洛子归的态度极为诚恳，十分自然：“本来我这边就有点急事要处理，只是碍于要表演得继续在这里等着。子归哥这样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君思韶特意去将之前的巫师装换了下来，恢复了平常的妆容。很快轮到他上场。

        台上的两位主持照例问了问君思韶的现况，君思韶面对镜头落落大方，他的容颜也足够精致，哪怕是一点都没有精修，随便一个镜头都能直接放到摄影集里。

        洛子归注意到了，尽管主持人问的每一个问题君思韶都耐心回答，不过他的速度明显增快了，甚至有的时候主持人问完后他都没有多过思考就给了答案。

        因为之前打了招呼，主持也缩减了串场的台词。不过那位女主持明显是还想再搞点话题，直接问道：“最近也没有看到思韶小弟弟的新作品，刚刚悠瑜为我们展示了他的剑术，据说是为他的新作品准备的。那么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作，给我们透露透露？”

        然而没想到君思韶居然不接话，反而笑了笑直接说：“我当然也为聚神的晚会准备了自己的表演。不过不是剑术。”

        就这样跳到表演了。台上的主持一愣，但是在后台的舞台导演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比之前采访要短很多了。”

        幸亏另一个男主持反应快，立刻接话：“好，那就看思韶小弟弟给我们露两手了。”

        灯光骤暗，只在舞台上的君思韶身上留了一线淡白的幽光，让他的轮廓在漆黑中更为深邃，仿佛活的浮雕。

        伴随着动感的旋律，他的动作如闪电般爽利，身形优美，舞步劲飒，举手投足之间富有节奏又带着柔美。

        这场炫舞一下将全场的气氛都点燃了。尤其是在绝大部分人的眼里，君思韶应该是颇具古典气质的演员，谁知道他会有这样一面。尤其是他有意炫了几个花俏又难度极高的动作，引得现场尖叫连连。

        尤其是在最后，他向后倒退了两步，就在所有人以为就此结束时，他却一个旋身，从足尖到衣摆都仿佛有道波浪流过，他轻盈地来了个旋转，就此收尾。

        这场表演实在太绝，甚至都没有人看出他已经比排练的时候缩减了一大半的时间。

        主持人自然又是一顿夸赞，君思韶笑了笑，再度跟在场的人和镜头前的观众挥挥手后，下场去了后台。

        洛子归已经换好了衣服，就见君思韶走过来跟他道别：“我还有其他工作，这就要走了。不能现场看到子归哥的表演真遗憾，你要加油！”

        洛子归也知道自己现在能上场得感谢君思韶为他挤出的时间。不过君思韶只是挥挥手让他不要在意，就跟着助理离开了。

        《月露华韵》的剧组被安排在中间上台，被提的问题也无外乎是剧内剧外的一些细节。由于洛子归饰演的霍华在戏里有着不错的人气，所以主持人向他提问的次数也更多一些。

        女主持笑道：“所以这次小洛也有作品带给我们是吧。”

        回答“是”的时候，洛子归迅速扫了一眼台下，南念归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看样子他是赶不上自己的表演了。

        随着灯光转暗，舞台上也流动出一层厚厚的白雾。洛子归站在其中，一袭月白衣衫，更显得飘然若仙。

        身后的屏幕也应和洛子归衣服上的色调，映出朦胧远山。

        洛子归开口唱道：“山遥水阔旧桃源。剑起惊鸿，花色无限。”在他唱出第一个字时，立刻心如止水。之前的慌乱与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日子以来，这首《月华吟》他反反复复演唱了不知道多少遍，现在他的心绪回到了最初演绎《月露华韵》的时候，心境与歌声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韶光短，回首念，往事远。似谁奔波梦一场？踏遍山河，只为心中愿。”

        到了间奏的时候。响起了笛声。作为历史悠久的吹奏乐器，笛音悠扬婉转，直达人心。清澈间又带着九曲回转。

        舞台的灯光也配合得极好，将雾气中又打出了朦朦胧胧的蓝。洛子归哗的一声打开折扇。在间奏中，表演了一段折扇。

        他曾经想要表演吹奏笛子来使这段间奏更加出彩，奈何短期之内又是练手势又是练气息，还得学谱子，作为从来都没有学过笛子的初学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南念归建议他可以配合着音乐假装吹笛，只要舞台效果好就行，却被洛子归否决了。

