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杀气透过锋利的匕尖刺破白皙纤细的脖颈，血丝渗出。

        裴初宁呼气都不敢频繁了，生怕惹怒身后人的不快。

        内心却在哀嚎，怎么倒霉事全都落到了她头上。

        萧珩欲往前行一步，却在看到裴初宁脖颈上的匕首后改了计划。

        “放了她。”萧珩冷眼看向蒙面人，“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背后的主子想要什么？”

        船上墨色沉沉，月色混沌，照不清人脸。

        蒙面人不吭声，似乎在辨认什么。

        萧珩察觉到这一点，他扫了一眼四周，手不动声色移至背后朝李渭打了个手势。

        紧接着一盏油灯倏地亮起，停在萧珩脸侧。

        蒙面人终得看清萧珩的脸，手中的刀也随之落下，疑有放手之意。

        萧珩趁此瞬逼近，抓住裴初宁的细腕，一息未落，双双便已远离危险。

        只船身抖动一瞬，荡出浅浅涟漪。

        裴初宁被他箍在怀中，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又见那先前持匕之人忽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殿下、王妃，方才多有得罪，在下纪三，原谢家谢小将军身边的护卫。”

        “是你？”萧珩脑海里闪现出一张不太清晰的面庞，渐渐与眼前这人重合，“你没死？”

        纪三道：“大夫说我的心与旁人长得不同，或是长在右边，所以当初那穿心一箭并没有要了我的命。”

        裴初宁这会儿终于回过神，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后，也终于想起来他是谁。

        纪三，原书中一个更惨的炮灰，比她还惨。

        谢家满门男丁被斩首后，府中凡事签了死契的奴仆护卫唯他一人侥幸活下。

        他在满是尸首的郊外乱葬岗醒来后，并没有隐姓埋名离开，而是选择亲手将谢家人一一安葬，然后追随流放队伍而去。

        作者并没有在他身上赘述过多，裴初宁只记得他最后一次出现是作者在交代谢家女眷时草草提过一笔。

        南郡岭水江旁，谢家大小姐衣不蔽体惨死，她旁边躺着一位失去双臂双腿的少年。

        死相极惨，那人便是纪三。

        眼下他们还没到南郡，还在岭水江上，裴初宁想到这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对啊，她怎么就忘了这么一个关键人物呢。

        有纪三做内应，救出谢家女眷便能多上几分胜算。

        萧珩让他起身，“你是何时发觉我们的存在？”

        纪三回道：“从殿下的船快追上来的时候。”

        “这么早？”裴初宁惊讶，她没想到这个比自己还惨的炮灰本事挺大。

        萧珩倒并无多大意外，“你是在船上发现了可疑之人，所以想来‘擒贼先擒王’？”

        纪三面上露出歉意，“我怕他们是萧瑨的人。”

        上来之前，纪三有在水底暗自观察过，萧珩与萧瑨毕竟是堂兄弟，身形本就相似不说又是在黑夜中，纪三不敢赌，只好来一招声东击西，占据高位。

        在纪三原本的计划里，他先将小船上的人绑住或拿下，再从他们身上找个能代表身份的信物或者直接扒下一件衣裳再回到大船上和那几人暗中交涉。

        大船上都是官兵，一旦弄出动静后果不堪设想，这是纪三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

        萧珩静静看着他，“所以他们已经摸到表婶们的住处了？”

        不然他不会选择这么快暴露自己。

        纪三点头：“是。”

        裴初宁摸了摸脖颈的伤，还在渗血，不过她居然觉得挺直的，没有什么比大家都是一伙的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只是下次再有这种事，咱能不能商量换个人质。

        “你在船上这么久，应该有些收获吧。”萧珩再道，“有件事，正好适合你去做。”

        “殿下请吩咐。”

