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擅离职守

　　暮霭沉沉，天空漆黑如墨，没有一颗星星眷顾，只余一轮弯月高高悬挂。
月下白狐，化作一位白娟古袍的男子，朝着池边那棵扶桑树走去。
天空降下一道金光，抬眼间，面前站了一个头带凤羽冠的男子，金色鸟纹绣样雅致的匍匐在他周身白娟古袍上，随着飘落的树叶飞扬。
强大的气场压得白狐男子喘不过气，他强稳心神，掀了衣袍下跪参礼：“小神，恭迎主上！”
转过身来的男子，一张脸如仰面之花，惊世绝伦，棱角分明，不是泽尧又能是谁？
他微微垂首，眼神扫过之处，威严四射，已无面对落嫣时那般人畜无害的模样，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息。
“本君才想为何近来星光暗淡，原是负责布星的星耀神君玩忽职守，忘乎本职？”
“小神擅离职守，自知有罪，只不过小神有一桩心愿未了，待小神了结心愿，自会回去向主上请罪。”
泽尧负手走到他面前:“你所谓心愿，可是…为了那位灵阙上仙？”
星耀垂眸，眼底多了一抹悲伤:“小神亏欠灵阙太多，或许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她身边，才能弥补对她的亏欠。”
泽尧不得不提醒他一句:“横亘在你们之间的，可是两族恩怨，你乃煞命孤星之体，注定和灵阙不会有结局，又何必执着于此？”
他自然知道，他的存在，只会给别人带来厄运，为了不拖累灵阙，他始终不让灵阙知道他的存在，只能以托梦的形式与她见面。
至今。她尚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和自己的过去。想到这里，眼底那抹悲伤更浓烈了一些。
沉默一瞬，他从指尖褪下一枚戒指，双手捧着递送到泽尧面前:“这枚星宿神戒，小神胜之有愧，请主上收回。”
泽尧意外挑眉:“你可知交还神戒意味着什么？”
星耀微微垂眼，显然已做好了最大的决心:“神界人才辈出，必会有比小神更合适的人选。小神私自离开神宫，藐视神规，已犯了不可饶恕之罪，这枚神戒，小神受之有愧。”
“星耀，你当真考虑清楚？”泽尧提醒他。
乃知星耀已然下定决心：“如今小神并不奢求什么，只求能待在灵阙身边，日日守着她，看着她，便已足矣，还望主上，今日就当，从未见过小神。”
那近乎哀求的声音，让泽尧有些动容，到底是什么力量？让星耀放着好好的上神不当，跑来这里屈身做灵宠不说，还如此放低身段哀求于他？连上神的修为也可以舍弃？
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也是如此。
只因见那女仙与记忆中的那张面孔长得相似，便抛却高贵的身份一路追随而来，甘愿做那笼中的鸟儿。
星耀尚且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他，又是为了什么？
见面前的主上不再言语，星耀小心抬眼看了看泽尧，试探着问：“莫非主上出现在此，也是和小神一样？是为了…”
“本君，自与你不同。不过是为了解开一些疑惑罢了。有些种子埋在心里，一旦发了芽，就想看看它开花是什么样子？”
强撑着威仪又说：“即便本君允了你的心愿，你也应该知道，灵阙是苍桀最器重的左膀右臂，若让他知晓你和灵阙的事情，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以苍桀的性子，他眼里绝对容不下任何沙子。
星耀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不管将来要面对什么，小神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见他执迷不悟。泽尧索性不打算再劝，闭了闭眼道：“也罢，既是你自己的选择，本君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说罢，他将神戒收回，没入掌心。
