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向这一幕，一时间，仿佛时间也静止了。

        双瓶……碎了？

        旁边的专家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眼珠直愣愣地盯着这堆青瓷碎片，颤着发白的唇，半晌也没说出话来。最后，一口气没缓过来，险些就这么晕死过去。

        发生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善了。剧组方面立刻报了警，并且封锁了片场。片场里的所有人既不许出去，也不许放闲杂人等进来。不仅将剧组里的每个人都调查一遍，还调取了监控。

        然而在调取的监控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道具间里的监控，居然是坏的。

        “道具间的监控，前几天出了点毛病，所以暂时无法使用……”保安主任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冷汗都要下来了，“可是，对着道具间的那个监控器是好的，能看到有什么人出入。”

        制片主任将负责监控的人拉到外面，不知道是不是要追究责任。警方在调取监控，挨个检查出入过道具间的人后，锁定了一个对象——黎望。

        从监控画面中来看，黎望曾经独自一人，怀里抱着一件酒红大衣进入了道具间，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出来了。除了他以外，其他人进入道具间都有同伴，互相可以证明并没有碰过那个保险箱。

        警方问他：“你当时为什么要进入道具间？”

        黎望的双颊有点发白，不过他还是很镇定：“放道具。”

        警员立刻追问：“什么道具？”

        黎望说：“就是平常演戏时需要用的道具啊。”他指了指画面上自己怀里抱着的酒红大衣，“就是这件大衣。”

        警方虽然有疑惑，但暂时并不能证明什么。这时，又有工作人员提及。黎望曾问过如何调取监控。还曾经去过保安的监控室想要看监控，只不过被保安拦下。

        这下子情况就更对他不利。

        警方又调看了其他时间段的监控，这次，有了重大的发现。

        在青瓷双瓶被毁的那个下午，他曾经匆匆走进艺人的休息间，打开了陈秋水的行李柜，然后从一个包里取出一个淡绿色的瓶子来。

        虽然监控有点模糊，但是还是能从外观上看出是青瓷瓶。

        这下不仅仅是黎望，就连陈秋水都有了重大嫌疑。

        警方立刻控制了黎望和陈秋水，要将两人一并带回警局。

        陈秋水对此莫名其妙。但是当看到黎望从自己的包里取出瓶子的监控画面后，他如遭雷击，动也不动。只是愣愣地凝视着黎望，神色又哀又痛。

        谁知道黎望一咬牙，说道：“我举报！这个瓶子是被我的经纪人苏天宏放进了陈秋水的包里！”

        苏天宏没想到黎望会这么说，勃然大怒，冷喝说：“黎望！你别为了你爸胡说八道！”

        众人一时不知道该惊讶于黎望是陈秋水的儿子，还是这对经纪人与艺人互撕。

        一个警员问他：“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

        黎望顿了一下，然后点头：“是我看到的。”

        警察发现他话里的漏洞：“你都看到了，你为什么不当场阻止？”

        监控画面里并没有出现苏天宏将瓶子放进陈秋水行李袋里的情景。倒是苏天宏听了黎望的话怒不可遏：“你，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忘了是谁签了你，谁给你带来这些资源，你现在还敢污蔑我！你等着瞧，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

        他脸色涨红，骂得极其难听。反而是陈秋水反应过来，紧接着揪着苏天宏的衣领，一记重拳险些砸到他的脸颊。幸亏他在关键时刻及时收住。苏天宏也愣了愣，然后趴在地上，大喊说：“打人了，打人了啊！”

        警方立刻将陈秋水控制起来。黎望又气又急，情况一时变得惨不忍睹。不过陈秋水敢在警方面前动手，不管他有没有涉嫌这件事，在警方眼里他的形象都变得极差。

        当然苏天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既然黎望提到了他，不管他有没有问题，都得被同时请进局里喝茶。

        警方的审讯重点当然是黎望。

        “是你打碎了青瓷双瓶？”

        黎望的脸色有点发白，摇摇头：“没有。”

        “你当时手里拿的，是不是青瓷花瓶？”

        黎望顿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咬牙点头：“是。”

        “为什么？”警员问，“你怎么会从陈秋水的包里拿出瓶子？”