        纪三深知萧珩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大家的目的都一样，他愿意听其差遣。

        交代完纪三，由李渭送其离开。

        小船恢复平静，如果不是脖颈处时不时的刺痛感，裴初宁都要觉得不久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突然又一股冰凉的触感袭来，裴初宁身子一抖，差点以为又有一把匕首横在脖子上。

        她惊得抬眸，发现居然是大反派在给她上药，冰凉的触感正是他的指腹。

        萧珩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脖颈处的伤口，“伤虽不深，但却始终因我而起，等到了青州”

        裴初宁听这话有些熟悉，下意识顺出来：“送两箱金钗珠宝，入我私库？”

        萧珩原本想说一箱，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道：“你若无意见，便两箱。”

        裴初宁后知后觉发现大反派好像很喜欢用珠宝报答人，不过她喜欢他的财大气粗。

        仔细一算，她现在好像已经‘攒下’好六箱珠宝了，到时候哪怕不做什么齐王妃，光是这六箱珠宝也够她有滋有味活一世。

        “我没意见。”裴初宁拨浪鼓般摇头，却忘了脖子上还有伤口，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萧珩眸色一敛，松手，将药丢给她，“自己抹。”

        药是崔吝在舸州城内所买，原是为谢家女眷准备，不过崔吝这人买药都是一包袱地买，就像他主子报答人都是一箱一箱珠宝地送。

        裴初宁站在船板上一边摸黑给自己上药，一边想大反派是什么时候装了一瓶在身上。

        等抹完裴初宁也没想通，于是想去直接问，却瞥见大反派脸色异常苍白。

        她视线往下一移，胸前果然有血洇出。

        “伤口又裂开了！”裴初宁慌忙进船内去找止血药，“你怎么都不吱一声！”

        没了先前的屏息支撑，萧珩紧抿住唇，不让喉间的血涌至口齿。

        他抬步跟上，进船后，踉跄坐下。

        半晌后，才开口：“我是人。”

        裴初宁刚找到药粉，猛地听到他这句回答，满脸疑惑：“嗯？”

        萧珩眼睫微动，缓缓瞥向她，嘴和脸一个色，声音却不见一丝弱：“不会吱。”

        会吱的那是老鼠。

        裴初宁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一瞬的石化，若不是眼前人的神色极为认真，她都要以为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静默几息，她还是先帮忙上药吧。

        熟练地扒开大反派的衣襟，扯开包着身躯的衣物，将药粉倒上去，裴初宁做这事做得极为熟练，这一路都是她给大反派换药、帮忙穿衣的。

        好在伤在上半身，不然让她给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脱裤子，她可干不来。

        药上好后，裴初宁又扯了新纱布裹上，道：“夫君认为纪三可靠吗？”

        她怕他怀疑纪三，要知道这位炮灰对谢家那是极为忠心，当然在书里的描写，纪三这种叫愚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珩道。

        裴初宁闻言，小声嘀咕：“我才不信，要真不疑，干嘛还让李渭一起去。”

        萧珩淡淡睨她一眼。

        裴初宁帮他重新整理好衣襟，继续道：“夫君万不可再随意动身了。”

        “我刚才可是在救你。”萧珩看向她，眼神微妙。

        裴初宁意识到这点，尴尬一咳，但很快做出反应，“我的命哪有夫君重要。”

        她说完后心中暗道，此刻不拍马屁何时拍。

        “命都一样，何来谁更重要？”萧珩神色浅淡，似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裴初宁闻言一怔，而后喃喃：“怎么可能都一样，让喊‘吾皇万岁’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你指那个老东西？”萧珩眼神陡转，冰冷至极又透着恨意和厌恶，“他确实不一样。”

        “他不配。”

        裴初宁默默吐槽，萧复怎么就成老东西了，虽然书里他只比男主少变态一点点，但在作者的文字描述下，也是一枚中年俊男。

        心中这么想，嘴里说出去的又是另一番话，她轻声附和：“夫君说的对，老东西不配。”

        裴初宁觉得自己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叫皇帝是‘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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