        虽然最后可以解释成为了舞台效果，但洛子归认为这有蒙骗观众的意思，固然当时可以赢得满堂彩，但是事后若是被扒出根本不会，只会被观众质疑，乃至引起更严重的问题。

        台下的人就看着洛子归拿着一把折扇，折扇在他手里连转而不落，虽然转扇技巧在影视剧里并不少见，然而洛子归为了能呈现最好的效果，不仅配合了音乐，还苦练了许久，折扇在洛子归的手上翻摇腾转，乍开乍合。

        他这么一抖，仿佛将所有的星屑都盛在了扇面上，白白的扇面流光溢彩，随着他这么一抛，仿佛将漫天星光都洒向了观众。最后将扇子往上一抛，用左手接住，在指尖一转后，将扇子合拢，结束了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扇子舞，开启第二段的歌词演唱：

        “细雨拂翠桃花艳，纸笔春秋，折桂登殿。”

        这一段歌词是南念归根据霍华这个角色的经历，跟洛子归一字一句商量着改的。加上今晚这首歌险些被毙的命运，让洛子归对霍华命不逢时的感悟更深了：

        “破书千卷，凌云志远，得尽虚名，换来长别京阙。”

        此时，台下观众的身影在洛子归的眼里仿佛都已远去，他的身心都已经沉浸在旋律里，脑海里只剩下改动歌词时的思考：

        “浮沉随浪叹若何？

        纵握权，站顶巅，人心变。

        推波助澜，转瞬成云烟。”

        这种饱满的情绪也明显传递给了所有聆听的人。屏幕后也同时剪裁出《月露华韵》里面的片段。众人仿佛随着洛子归的歌声看到了这个角色的无奈与挣扎。

        “利禄功名，孽海情天。

        心思尽算，不若逍遥如仙。”

        到了尾声处，那挣扎与愤怒转为释然，旋律也转为幽缓清扬。所有人本绷紧的心情也跟着一起放松，仿佛沉沉云霭里突然绽出一线天光，激荡的情感也得到了释放。

        尽管不是专业歌手，但洛子归的歌声清朗，加上对现场的把控，丰富的感情，还有对歌词适合的改编，都加深了感染力，让本来的八分歌声变成了十二分，尤其是他那段折扇表演更是点睛之笔。

        洛子归走下台后，才感到自己的后背都湿了。刚刚他投入了全部的精气神，现在结束了，才感觉一下子劲松了，仿佛打完一场硬仗，精疲力竭。

        临下台前，他瞥了一眼身边那个仍旧空荡荡的座位，南念归还是没有赶回来。

        他回到后台，将身上穿着的古装服和妆容都换下。趁着这个机会，他给南念归发了消息：“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实在很不放心，又补了一条：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边南念归过了一会儿才发来消息：没什么，只是遇到了妖管局的工作人员，他们遇到了点麻烦，我在帮忙。

        得知情况后，洛子归总算安下心来。不过南念归这么久都没有回消息，恐怕那边的情况也很麻烦。

        洛子归：如果你不方便赶过来，我一个人也能回去，你先回家好了。

        南念归：你放心，这里的事就快解决了，我很快就能赶回去。

        这条消息后，南念归又不回他了。洛子归也放下手机，总算能以观众的身份观看节目了。

        随着准点的到来，从屏幕上发出一道光，四周的墙壁也跟着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就见整个会场的色调，从刚刚的橘色，慢慢变成了青蓝。

        这样的灯光效果在现场来看实在很耀眼。洛子归又望了一眼会场，他不能直接从台上走下座位，得从后面的通道过去，这样才能不影响现场的拍摄效果。

        只不过这个通道直通聚神大厦的本部，还要绕一长段路，有点辛苦。再从本部的另一条通道绕过来，非常麻烦，但为了防止人群堵塞，也只能暂且如此了。

        他根据标识一路向前，中间有很多地方都无法穿过。幸亏有标识，他总算走到了聚神大厦。

        当他推开门的一刹那，忽然，只听微不足道的一声轻响，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洛子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走道里的灯都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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