“狐狐，狐狐…”这时，对岸传来呼喊的声音，想是灵阙找过来了。
泽尧和星耀对望一眼，摇身变回原型。
灵阙寻到桑树下，看到狐狸安静趴在树下休息，欣喜着弯腰将白狐抱起：“你怎么跑这来了？伤还没好乱跑什么？”
又见地面站着一只鸟儿，她疑惑凝眉。
恰巧落嫣提着鸟笼子追了上来，见到灵阙也在，意外一愣。
灵阙问：“你跑那么急做什么？”
“我…”落嫣喘了口气，看到地面的鸟儿。惊喜一笑：“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一阵好找！”
随后将鸟捧起来，重新塞回笼子。提着笼子要走，临走前不忘叮嘱灵阙：“要是今晚再入梦境，且要问清楚那梦中人，为何纠缠于你？倘若遇到居心叵测之辈，尽早抽身便是。”
她又看了那灵狐一眼，总觉得这只狐狸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他来到灵阙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灵阙明白她的意思，豪迈笑道:“放心，谁还敢在我女战神面前装神弄鬼，定将他拿来下酒！”
这倒是实理，仙都爱慕灵阙的仙君不在少数，均畏惧她女战神的身份不敢靠近，若有人借着入梦的机会，在她面前耍花招，下场一定很凄惨，她遂也不为她操心了，提着鸟笼子挥手与她告别。
刚走出不远，乐瑶急匆匆跑了过来大叫着:“不好了！仙子，不好了！”
一般乐瑶说不好的时候，准没好事发生。
落嫣已经习惯了她的乌鸦嘴，停步问：“什么不好了？”
乐瑶喘了口气，凑到落嫣耳边说了几句话，落嫣面色一凝，随即同乐瑶匆匆赶往雪汐宫。
门口站了几个异族侍从，落嫣踏进雪汐宫，见屋子里摆了许多红绸箱子，一个衣着异邦服饰，打扮华贵的男人坐在正厅，旁边站着一位侍从。
落嫣认得他——是达罗王子
达罗见到落嫣出现，笑态可掬迎上前去，行了个异族礼节:“蛮蚁族王子达罗，今日贸然拜访，还请仙子莫要见怪。”
落嫣对他并无兴趣，将鸟笼放在桌上，冷冰冰道:“既然已经拜访完毕，王子请便。”
“灵药仙子何必急着赶人？”达罗依旧笑着，指了指面前的箱子:“在下特地为仙子带来了一些特别的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达罗王子命人打开那个大箱子。落嫣一看，都是些绫罗绸缎，夜明珠宝一样的俗物，不过有一样东西却是十分别致，长得黑乎乎的，像是土粒一样。
达罗煞有介事说:“这是息壤，我族万千子民，全靠它养活，息囊有令万物快速生长之能，种植农物更能提升几倍的产量。”
为了证明他说的话无虚假，达罗王子执起一枚土粒，放进盆中，浇了一勺水，那东西遇水膨胀，没想到小小一粒竟变成了一盆土，他将一粒穗种塞入土壤之中，穗种很快生根发芽，长出多支金色稻穗，每一根颗粒饱满，他拔出稻穗送到落嫣面前:“如今六界纷争四起，饥荒流民甚多。若能得此土壤，必能解万民之忧，灵药仙子医者仁心，心系黎民众生，相信这份大礼，你应当不会拒绝？”
落嫣看了那息壤一眼，道:“我是心系苍生，可未必就一定要收你的礼。无功不受禄，你到底想做什么？直说便是！”
达罗王子关上箱子，依旧笑态可掬:“实不相瞒。在下今日来，是为求娶仙子。这些，都是在下赠予你的聘礼！”
落嫣表情僵住:“你说什么？”
达罗王子颔了颔首:“仙子不必如此激动，虽然我族的王子妃？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仙子也并不满足我族的择妃条件，但在下可以勉为其难降低标准，勉强接纳于你。”
“做你的春秋大梦！”他是哪来的自信认为她会嫁给他！还如此大言不惭！
落嫣当即就想一拳揍在他鼻梁上。
达罗王子却不恼，依旧含着笑说:“仙子不必急着拒绝，在下今日来，只为知会仙子一声。明日自会向仙王奏禀，请求仙王降旨，你我两族若能喜结良缘，必是一桩美事。‘’
