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老天的审判

　　田潇潇是被消毒水味刺激醒的。她太熟悉这种味道，曾经每天天亮闻着这味道起床。

　　在睡眠中突然又闻到这种味道，让她有些不清楚身在何处。缓缓睁开双眼，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熟悉的病床，周围的嘈杂，田潇潇在回想着自己怎么来了医院。

　　昨晚的事她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下雨，她在雨里涤荡心灵，愿雨不要停，也愿自己不要停。

　　“行啦？睡的可真沉！”二顺拎着一堆早餐进来。

　　“起来吧，洗个脸吃饭！买了好多我爱吃的，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饿死了，我先吃了，你快点啊！”二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处置车，上面被他摆满了各种小吃。

　　田潇潇闻到饭香，快速跳下床，嘴里一边喊着：“喂，你慢点吃。”

　　她穿梭在嘈杂的人群中寻找卫生间。

　　这不是她妈妈住过的医院，她看着墙上贴的标识语，这是楚兰住的医院。

　　田潇潇找到卫生间快速的抹了一把脸就跑了回去，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昨晚是在急诊室睡的。

　　“二顺，我怎么会在这里？”田潇潇满心都是疑惑。

　　二顺嚼着油条，瞥了她两眼“呵呵，你大老板在雨中浪漫，最后把自个儿撂雨里了，怎么不记得啦？”

　　“说什么哪！我又不是那种浪漫主义的人！”田潇潇揉着太阳穴，头有些疼，突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坏了，几点了？快给我看看？哎，我手机呢？”田潇潇摸摸自己身上，这一看就是四姨的棉睡裙，她刚醒了就发现了，一个口袋也没有。

　　“你手机昨晚被雨水泡湿了，已经拿去修了，不知道能不能修好，钱是我给你垫上的。”二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早着呢，才6:20。”

　　田潇潇这才拍拍胸脯，放下紧着的心：“还好还好！我今天得请假，有急事儿。”

　　“有什么急事？！先吃饭，折腾了一夜，你不饿呀？”二顺催她吃饭。

　　田潇潇这才低头专心去看面前摆的小食：“豌豆黄、艾窝窝、小笼包，哎呀，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二顺，你可真有心啦！”

　　看田潇潇左右开弓塞满嘴的样子，二顺白她两眼：“你胃口真是好，还来者不拒，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田潇潇哪里听他的，吃的不亦乐乎：“哈哈，二顺可以呀，第一次跟你老板这么有默契，有前途啊，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二顺一听到钱立马来了精神，两眼冒光：“仁义真是仁义！不枉我找你半宿，陪你一夜，不知田大老板给涨多少？”

　　田潇潇嘴里嚼着艾窝窝，满口的甜蜜，让她无比满足：“你看你这点儿追求，一谈钱就两眼冒光，你挣钱了吗？你就跟老板谈加工资。”

　　二顺听了跟她瞪眼：“没见过你这么出尔反尔的老板，我每天拼死拼活，你看不到呀！爱加不加，反正昨天晚上这一宿算加班，加班费你先给付了！”

　　“我呸，还加班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姑奶奶我好好的你把我拉医院来，在急诊室躺了一宿，你还好意思说！”田潇潇嘴下不饶人。

　　二顺一拍大腿不愿意了：“哎哟喂，怎么着！我救了人，还落不着好了！爱给不给，爱算不算，反正再有下次，我肯定视而不见，袖手旁观，抱起胳膊看大戏！”

　　二顺恶狠狠的一口吸溜进半碗炒肝，嘴巴吧唧地朝天响。

　　田潇潇嫌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你瞅瞅你这动物习性，人什么时候吃饭跟猪一样，吧唧吧唧起来没个头了？”

　　二顺也站起来生气道：“哎哟喂，你这没感谢还骂上我了，就当我好人多管闲事行不行？我就当给我自个儿积德了！”

　　田潇潇一边说着，嘴下也不慢：“得得得，你看看你这副德性，给，马上就给！手机修好了就给！”

　　田潇潇说着又向他伸手：“把你手机给我，发个信息。”

　　“发什么信息，不是查我吧？”二顺不理她这茬。

　　“今天怎么那么多屁话，快点给我，有急事！”田潇潇着急了。

　　二顺见她真着急了，直示意她坐下来：“不就是请假吗？我给你请好了，跟岳辉请的，够资格吧？”

　　田潇潇有些愣神，她没想到二顺会帮自己请假。

　　她心里微微感动，但嘴上却一丝不让：“可以呀，觉悟够高，这事真的得给你加工资。请的事假还是病假？”

　　二顺竖起眉头瞪她：“怎么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你怎么看我怎么傻是吧？”

　　田潇潇噗嗤乐了：“还真是傻瓜！”

　　二顺当仁不让：“也就跟你傻！”

