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剜心取肉

　　奶娘小心抱着退离殿内。落嫣随之跟了上去。
进入一座奢华的殿内，奶娘将熟睡的小公主放在摇篮里，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焦急的唤声。
“龟奶奶，你那龟外孙又和鲤鱼族打起来了，快去瞧瞧！”
“作孽的龟孙儿！还真不叫她省心。”见小公主睡着，其他人也都还在宴会上，这会儿应该不会有人来吧。龟奶奶便急匆匆随了外面的鲶鱼阿香而去。
她前脚一走，从珠帘后便走出一位浑身珠翠的女子，瞧着摇篮里熟睡的女娃，眸中闪过一抹狠色。她忽然萌生一个念头。
如果她死了，就没有人处处抢她女儿的风头了。
这么想着，伸出纤长的指甲作出掐向女娃的动作。
“娘亲！”身后一声童稚的叫唤吓了她一跳，慌忙收回手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女儿
吓得她拍了拍胸脯，如释重负。
“娣雅，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先回寝殿休息吗？”珠凝板下脸来，但又不好对女儿发作。
“娣雅瞧着娘亲朝着龙后娘娘寝宫而来，这会儿龙后娘娘都在宴会上，娣雅好奇娘亲来干什么？便跟来看看。娘亲刚才在做什么呢？”女孩儿仰着一张天真的面孔，十分不解的问。
珠凝将女儿拉了过来：“娣雅，你要记住，她的存在只会成为你的威胁，娘亲也是为了你考虑。”
“可她是妹妹。”女孩儿眨着天真的眼眸，并不理解大人们的这些尔虞我诈。
珠凝蹲下身来抚住女儿肩膀：“正因为她是你妹妹，你才不应该对她存有任何心慈手软，这龙族不允许两个公主同时存在，你要记住，你才是这龙族的大公主，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娣雅眨着水雾蒙蒙的大眼睛。听得不是很明白。
她将女儿拥入怀中，微微泣道：“娣雅呀，你一定要比你妹妹强，变得比你妹妹优秀，才能让你父王重视你，不然你我母女二人在这神龙殿，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你知道了吗？”
“娣雅知道了。”
女孩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乖女儿。”珠凝以手绢抹去眼角的眼泪，慈爱的摸摸女儿的头：“娘亲的命运就系在你身上了，你不可以叫娘亲失望。”
小公主满月酒之后，王后按照礼俗，将带小公主回圣羽省亲。王后未嫁予龙主之前，是圣羽紫灵上神，与金乌殿下乃是至交好友。此次回去，自然免不了要去拜访金乌殿下。
华丽的宫殿之中，落嫣浮在半空，看着那小小少年摇着摇篮，逗着襁褓中的婴孩，粉嫩嫩的小家伙正冲他咯咯笑着。外间，两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在品着下午茶，闲话家常。
身穿金白色华服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步到他身后，望着摇篮中的婴孩，面露慈祥：“这小公主，果然是天生讨喜。”
小娃娃拽住小少年的手指，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觉得十分有趣，捏了捏她的脸蛋，宠溺着说：“真是个可爱的娃娃。”
男人捋了捋胡须:“若是能与神龙一族结成亲家，得到神龙一族势力的支持，必能使我族强盛。尧儿，你若长大，可愿，娶这小公主为妻？”
他那时尚也只是孩童，睁着懵懂的眼神问他：“父君，为何喜欢一个人，不能简单一些？若儿臣真要娶一个人，断然不会因为他的家族与我有益，定是我真心欢喜。”
男人慈爱的摸摸他的头：“你还小，等你长大自然会懂，我们男儿志在天下，娶什么样的女人又有何区别？
为了我王族，有时候应该考虑的是切实利益，儿女情长，是这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
“父王娶母妃？难道也是因母妃与你有益吗？”他用稚嫩的语气反问。
男人笑容僵了一下，而后又笑了起来:“父母之事，岂是你一个孩童能懂？此事，父君会跟你母妃说上一说，通过你母妃的关系，或许可以定下这门亲事。”
他不敢苟同父君的说法，眼眸微微低垂，并未答话，只是看到襁褓中的婴孩，若有所思……不过，他喜欢这孩子，若不考虑其他，他长大定然愿意娶她。
原来，他们早在那时，便有了纠葛之缘。
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最终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雾朦朦的一片。落嫣在雾中飘来飘去，怎么也找不到方向。
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召唤她，她寻着那个声音而去，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明。
落嫣恍然从梦中惊醒，睁着眼睛怔仲许久。
红浮见她醒来，总算舒了口气，没枉费君上剜了一颗心脏熬成粥糜喂她服下，总算是把人给救回来了…
她面色有些难过，落嫣并没有多加留意。许是睡了很久，她头脑有些发涨，揉了揉眉心，掀开被褥下床，赤着脚走到窗边。
她原本想赏一下窗外的风景，红浮突然上前关了窗户：“时下天气正凉，仙上身体才刚刚好转，不易吹风。”
又见她赤着脚，速命一名婢女提来鞋履给她穿上。落嫣制止弯腰给她穿鞋的婢女：“你们不用照顾我如此周到。”
红浮道：“这是我等应尽之责，只有您身体养好了，才不枉费君上…”
说到此处，她顿了下来。
“枉费你们君上什么？”落嫣察觉到端倪，追问出声。
红浮脸上滑过一丝惶恐，不过毕竟经历过大场面，很快镇定下来，微笑说：“枉费君上待仙上的一片苦心，仙上若无其他吩咐，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领着两名婢女离去。
落嫣总觉得今日的红浮有些奇怪，她看她的眼神，分明有些疏远，说话也尽是客套，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
正想着，紧闭的房门被一股飓风推开，一抹绿色身影闪了进来，快如闪电。
落嫣目光一凝，迅速侧身闪避，一道锋利的剑气劈开了窗柩，木屑四散。
她心下一惊，快速闪身躲避剑气的袭击，剑气落在八仙桌，将桌子劈成两半，招招狠烈，显然是想要了她的性命。