“痴心妄想！”落嫣将手伸入乾坤袋中，握住一个药瓶的瓶口，想一把毒粉往他脸上撒去，毒瞎他这双眼！
达罗看出她的意图，按住她的手，唇角浮起一抹冷瑟的笑意，凑近落嫣耳边说:“在下知道仙子善用毒，当日被黄蜂所蛰，想必也是仙子所为，在下奉劝仙子，还是莫要鲁莽，倘若在下在此出了什么意外，危胁到两族的友好邦交，恐怕仙子，就是罪人了。
我蛮蚁一族虽小，但能够游刃于大族之间，并非没有实力，仙王陛下，可是很需要我们的力量！”
“你！”落嫣攥紧了  手中的拳，强忍着没有发作。
达罗王子直身大笑:“这些，就当是给仙子的初次见面礼了，您收好。”说罢，率着侍从从落嫣面前走过。
“这蛮蚁族王子也太嚣张了！不过是区区蛮荒之地的小族，胆敢威胁仙子！”乐瑶为落嫣打抱不平。
落嫣攥紧了拳，后悔当日给了他解药，早知道疼死他算了。
“仙子真要嫁去那蛮蚁族不成？听说他们长期生活在土洞中，不见天日，一大族的人都挤在一处生活，可怎么受得了！”乐瑶一看达罗王子志在必得的模样，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仙子，蛮蚁族男子向来蛮横不讲理，仙子要去了那种地方？还怎么活？
“王上不会同意。”
他说过，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牺牲，可她心里一瞬间又没了底气，达罗王子今日能找上门来，必然是有了九成的把握，若不是仙王松了口，他也不会如此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他真的？要将她送出去和亲吗？
落嫣必要去找他问个明白，来到轩宇殿，尚未入内，就被守卫拦了下来:“王上与灵阙上仙正在商量要事，此时不便入内！还请仙子在外等候。”
灵阙也在？落嫣透过一扇遮掩的屏风，看到
仙王和灵阙站在一幅军防图前，二人似乎在商议着什么，仙王指着仙阵图部署计划，灵阙时不时提出中肯意见，那画面看起来十分和谐。
灵阙就像是一道光，站在哪处都耀眼，而仙王身份尊贵，两人站在一处，说不出的般配。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涌出一丝羡慕。放眼这三界，能够站在他身侧而不显得违和的女子，大概也只有灵阙了吧？
此时苍桀将一把弯弓送到灵阙面前，灵阙接过弓，爱不释手的抚摸。
落嫣认得，那是他最喜欢的那把射日弓，听说他少时随先王出征后羿氏族，第一次立下功勋，先王遂将后羿氏族定族之宝射日弓奖赏给了他，他一直视若珍宝，没想到，他竟把这心爱之物赐给了灵阙？可见对灵阙多么看重。
落嫣不由得有些失落，她也不知道这种失落感是从何而来，
他们似乎又聊了什么，落嫣没有心情听下去，转身离开了。
此时即便告诉他，又能起什么作用？与蛮蚁族联姻。他能推翻圣羽这块绊脚石，距离他的远大抱负，又会再进一步，她说过会成全他，此时，又怎可成为他的阻碍？
路过仙碑坊时，落嫣看到那里聚集了很多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
其中一个女仙扶着头髻妩媚多姿说:“我这般天姿卓绝，又有哪个男人可以抗拒？一定会被仙王选中。”
另一个女仙嘁了一声:“就你这副德性，也不照照镜子，方是我这般端庄娴雅的仙子，才能入得仙王的眼，你嘛，就别去丢人现眼了。”
那位女仙不服:“不过虚有其表败絮其中，有什么好得意？仙王才不会看上你呢？”
又一个女仙插了进来:“要我说，要想赢得王上青睐，必须是才貌双绝，贤良淑德，我自小学习仙规仪礼，舞乐棋射无不精通，定能叫仙王一眼相中。”
其他女仙冲她翻来白眼，一堆女仙又叽叽哇哇争论开来
……
此时，见着落嫣过来，那些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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