        “我不知道……”黎望说，“我打开包的时候，就看到它在里面了。一定是苏天宏放的，他一向生气陈秋水对我管手管脚。所以他想用这招污蔑他……”

        警员说：“你一直都在说是苏天宏放的。可是我们调查了监控，他并没有动过陈秋水的包。”

        “怎么会？”黎望忽然想到什么：“你可以去问元英，他应该能帮我证明苏天宏将青瓷花瓶放进陈秋水的行李袋。”

        警方看了他一眼：“我们已经询问过他。他说的确是看到了苏天宏进了休息室，不过并没有看到他将瓶子放进陈秋水的行李袋里。”

        陈元英的说辞警方已经核对过。苏天宏的确曾经进了艺人的休息室，不过他只是进了一会儿，逛了逛，就出去了。

        黎望的脸色一白，急迫地说道：“那……很可能是他篡改了摄像内容，又或者，他挡住了摄像头做了什么。”

        警方看他，就像看一个面对证据还要抢白的顽徒。

        他现在是越说越黑，越抹不清。

        至于黎望所说的，苏天宏将青瓷瓶放进陈秋水的行李箱这件事，暂时没有找到相关证据，所以他得以暂时离开。

        苏天宏在见到黎望后，眼里喷火，咬牙说：“好啊，你这是……”他想了一堆恶毒的骂人的话，奈何这是在派出所，碍于警员在，不好出口，换了个说法，“你造谣诽谤，呵呵，所有人都听到了。你等着赔高昂的精神受损费吧。”

        虽然一开始莫名其妙被带进了警局，苏天宏愤懑不已，现在他又恢复了冷静，说出的话却冷得让人深入骨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反咬我一口？你等着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和你爸……”他在说“你爸”的时候咬牙切齿，几乎咬出一股酸人齿根的恨意，“那个死老头子，我要他赔的倾家荡产！”

        “老实点。这是在派出所！”

        苏天宏像是跟对旁边的警官诉苦一样：“你不知道啊，我养了个白眼狼。这个人啊，又是桀骜又是难训。常常跟我起冲突，不听公司的安排。”

        一旁的警察皱起眉头：“难训？他又不是动物，训什么训。”

        苏天宏一怔，继续说：“哎哟，我刚刚被陈秋水打了一拳，疼得要死。警察同志，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我要他赔精神损失费。”

        “哦。我们已经批评过他了。”

        “光批评怎么行，得赔偿！”

        “那你可得先去验伤。而且赔偿这种事情，由你们自己协调，不行的话走民事诉讼。”

        由于片场发生这么大的事，聚神方面立刻召开紧急商讨会。关于怎么赔偿，后续公关该怎么做。如何删除黎望的角色，该怎么补救剧情。

        至于向书娱乐，也将面临巨额的赔偿。

        刚刚才从警局出来的苏天宏脸色大变，他说：“既然是黎望弄坏的，那当然应该由他个人赔偿。”

        然而聚神方面的法务部代表却很冷静地回答：“当初聚神的合同里面曾明确提到，若是由贵公司旗下的艺人故意损坏剧组道具，聚神有权利向艺人所在的经纪公司申请赔偿。”

        “根据这对青瓷花瓶的市场估价，大约是六千万。因为黎望到现在都还是你们公司的艺人，所以相关的赔偿事宜，由我方聚神和贵公司协商。如果贵公司不同意赔偿协议，那么会受到我方寄出的律师函。”

        苏天宏的脸色变得惨白。之前他知道黎望是陈秋水的儿子时，觉得这是奇货可居。他的身份可以炒作，还可以从陈秋水那里榨一笔钱。但是没想到黎望会弄出这样的事，而且现在聚神很执着要他赔偿。

        “我不赔。黎望犯下重大过错，按照我们之前所签的合同，他已经不是向书传媒娱乐公司的艺人了。所有的责任和赔偿都由他自己承担。”

        苏天宏做事雷厉风行。黎望还在警局，他就已经在u博上宣布与黎望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尽管这个时候他的确可以向陈秋水要一大笔赔偿，但是聚神方面盯着问他要打碎青瓷双瓶的赔偿。两害相较取其轻。曾经的黎望对他而言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但现在黎望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搞出这样的事情，名声一落千丈，哪怕有“陈秋水儿子”这个头衔也没什么利益可用。

