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抓个正着

　　耳畔水声灵动，清潭回影，泽尧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落嫣头枕在他膝盖上，缓缓睁开了眼。
见她醒来，泽尧亦睁开了眼:“醒了。”
落嫣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出了镜幻仙境，撑着石板想要起身，奈何体力有些虚无，整个人晃晃悠悠又跌坐回去，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
落嫣抬头看他一眼，又微微垂下。
“那个…”此时面对他，她不知该说什么，经历幻境中的事，她知道他只是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可她终究不是那个人，犹豫了半响，她还是觉得有必须说清楚。
“镜幻仙境中看到的一切，我不会当真，你放心，我会很快忘记，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闻听此言，泽尧不由得心伤:“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与我撇清关系？”
落嫣努力扯出一抹还算和善的笑容:“如今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答应你的事我也做了，你是时候离开了，我会为你解除主仆契约。”
说罢，她手心浮现与泽尧签订的契约书，正要毁掉，泽尧伸手拦住了她：“你就这么迫切想赶我走？”
落嫣看着他笑：“你是金乌战神的儿子嘞！这样的身份，做我的仆人实在是太屈才了。我还是有点自知自明，不会困住你的脚步！你应该，飞向更高的地方，去做更多，更多的事…”
他唇线紧抿，似乎在努力抑制住内心苦涩，低声说：“若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呢？”
落嫣诧愣，只当他在说玩笑话，苦口婆心劝道:“你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这里并不安全，倘若叫仙族人发现你异族的身份，你会被抓起来的知不知道？”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说：“我曾经发过誓言，若给我一次找到你的机会，我不会轻易离开你身边，我承担不起再次失去你的代价。要我走可以，除非你与我一起走。”
那话不像是在与她商量，而是告诉她，即便她不同意，他也会带她离开这里。
落嫣僵硬一笑:“你可真会说笑，我跟着你，能上哪去呢？”
“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
落嫣略有怔仲，无奈着说:“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泽尧坚定说:“这张脸，明明就是她的模样，还有这双眼睛，怎么可能认错？”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再抚上她的眼角，失神的凝望许久:“吉冉，请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落嫣似受了惊吓，避开他的手:“这世间长得想像的人很多，我们仙灵之间未化成人形之前，可以参照着人的模样变幻，兴许，我也是参照着变，你看到的不过是一张幻化的皮囊罢了？”
他固执说:“幻化的容颜维持不了多久，每甲子年换一次脸，你有换过吗？”
落嫣哑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是呀，她从未换过，一直用着这张脸，到底是为什么？
泽尧苦涩一笑：“若我没猜错的话，今年你的修为刚满六百年，而我恰巧寻了吉冉六百年，你是在吉冉消失之后出现，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到底是为什么吗？”
落嫣摇了摇头。
“或许，你该去问问你那位敬重的王上，到底是为什么？”他重新闭上了自己的眼眸。掩饰内心的伤痛。
落嫣用手指抚上自己的面庞，她清楚记得，被他带出雪山，从花精灵到拥有人形的一切经历，她初具灵识时什么也不懂，他教她习书认字，教她辨别世间千万种颜色，教她人情世故……
就连她的名字。也是他赐予的，那一切历历在目，怎么可能会出错？她也不可能去怀疑他。
可又如何解释。她今时今日所看到的一切？
又如何解释？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错了，一定搞错了！
泽尧睁开眼，深吸一口气道:“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不会将你认错，无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让你忘记了过去，既然我想起来了，断不会再将你留在他身边。从前我弄丢了你，这次不会了……”
他动情的说着，将她圈入怀中:“吉冉，泽尧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落嫣惊恐的推开他：“这里就是我的家，我生于此长于此，回哪里的家？”
