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酗酒

裴铮恍恍惚惚间就被路乘风带回了电车上。

        直到上了路也一直没能回过神儿来。

        对于裴铮来说，与路乘风亲近简直是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他的口腔和嘴唇甚至一直对路乘风疾风骤雨一般的裹搅拥有触感记忆。

        他越是告诉自己冷静，那种带着某种隐秘地规律地撞击就越是复现在他的眼前，就连路乘风掐捏过的大腿也感官鲜明。

        他的精神一时还接受不了。那是他不可能拥有的，碰都不敢碰的一个梦。

        裴铮被那种明明发生了却又不真实的感觉浓浓地包裹着，整个人烧得像一颗红透了的桃子，在副驾驶上坐立难安。

        路乘风斜觑了几眼，很满意自己制造的这个效果。直到到达了安全屋，裴铮都还怔忪着，完全忽略了被他丢下的背包。

        没有了那种针剂，裴铮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耐心等着就行了。

        裴铮是在午饭时间发现背包不见了的。

        他接过路乘风分给他的营养剂，才想起背包里的速食包，从而发现背包早已不见了踪影。

        意识到镇定剂丢失以后，裴铮整个身体瞬间僵硬，像是有盆冰水从头顶泼下，沿着脊椎骨被冰冷的体感瞬间推开。

        他目光呆滞，僵硬而迷茫地戳在那里，沉默了好久才拼命找回了理智。

        路乘风觑着他的神色，断定了那针剂的重要性。

        “那背包里有什么？看你好像挺着急的。”

        “不，没有什么。你的衬衣还在里面，本来想洗好了还给你的。”裴铮回过神，真诚地说。

        “一件衣服而已，丢了就丢了。”路乘风抬了抬下巴，“先把营养剂吃了，你的伤还得再恢复，身体需要营养。”

        裴铮打开营养剂，复又盖上。

        “那个，仿生面罩还有多少？”

        路乘风挑了挑眉毛，知道裴铮开始想补救办法了。“霍尔曼准备的不多，毕竟这东西要保持生物活性，携带不方便。你不会是要回去找背包吧？”

        “可以吗？”

        路乘风一愣，没想到裴铮把想法明说了，语气里带着祈求，那双清水眼殷切地看着自己，有悠悠的水波纹漾出一股哀求。

        直到坐进电车里，路乘风都在纳罕自己。

        他如何就答应裴铮的请求了，还立刻就带着人下楼上了车。

        小电车在白塔星的老街上飞驰，向着他们之前落过脚的服务站驶去。

        一来一回，竟也用去了大半天时间。

        那间洗手间里当然不会再找到什么背包了，大银河时代人工智能的清洁系统快捷又高效，路乘风在发现自己昏了头答应了裴铮之后，还淡定的继续陪着人回来找，就料定了背包早已不复存在了。

        裴铮整个人蔫蔫的，缩在电车的副驾驶里，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

        路乘风明知道裴铮心里的郁阻，忽而之间发现，明明自己的算计得逞了，但看着对方备受打击的样子，心情居然也跟着低沉下去。

        他嘴里徒劳的安慰：“丢了就算了。不就是件衣服吗？等回到第三星系，我买一百件衬衣送给你。”

        裴铮眨了眨眼，嘴角扬起来很快又被扯平。路学长在说话哄他，可他心头的压力太大，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我请你吃饭吧，反正仿生面罩已经用了，距离它们失效还有几个小时呢，早早回去摘下来也是浪费。”

        裴铮没有说话。

        实际上，裴铮正在想的问题是，镇定剂应该在普通的医疗诊所里都能买到。可是要怎么摆脱路乘风的跟随是个很大的难题，他们这种隐秘逃亡的状态，很难再有独处的机会。

        “裴铮裴铮？”

        “嗯？”裴铮警觉回神。

        “我在问你，想吃什么？我可从来不请人吃饭，你要好好珍惜。”路乘风重复又问了一次。

        跟路乘风在一起的时候，路乘风的口味就是裴铮的喜好。白塔星是裴铮的家乡，他给电车导航设置了坐标，向着航迹港口附近的商业区开去。

        裴铮选了一家以牛排著称的西餐厅，正好满足了路乘风喜食肉食的口味，据说这里还有一种店家亲手酿造的果酒，是全联盟内即兼顾酒精的高纯度又能保持果酒甜度的美酒。

        当路乘风让他做主选择餐厅的时候，裴铮就打定了主意要去那里。

        再次搞到一点镇定剂的可能性太低了，同样可以麻痹神经，高纯度酒也许可以帮他缓一缓异种发作时的难过，再不济也可以借口醉酒赖在房间里遮掩一二。

        打着这样的算盘，裴铮等路乘风泊好车，跟着对方的身后进入了餐厅。

        高档餐厅因为它的价位和如今日渐淡薄的进餐文化，常年客流量稀少，因此也保证了进餐环境的隐蔽与优雅。

        两个人从容地选了一张角落里的餐位坐下。

        菜单上果然有那种网红果酒，但是路乘风因为要开车，并没有主动去点。

        他依着裴铮的意思点了两份招牌牛排，一扎鲜榨果汁和餐后甜点，就示意服务员结束点餐了。

        裴铮却在他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的瞬间，主动伸出手截获了菜单，他翻开网红果酒那一页，指着图片上的酒瓶跟服务员说：“请给我拿五瓶这种酒，听说在联盟里很是出名，我特意想尝一下。”

        服务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先生，两个人点五瓶太多了，你们可能喝不完的。”

        “没关系，剩下的我要带走。你尽管上就是了。”

        比服务员还要惊诧的是路乘风：“你在立新的时候从来不喝酒啊？”

        裴铮装作若无其事地答：“嗯，后来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喝一点了。”迟了一下，决定把话说的更明了一点：“我酗酒。”

        裴铮没有说谎，他确实酗酒。在白塔星那么多无望的深夜里，他的思念一天一天的累积，编织成网将他牢牢裹住。

        他离开立新，以为能够从此忘掉路乘风，开始新生活，结果却事与愿违，他的感情不受控，这种爱恋苦涩又孤独。

        他白天可以把心思都放在实验室里，一到了晚上就孤枕难眠。

        他后来就喜欢上了酒精，没有多余的坏习惯，从不出去跟别人喝，就自己猫在房间里，一瓶接着一瓶，直到大脑停摆，思维混乱，能够一片空白地睡过去。

        他没有多余的坏习惯，除了酗酒。

        他低着头将餐巾打开铺在自己腿上，用发旋默默地承受着路乘风无言的注视，一遍遍安慰自己。

        ——“不碍事的，没什么好顾及的。路乘风对你不感兴趣，你所透露的缺憾他一点都不会在意过不了夜他就会忘掉”

        可心脏的某个地方还是在酸酸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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