        -

        洛子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网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陈秋水打坏珍贵古董、黎望竟是陈秋水的儿子、黎望打碎价值千万的青瓷花瓶、黎望与其经纪人互撕

        洛子归怎么也没有想到，就一个下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当时因为没有他的戏份，南念归就劝说他回酒店休息。幸亏他当时不在剧组里，否则连他也要受到牵连。

        现在片场里对此风言风语，很多媒体就在门口等着要采访。网上的各种消息也是什么都有。还有人跑到聚神的官博下面艾特询问进程。

        听说连陈秋水都被带进警局。洛子归想问情况，南念归却让他暂时不用管。管了也没用。这件事上他们毕竟算是外人。

        -

        现在陈元英算是同公司里唯一一个受到风波影响却没有被牵扯进去的人了。

        经纪人和师兄都出了事，就他还留在剧组里战战兢兢。有工作人员看他愣愣的，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就过来安慰他。

        陈元英低下头：“我……我好不容易能有幸参加《话梦录》的拍摄，我……我不会被赶出剧组吧。”

        “不会的。你跟这件事又没什么关系。”跟他熟悉的服装助理叹息，“不过小英啊，你也太惨了。怎么摊上这样的经纪人和师兄。不过没关系的，你现在跟你的经纪公司解约，他们也没有办法说你什么。你赶紧离开这个火炉吧。”

        陈元英叹了口气，像是想不明白一样：“黎望哥虽然脾气很差，可是他对我还算可以。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嗨，他的脾气那么差，又一直耀武扬威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觉得意外。”服装助理悄声对他说，“倒是你。现在他的角色空缺了，说不定导演会找你填补他的角色呢。”

        陈元英抿了抿唇，似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再帮你推车吧。”

        “好啊，那谢谢你了。就像之前一样，你推到服装间就行。到时候会有人来把这辆推车给推走的。”服装助理将一个特大号的推车推过来，“你小心点，这个挺重的。这个是服装组专用的推车，别跟道具组混了。”

        陈元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没问题，看我的。”

        他刚要走出片场，却看到两个警官向他走来：“你好，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向你调查求证。”

        两位警官挺客气，以“调查求证”为由将他带离片场。

        坐上警车的时候，陈元英心想，他们找他应该就是了解一下黎望的事吧。没想到黎望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幸亏他什么事都不知道。一会儿如果有必要，就把责任都往黎望的身上推。

        现在向书娱乐是自身难保了，陈元英也在这个时候跟向书娱乐提出解除合同。向书娱乐一向吃人不吐骨头，也不知会不会同意。不过不同意也没有关系。他们现在算是搞出了重大事故，焦头烂额，真的不同意，陈元英也有法子强行跟他们解除合同。

        等他下了警车，警官忽然沉下脸色，向他出示了警官证：“陈元英，你故意损坏他人财物，证据确凿，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陈元英糊里糊涂的，就被带进了审讯室。等到坐下后，他才像恍然大悟般突然弹跳起来：“我又没有犯罪。你们要抓我，总得说出名堂来吧，逮捕令呢。”

        对面的警官冷漠地喝道：“坐下！”

        “公安机关在执法。没有证据，不会传唤你。”

        陈元英脸色煞白，脑子也如浆糊一般。他始终在想，哪错了，哪里错了。

        警方也不跟他啰嗦，直接调出监控。画面上的他步履快速地推着一辆小黑车拐进后巷：“你这是去哪里了。”

        陈元英定了定心神：“呵，警官先生。我丢个垃圾，不行吗？”

        警官的表情冰冷至极：“那你还挺厉害的。丢了个保险箱。”

        听到“保险箱”三个字，陈元英仿佛如雷炸在头顶，动也不动。

        “我们已经找到被你丢掉的保险箱了。”警官的声音清冷又充满寒意，“你真的以为在现代社会下，犯罪后可以轻易脱身吗？”

        -

        “你说什么？是陈元英做的？”

        洛子归大吃一惊，望着眼前的南念归和微微一笑的简湘。

        看到简湘突然出现在酒店里的时候，洛子归十分惊讶。哪知简湘不仅来了，还跟南念归表示了感谢他的帮助。弄得洛子归更加莫名其妙。

        “那警方……”