落嫣跌到床塌，身体撞到床柱上，令她微微皱眉，眼看那剑气再次朝她袭来，慌乱间她扯下床顶的纱幔，幔子飞了出去，将攻击她的人整个罩住，那人被缠成茧蛹，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
听声音，是：“绿影？”
被认出来的绿影，索性也不遮掩了，显了真身，眸中带着恨意说：“你就是个妖女，专门来祸害帝君，今日，我便杀了你这祸害……”
说着，迅速劈开纱幔，布匹在刀剑绞杀之下裂成一片一片，散落空中，而她剑风凌厉，直刺落嫣而来。
落嫣原本不想与她动手，可是被她逼得步步紧退，不得不召唤出冰凌剑迎了上去。两人的剑锋抵在了一处，白光与绿光交接辉映。
落嫣冷着面说：“我并没有招惹过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为何？你倒问我为何？要不是因为你！君上不会剜心取肉！就为了治你的心症，剜心，你可知那是怎样的痛苦？君上现在还昏迷不醒！若是君上有什么万一！你拿命也不够赔！”绿影几乎是撕吼一般咆哮，破开她的剑气。
落嫣被绿光逼退几步，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剜心！”
难道她能从南柯梦中脱离，是因为泽尧…
绿影剑指向她：“你就是个祸害，从你踏进神族的那刻起！神族就从未有过安宁！你还口口声声要杀君上！你配吗？与其让你一二再再二三伤害君上，倒不如我现在结果了你！哪怕承受所有的责罚！我也不会让你活着。”
她眸光忽然一狠，抬剑直刺向落嫣心脏，落嫣大惊，忙闪躲开来，行动之间飘扬的发丝被她锋利的剑刃斩断一缕，飘荡空中，缓缓坠落于地。
剑锋一偏，带着森寒的气息，再次转了风向朝她刺来。
落嫣抬剑抵了这一击，但她以药术见长，并不善于攻击，很快落于下风，被她剑灵之气震到一边，重重的撞击在房柱之上，跌倒在地面。
“绿影！住手！”背后传来一声娇喝，原来是娣雅率着一众婢女赶了过来，她原本是想来看看落嫣的情况是否好转，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绿影与落嫣打斗在一起，顿时呵斥出声。
绿影像是没看到她来一样，未来得及收回的剑锋依旧朝着落嫣刺去。
娣雅抬袖一挥，宽大的袖袍将绿影的剑打飞出去，绿影也被袖风带翻到地。
“绿影！你实在太放肆了！”娣雅温目渐怒。
“帝后，您为何要护着她？要不是因为她，君上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她指着落嫣，满眼都是悲愤与控述，控制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君上连命都愿意为她舍弃，若是知道你伤了她，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娣雅虽是表面温和，说出话来却极具威慑力。
绿影心中后怕帝后的威仪，抹了把眼泪不再言语，
“你私自行刺，已是犯了冒犯之罪，本后也姑息不得你了，来人！将绿影拖下去！重打五十天棍！”
“你凭什么打我！我是君上身边的人，哪怕你是帝后！也没有权利处置我！”绿影不服气道。
红浮闻声赶来听到绿影说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赶忙捂住绿影的嘴，向娣雅求情道：“绿影一向口无遮拦，帝后也是知她性子，且饶了她一回。”
“正因为她野性难训，才这般没规没距。拖下去。”三五个侍卫上前将绿影拉了下去。
娣雅转对其他人说：“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向外界提及，尤其是君上伤重的消息。谁若泄露出去，严惩不怠！”
“是！”在场的所有人一一应道。
娣雅走到落嫣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好在没有伤到哪里，她也就放心了：“刚才的事，妹妹不必放在心上。绿影这丫头和其他三位护法一样，自小随在君上身边，对君上有着深厚的情谊，此番也是因为紧张君上，才会冒犯到你。”
落嫣拽住娣雅的袖袍，强压住内心的不适，那里，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块，压得她喘不过气：“他真的为了我，剜了心…”
“妹妹不必想太多，安心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要紧。”娣雅安抚着道。
“我并不需要他为我这么做！我不想！欠他任何东西！”落嫣揪住胸口，那里，比心痛犯时还要难受：“他凭什么救我？哪怕痛死！也不愿承了他的恩情。”
“你若是还记恨着君上，怕是会将自己搅进一滩泥潭，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呀。
我无法劝你真正放下仇恨，但也希望妹妹凭心去看看，谁才是真正待你好的人，莫要错过了，才追悔莫及。”
娣雅叹息一声，随即起身对红浮吩咐道：“你就好生照看着她，若是有什么情况，再来回报本后。”
“是。”红浮应下了。
恭送娣雅走后，落嫣掩嘴低低咳嗽，红浮给她倒了杯水。
“他…他…怎么样了…”落嫣顺了顺气，犹豫着问出声。
红浮端着水，冷讽了一声：“真是稀奇，仙上还会关心君上的死活，您不是盼着我们君上死了吗？这下不正如你的意了。”
落嫣将头仰靠在床柱上，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其实，我何尝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也恨不得杀了他，可是每每我动起这个念头，心底总用一个声音阻止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红浮闻言语气放软下来：“有帝后照料着，君上会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她靠在床柱上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泽尧为何要选择救她，她那么想要他的命，他怎么就毫无介蒂为她做如此牺牲？
也许，他为的不是她，是那个叫吉冉的女孩而已，她是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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