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贬去下界

　　亭榭中，娣雅等候在哪里，见到泽尧走来，她上前曲了曲膝。“送去的食物，她是不是都没有动过？”泽尧问道。
“吃是吃了，只不过…”娣雅将手中那幅画递了过去，画卷已经被摔成了两截，残破不堪。
“罢了。”泽尧闭了闭眼，抬手将残卷扔入水中：“以后这些画，都清理干净吧。或许本君不该强迫她去记起以前的事情，那段记忆，过去就过去了，她记不得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她现在能够，安安稳稳待在本君身边。”
画卷在水流之中一沉一浮，他眸光慢慢深沉下去。看着画卷没入水中，娣雅叹了口气：“若她想不起来，只怕会更加仇恨君上，臣妾甚至担心，她会对君上不利。”
“让她恨着吧。”泽尧微微泛起一抹苦笑：“起码恨，可以成为她活下去的动力。”
他面对池上清风，负手而立。清泉石上流，偶有轻风卷帘飞舞，仙气雾绕，繁花隐约错落。
一片片飞花飘下，落在他的身上，涟艳一袭威严白蟒龙袍，玉冠束着墨发上下翩飞，玉容神面宛若刀雕虎琢般精致，然却挂上一缕忧伤，似为情根深重，蓦然神伤。
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娣雅心里委实难受：“都是臣妾的错…如果不是因为臣妾…”
她拂了拂裙摆，席地跪了下来，将头顶的凤冠取下。泽尧返身看她，略微有些吃惊:“你这是何意？”
娣雅苦涩一笑：“这凤冠，着实太过沉重，臣妾霸占了六百多年，已是心疲体累，当初若不是臣妾，可能，君上和小冉，都会有一个完美的结果，何至于会是现在的局面，娣雅……又有何颜面，再承受这一身荣耀呢？”
泽尧扶她起来：“这么些年，你并未寻差踏错之处，若本君执意废后，你让世人如何看待本君？而你，又该何去何从？”
娣雅默然不语，迟疑着又说：“臣妾的存在，只会成为你和小冉的阻碍…臣妾不能…如此自私的留下去。”
泽尧看着她说：“本君知你是想成全于我，可你，又何尝不无辜？如今三界始定，若是帝后和帝君闹得不和，三界人心再难安稳。本君刚刚登上这个位置，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我，倒是可以随时抽身离开？
可这好容易安定的三界，又该何去何从？虽然本君怨怪习霖。可有一点他说得没错。
本君既登上帝君之位，以福泽万物苍生为己任，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弃万物苍生于不顾？本君即要守护好所爱之人，又要守护这三界众生，你和她，皆在众生之中，亦是本君想要守护之人，  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本君怎可任由你自生自灭？”
娣雅惭愧低头，沉默不语，泽尧执起她手上的凤冠，重新将凤冠戴回她头顶：“这帝后之位，唯有你能胜任，他日若时机成熟，你寻到你的去处，本君会放你自由，现在，坐好这帝后之位，便是你最好的赎罪方式，明白吗？”
娣雅隐下眼中闪烁的泪光，微微颔首：“臣妾明白。”
“帝君，出大事了。”飞鹰匆匆走来，泽尧和娣雅同时回头。只听飞鹰道:“众神聚集在神殿之上，不肯离去，恐怕又是为了帝君迟迟不肯处置落嫣仙子一事。”
泽尧大概早料到会有今日，随即提步走出亭榭，往云霄大殿而去，飞鹰立马尾随其后。娣雅目送他的背影，眸中盛满担忧。
云霄大殿之上，站满诸神，交头接耳议论，见着泽尧出现，纷纷止了话茬，却无人跪拜迎接。泽尧走向云霄大殿的宝座，掀了衣袍入座，气定神闲说：“诸位聚集在此，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一位神使上前问道：“当日大闹云霄殿那小仙，君上打算如何处置？”
泽尧轻笑言：“诸位是要逼迫本君，对一个弱质女流下手不成？”
又一位神使上前言道：“帝君倘若不处置那仙族女子，于我天族，始终是个极大的隐患，还望帝君，依律处办！否则我等必将候在此处，等候帝君作下决定！”
“不错…绝不能姑息那小仙！此女断不可留！”诸位皆被落嫣毒害过，自对她心生怨恨，迟迟未见泽尧做下处置，今日便聚到云霄大殿来肯请泽尧下旨问责。
泽尧却是轻笑起来：“本君当是什么要事？劳烦诸神如此兴师动众，原是为了这个？一介小仙而已，却让诸位神使视之为隐患，这云霄大殿上的每一位，何曾都成了无能之辈？要畏惧一个小仙的存在？”
众位天神纷纷被这句话噎得低下头颅，泽尧低眉看向下首的四大真神，想必这场闹剧，必是他们撺掇而起。泽尧搭着宝座的扶手，轻叩着手指：“想来是近来天界太过太平，诸位神使才会有闲情来关注一个小仙的死活，既然这样…”