        “这是我拜托警方的。”简湘说，“我说毕竟是在剧组，外面都是媒体。要是强制抓人会给剧组带来问题。他们也同意，用了一个比较温和的方法将陈元英带出来。”

        洛子归还是没有想明白：“不是不是，那陈元英是怎么做到的？”

        南念归和简湘对视了一眼。简湘一直都很敬佩南念归，这次对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南大师厉害。最近剧组里一直不太平，不是道具损坏就是有人吵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正好要拍青瓷冰裂纹双瓶，这毕竟是至宝，我们也怕有什么意外。就拿了一对现代的工艺仿品作为真品，装进了保险箱。”

        洛子归一愣：“什么？那对双瓶是假的？”

        简湘的脸上面露尴尬：“本来……本来是真的。可是最近剧组的问题传到了博物馆。博物馆就不愿意借出双瓶。可是我们宣传的时候，已经说了是真品拍摄。这个时候如果说，其实是假的，不知道媒体会怎么写。”

        说到这里，她一脸后怕：“然后我们就问周总裁借了一对他收藏的现代仿青瓷花瓶。这对仿品虽然是现代工艺品，不过也价值上万了。”

        南念归解释给洛子归听：“那个保险箱虽然跟市场上能买到保险箱很像，但是上面的锁其实是微型摄像头。一旦动了，就会直接录像并向箱子的主人报告。”

        简湘也叹息：“谁知道拍下了一段这么可怕的内容……”

        -

        陈元英头晕脑花地看着屏幕上的自己。他先从推车里拿出一个与装着双瓶的保险箱差不多款式的保险箱。然后抱着真的保险箱藏进了道具车里。这是道具组和服装组为了方便统一购置的推车。这个推车很大，里面放着各种道具。想要躺一个人，也是轻轻松松。他小心翼翼用戏服和道具盖住自己。一片昏暗中，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随后，又能听到有人急匆匆地进来。他的呼吸更加轻微。直到对方离开。他才抱着真保险箱出了道具车。

        他仿佛被屏幕中的自己死死盯着，似乎还能想到当时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啊，天助他也，这个保险箱小巧玲珑，也是，要随身携带又要能装瓶子，怎么可能太大。于是他费尽力气，终于将保险箱推到了地上。

        他还嫌不够，一次，两次，重重地将保险箱砸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坏了吗，应该坏了吧。不坏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他也能暗示黎望曾经动过这宝贝的青瓷花瓶，到时候，他就能离开向书娱乐这个可怕的地狱还不用付一分钱。而且，而且……

        摇晃的视角里，他狰狞又疯狂的面容被记录得清清楚楚。他直愣愣地盯着屏幕上的自己，一时也被自己的神色给吓到。

        不知多久后，他将保险箱重新放回桌上。抱着自己买的保险箱躲进了道具车里。过了一会儿，有人结伴进来。看到本该是服装组的道具车被放在这里，立刻将它推了出去。

        完了，完了。没想到保险箱上会有微型摄像头。

        陈元英眼冒金星，模糊的视线里，警察们的神色愈发冷峻。

        -

        “因为内容是放到总裁的手机。而周总裁挺忙的，直到晚上才看到。看到后就立刻报警了。”简湘说道，“唉，总裁很生气，又很庆幸。没想到这次选的演员里会有这样的角色。副导演已经被上层叫去痛骂了一顿。”

        洛子归也叹息，同时又问：“那么聚神方面会追究责任吗？”

        “会吧。毕竟陈元英这次做的事情太过分了。虽然是假的双瓶，但也价值上万了。”简湘摇摇头，“我得先走了，明天说不定还有媒体的采访，要应对起来也麻烦。”

        看到简湘离开，洛子归仍无法回神。

        南念归知道这次的事情一定给他很大的冲击。其实这也是南念归不想让他呆在剧组的原因。

        “你别放在心上。那是他人的事，又不是你的事。”

        “我只是好奇。”洛子归想想陈元英平时在剧组里谨小慎微却又处处热心帮忙的样子，“陈元英一向在剧组与人为善，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南念归这次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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