泽尧愣在原地，落嫣突然崩溃起来：“你不要再说了，我会放你离开，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总之不要再回来。”
言罢，她燃烧了那份契约，泽尧看着被火光吞并契约，伸手夺了过来，甩着上面的火焰。
“你快放手！会伤着你的！”
他没有放手。
“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落嫣气极了，伸手想要打灭那火焰，却打到他的手，烧了一半的契约脱离了泽尧的手中，落入底下寒潭之中。
他望着淹没在水底的残卷，“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落嫣呆住，冲着下面大喊
“喂！你这人！不要命了吗？快上来！”
眼见他不见了踪迹，落嫣越来越焦急，担心他被水流冲走。
泽尧潜入水底，寻到了那半边残卷，他抓住残卷，从水底钻出，高高举起，然而展开看时，那残卷上的字体，已然消失不见，只余两滴鲜红的血迹，落在残卷的一角，他眼底一片死灰。
落嫣见他浮出水面，抛出捆仙索，缠住他的腰将他捞了上来，一上岸就大声责备：“你真是不要命了！万一被水冲走了怎么办？你知道这天上的水会流去何地吗？是比深渊还可怕的无间河！无间河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那是地狱！”
泽尧什么也没听见，只是望着那抹红色发呆，见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嫣突然止住了话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突然，有脚步声朝这边传来，从林中冒出许多仙兵，将他二人围住，队伍之中，走出一个人影。那身影很是熟悉，不是苍桀又能是谁？
“王…”落嫣看到苍桀出现的那一刻。有些心慌，声音戛然而止。
苍桀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淡淡暼了落嫣一眼，沉声道：“本王不是不允许你靠近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落嫣伏跪在他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来是本王太过纵着你，你才不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对吗？”
但凡他脸色沉降下来，就仿佛天塌下来一般，令落嫣艰难得想要喘息：“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眉锋微挑：“只是你过于胆大包天？才敢私盗密令？”
落嫣无话，毕竟这是事实，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
他伸出一只手掌，沉声道：“拿出来。”
落嫣不敢违抗，跪前几步，将息囊和密令掏出来，一并交回他手上，苍桀握紧那玉质的牌子，微微收拢。
看向落嫣身后的泽尧时，眸子微微一眯：“这位，便是你收的那位仙侍？”
落嫣拦在泽尧面前：“不关他的事，是我要来。”
苍桀命人将落嫣拉开，走到泽尧面前说：“抬起头来。”
泽尧垂着的首，缓缓抬起，视线正与苍桀对上，二人目光在半空交汇。
苍桀瞳孔危险的一眯，落嫣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奈何被申宿星君拽住，她根本动弹不得。
泽尧继而垂首，苍桀定定看了他半响，忽然道:“不知为何，本王见你，总觉得像极了一个故人。”
泽尧不卑不亢道:“小的不过一山野精灵，身份卑贱法力低微，岂敢与仙王陛下攀故？”
苍桀轻蔑一笑，抬手按在泽尧肩膀，收紧了五指的力量，指尖绕着一道灵光。
泽尧感觉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刺进他的骨头，袭击他的七经八脉。
落嫣紧张看去。
泽尧额上渗出一层汗液，噗通一声软跪在地，唇角渗出些许血迹。
苍桀收回了手，暗自沉思：
倘若是他，不会如此弱不禁风，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法力的存在，那是块硬骨头，哪怕走至囫囵也不可能向谁低头。
对于那个老对手，他太了解了。
苍桀性子多疑，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随即对身后吩咐道：“来人！”
两名仙兵蹿了出来，等候仙王发令。
苍桀沉冷道：“擅闯禁地者，当诛无赦，将这卑微的贱奴！押去烈川！受火刑之罚！”
落嫣闻言一震，泽尧双手很快被扣押了起来。
她着急推开申宿星君，跪在苍桀面前，拽住他的衣角：“是我犯的错？为何要罚他？”
苍桀没有理会她的哀求，冷沉下令：“押下去！”
眼看泽尧被带走，落嫣越发着急，她自然知道烈川是个什么地方，那里烈火滔天，堪比老君的八卦炉，没有几人进去，能活着出来？何况，还是肉体凡胎的泽尧。
这无疑是要他的命！
她向苍桀求情，无论她如何求情，苍桀也不为所动，除了对落嫣以外，他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情面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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