他看向四大真神，缓缓又道：“本君听闻近来人间妖魔两族肆虐猖狂，残害不少人间百姓，四大真神即为我天族栋梁，必当为天族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便着令四位真神下界铲除祸患，造福黎民众生！”
涣风，百沐，清岩，固霖等四人同时震惊抬头，一向能忍的百沐也忍不下去了，质问言：“泽尧！你这是在报复我四人不成？”
泽尧却是笑起来：“可是本君与四位真神有过什么仇怨？要用到报复一词？众神也都看到，登位大典上本君敬重四位真神，赐封首位，虚心请教四位真神。现如今，怎会对本君这个新君，如此无礼了呢？难道，你们是不服？还是想自立门户？”
百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若是再加以辩驳，岂不是会暴露他们的不臣之心，其他三位真神亦是面色难堪。诸神也不免开始怀疑，这四位把他们叫到云霄大殿上的用心。
泽尧正了正色道：“四位即为众神之首，可除了看守云霄大殿的功绩，却未见着有其他卓越的贡献，若想号令众神，恐怕也得带头做些表率才是？本君，也是给四位立功的机会，待尔等功归，众神必当伏首仰之，难道，尔等，是对本君的安排不满意？”
忽然沉下眼色，众神无不面色惧颤，前首那四位，再也崩不住威信，咬牙百般不愿跪下来：“老神不敢！”
“即是不敢，那便即日起程。”泽尧扬了扬手，撑着扶手又是一笑：“本君等着四位真神，立功凯旋的好消息。届时，将在这云霄大殿之上，备上庆功宴饮，与诸神共醉。”
随即又看向其他诸神，扬了扬声又说：“再座诸位，莫非也想随他们前往不成？”
闻言，殿上诸神纷纷后退，面露怯意。泽尧将他们四位派遣下界，无疑是在立威，此时谁若再做这个强出头的鸟，言外之意，也只能和他们一般下场。
诸神，谁也不是傻瓜，妖族和魔族这两股势力，历来都是天族的隐患，但凡派遣下去的神将，都是有来无回，没有谁会活不耐烦想去寻死？面对新帝的雷霆手段，也不得不服。
因此，纷纷主动告辞:“这斩妖除魔的重任，交给四位真神，乃为大义之举，我等又岂敢抢夺功郧？”
“要论姿资，论法力，我等皆及不上四大真神，不敢请缨，还请帝君，允我等告退。”
“请帝君允我等告退！”泽尧很满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抬手允了他们退下。
望着诸神一个个退出殿外，四大真神只恨不得将他们个个瞪出个窟窿来。这帮墙头草，还真是一点儿也不仗义。
刚开始一个个还义愤填膺，此刻一旦有了威胁，谁都知道明哲保身。
好戏散了，泽尧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起身离座。固霖回身搀扶着涣风起来，望着泽尧离去的背影，眸中怒火交加。
“这泽尧小儿，明显是在针对咱们！大哥！我们又何须怕他？”他正要前去理论，涣风拦住冲动的固霖：“不可莽撞。”
毕竟泽尧是君，他们是臣，如今局势大变，帝位易主，他们也不得不低头。若是以下犯上，不是恰巧给了泽尧治罪的把柄。
他自也听说过泽尧的一些事迹，这位新君虽然年岁不长，却有些手段，连苍桀这样强盛傲世的霸主都能载在他手里，此人又岂会简单？
再说到那神族的二长老毕方，怎么在天界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轻轻松松就被他赶下了台，神族如此分离的局势，一夜之间被他扭转乾坤，各族首领也都被治得服服帖帖，这样一位年少有为的帝主，怎可轻易看低？
现下，他们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再寻机会翻身。
听闻云霄大殿发生的事情，娣雅捧着书简，丝毫没有看下去的欲望，将书简放在膝盖，凝眉问道：“帝君，当真将四大真神贬去下界了？”
“当真。”屏月恭身言：“四大真神点兵下界时，无不带着怨气，这四位真神看守云霄大殿万年余载，从未离开过半步，如今被帝君一句话调遣去了凡界，免不了会对帝君心生怨怼，万一，趁着此次下界起了反心，怕是，免不了一桩大祸。
而帝君较之四位真神，始终年幼，又怎敌得过四位真神联手？”
娣雅叹了口气，帝君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可即便是知道，为了保住落嫣，他还是选择不计后果。
如今，就连习霖尊者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看来，是没有人能够劝得住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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