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你的归处

　　落嫣之前从未听苍桀提起过先王的事迹，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他如此痛恨神族的缘因。
那本该是孩童年纪的少年，突然间失去至亲，肩扛着一个族群的兴衰，年纪小小便要游刃于各大族之间的尔虞我诈，玩弄着各种权术，身边少有能够信得过的人，唯有梼光，一直陪着他，照顾着他。
她不知道，那段孤注无援的路程，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涩。
苍桀继续道:“当初，玄璟帝君以身命陨，三界大乱，我父王与圣羽老神君原本约定为盟，举大族之势力一举攻入云霄大殿，夺取帝印，之后平分天下，怎料那老贼出尔反尔，在成功攻上九天云霄时，在父王的饮食之中作下手段，使得父王毒发无力抗衡，那老贼夺走了帝印，却嫁祸与我父王，说是父王撺掇起义，谋反造乱，父王被诸天神佛口诛笔伐，幸得梼光相护才侥幸逃回族中，只是那千毒流针的毒素，却始终无法根除，日渐腐蚀父王的五脏六腑，父王终究还是死在那老贱的暗算之中，他自以为从此能够登上玄璟的位置，只可惜，即便拥有帝印，他也坐不上那个位置。因他乃凰族之后，这世间能够登上帝位的人，只有龙族之后，或是拥有龙族命格的人。
本王继位之后，谨此教训，这才颁布王令，凡仙族族人，只以清气为食，不食五谷杂粮，不饮众生之水，以免再中他人的陷阱。”
原来，他如此苛求族人的原因，竟是如此。
她并不想看到他被仇恨蒙蔽，从而丢失了自己，因劝慰道:“真正害死先王的是神族的老神君，并不全是神族全部的过错，他们之间也有良善，也有亲人和子女，若执意不肯放下两族之间的恩怨，只怕我仙族子民也会永远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终生不得释解。”
“你以为本王放过神族，神族就会放过仙族了吗？”他轻笑了起来:“落嫣，你想得太过天真了…泽尧的父君和兄长，亦是死在了本王手中，他难道就不恨吗？”
听闻此言，落嫣怔愣了下。泽尧的至亲，竟也是被王上所杀？
“本王用了百年光阴韬光养晦，笼络各大部族为我所用，才致使仙族的强大，终于有机会诛杀了那老贼父子，为父王报仇，泽尧是唯一幸运的人，本王没想到，当初放了他一条生路，竟成了本王此生最大的阻碍。
本王与泽尧之间，隔的是血海深仇，注定不死不休！”他攥紧了拳，满满的恨意溢了出来，平复了下心情又道:“父王未完成的宏愿，本王亦要替他完成…所以你应该知道，本王最害怕什么？本王最害怕的，不是神族的威胁，也不是泽尧的威胁，而是身边人的背叛，灵阙如此，本王更担心你亦如此…”
他看着落嫣:“如今，你竟还在为神族人说话？难道你心中，还放不下他吗？”
“我不是为谁说话。无论神族还是仙族，亦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他们不该，成为你们斗争的牺牲品！”
她真正怜悯的，是那些被大族之间仇怨裹挟的人，与他们又有何干系？两族之间的争斗，受伤的也无非是那些无辜弱小罢了！
正这时，外面想起敲击墓门的声音，估计是乐瑶带着仙兵赶来了。他视线从落嫣脸上移过，捂着胸口艰难步到墓室门前，回头对落嫣说:“如今你要离开，本王不会拦你，不过你要想清楚，离开这里，你又能去哪里？本王说过，这里是你的家，也是你的归处，至于你认不认这个归处，决定权永远在你手上。”
他按下墓门的机关，墓门打开，申宿率着一众仙兵跪在了外面。
“王上，您没事吧？见苍桀虚弱不堪走出来，申宿几步上前搀扶。
他苍白着脸色摆了摆手。
“我跟你回去！”苍桀回头，落嫣挎着包袱，逆着光站在墓室门口。
落嫣几步上前代替申宿搀扶住他:“我与你回去，你的伤，需要好好处理，否则会感染得更加严重。”梼光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时，落嫣正在为苍桀处理伤口，血布扔了一块又一块。
在墓室中虽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不过药物有限，这会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刚刚包扎好伤口，见到梼光进来，落嫣起身问：“王上这伤，怎会不及时处理？倘若及时处理，也不会感染得这般严重？”
梼光道：“王上为取圣灵珠救仙子，被敏姬所伤，为了不耽误仙子的救治时间，王上连伤重也不顾，就将圣灵珠送到雪汐宫，保住了仙子一条性命，又在榻前守了一夜，直至仙子醒来，他才放心，这伤一直不肯叫老臣处理，也就加重了…”
他叹了口气又道:“王上待仙子的情意，仙子怎就感知不到？您为了那么丁点的错误，就赌气离开？您知不知道？王上撑着一身的伤，去追你回来？要不是担心你离开他的庇护，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他也不会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啊！自始至终，王上都想着你的安危。可你呢？你又是否真正为王上考虑？甚至为了那些莫无须有的人与他呕气，值得吗？”
面对梼光的指责，落嫣竟一时无话。视线瞟向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他，心中五味杂陈，轻轻喟叹一句：“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我来照料。”
申宿拉着还在气头上的梼光退了出去，殿内的一众仆人也都一应退下。落嫣坐在床边，拧了块温湿的帕子敷在他额头。
轻轻擦拭他额上的汗液。守了他两日，苍桀总算醒转过来。见他苏醒，落嫣眼底浮现欣喜，又立马暗了下去，起身准备离开。
苍桀快一步抓住她的手：“还要走吗？”
落嫣背对着他，即便知道真相，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毕竟那些痛是切身体会过，又怎能说过去就能过去？
身后传来苍桀的一声叹息，他刚刚醒来尚有些虚弱，撑着床榻起身，重重咳嗽起来。
落嫣慌忙回头，抬手替他顺着背，眼里掩不住担忧。他忍着咳嗽，拉过她的手来，放在心口的位置：“你肯为本王留下，证明你并非对本王如此绝情。别在与本王闹别扭了好吗？”
落嫣抽开了手：“你当初那样对我，让我怎么原谅？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在敏姬手里？”
想起那时的绝望，她眼眶湿润，忍不住泪珠滚落下来，看到她的眼泪，苍桀眼里晦涩难明，抬手拭去她的泪，轻轻揽住她的肩：“是本王错了，只要你不再想着离开，你对本王打也好，骂也好，本王都不会反抗，只要你能解气，你要本王做什么都可以。”
落嫣鼻头一酸，趴在他的肩头，悲坳大哭，像是要把所受的委屈都哭出来，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能感觉到肩头的冰冷。
好一会儿，苍桀才松开她，替她抹着眼泪：“瞧瞧都哭花了脸，怎么做本王最美新娘。本王可不想要一个丑王妃。”
“谁要做你的新娘，你不是要娶敏姬吗？你娶她呀！”落嫣啜泣着，赌气说。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苍桀被她的表情逗笑，凑到她耳边说：“嫣儿莫不是……还吃敏姬醋吗？”落嫣恼的瞪他一眼：“才没有！”
苍桀捧着她的脸，认真的说：“本王要娶的只有你，正妃也只有你，我们的婚期，会如期举行。”
落嫣怔仲着，止了眼泪，好一会儿才说“你容我想想。”她还没有考虑清楚，要不要原谅他。
“好，本王会给你时间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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