　　“别人没人喜欢大傻子啊！”田潇潇说。

　　“你喜欢？”二顺说。

　　“呵！也就我！”田潇潇说。

　　“有眼光！我这样帅的傻瓜哪里去找！”二顺开始自恋。

　　“也就吃上不差。”田潇潇说。

　　“哈哈，你是在夸我会吃，还是会做？”二顺笑。

　　“会吃会做饭。以后你结了婚，老婆孩子有的吃了。”田潇潇说。

　　“嗯，那是当然。你不考虑考虑？”二顺说。

　　“我？考虑什么？会吃还是会做？你跟我比这个就没有长处了，我做饭可是超级好吃的，师从名厨。”田潇潇说。

　　………

　　一顿医院里简单的早饭让两个人吃的无比开心。

　　“二顺，这顿饭吃的满意！你今天别去货站了，回家去补觉吧，帮我给二妮和四姨报个平安。”田潇潇催他走。

　　眼看就要七点了，她该去楚兰那里了。

　　二顺知道她要去忙什么，只点点说道：“你先走，我得给老板去结账啊！”

　　“结账？结什么账？”田潇潇没弄明白。

　　“还说别人傻，也不看看自己！你在这住了一晚上，还打了人家的吊瓶，不用给钱？”二顺没好气地说。

　　田潇潇这才恍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二顺，多亏你了！”

　　二顺嫌弃地看着她：“你就穿着这长袍去？”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却只字不提，是在无声安慰自己吗？

　　他提醒，她才想起衣服，无奈说道：“不然呢，我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我的衣服，看样子是四姨给我换了带走了。长袍就长袍吧，舒服！”

　　二顺简直无语：“我怎么就没见过你这么不修边幅的女孩子！怎么心就这么大！你就确定是四姨给你换的？”

　　田潇潇笑：“当然了！不是四姨还会是谁？你看，这个花还是我给她贴上的，原来的地方被烫了个洞。”

　　她指着睡袍上的一块贴花给二顺看。

　　“我就穿这个了，穿这个才自由舒适真生活。你不懂！”田潇潇朝他摆手示意，“走了！你记得回去补觉！”

　　二顺看她走出急诊科，才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还真是困，她居然还知道让自己回去补觉。

　　“哼哼，算你有点良心！”二顺收拾着早餐的残局，嘴里哼哼着。

　　田潇潇到了乳腺科时，楚兰和秦天明正从病房里出来。看到田潇潇的打扮都好奇的问了半天。

　　田潇潇给的解释是这样才舒服，不用上班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席话逗得楚兰咯咯笑了半天，想到一会的手术，她脸上又渐渐被愁云覆盖。

　　田潇潇本来在来的路上就反复告诫了自己，不要动情绪，谁也不能阻止命运的安排。

　　好赖在自己看到楚兰的瞬间没有表现出担心，此刻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一阵酸涩涌出。

　　“走吧兰兰，不怕，我一直陪着你！”秦天明温声软语地哄劝着，像是在哄幼儿园想要妈妈的孩子。

　　田潇潇暗自咬咬嘴唇让自己冷静下，也走过去：“楚总，放心吧！相信现代医学，没问题的。”

　　两人哄着，陪楚兰到了手术室。

　　“兰兰，你看，你多坚强，你是自己走来的，别人都是躺着的。”秦天明打起精神不停哄着楚兰。

　　楚兰站在手术室门口，腿都有些打颤，她已经紧张到不行。

　　秦天明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安抚着她的后背。

　　护士推着床出来，让楚兰躺到床上才推进去。

　　“还是躺着进去的。”秦天明喃喃自语，沿着墙根坐在地上，看样子又是要死守在手术室门口。

　　田潇潇看着他，一夜的时间，虽然头发还算整齐，但青涩的胡茬爬上了秦天明的脸颊和下巴，眼下乌黑，不知内心经历怎样的煎熬。

　　田潇潇找了科室护士，问清楚了楚兰手术需要的时间，又舔着脸要了两杯水，回了手术室门口，递给秦天明一杯，也陪他坐在地上。

　　“天明哥，喝口水，让心歇歇。事已至此，我们就期盼着最好的结果。”田潇潇不知道怎么劝，但总得说句话。

　　秦天明接过水，没有喝直接放在地上。用手使劲搓了搓脸，失神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过了好久才开口：“兰兰那么好，老天爷不该让她遭遇这样的痛苦。她还年轻，还没有做妈妈，还有很多人生的美好没来及体会。”

　　高大的男人开始呜咽，不知道这两天他是怎样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强装笑颜的。

　　田潇潇靠着墙，不让自己去看也不让自己去想。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拒绝来陪护这场手术，她的心已死，连最基本的同情心都要泯灭了，这样没有心的人不应该陪互生了病的人。

　　岳辉到了医院时，看到一个浑身透着死气的男人坐在墙角，离他不远一个穿着俗气大花睡袍的女人也坐在地上，垂着头，全身靡靡。

　　他走近了，看了好久才看出那是田潇潇。

　　田潇潇没有意外地看看岳辉，跟他说了下楚兰的手术过程，让他在旁边的等候椅子上坐下来。

　　“岳总，公司那边？”田潇潇问，她知道税务部本来就超级忙碌，现在楚兰不在，会难上加难，而岳辉还跑来这里。

　　“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我全天都在医院。我们给楚兰助威，一定会逢凶化吉。”岳辉深情凝重，语气再轻松也挡不住无边的担心。

　　田潇潇听完，又坐回墙根，她也是要在这里呆一天的。

　　“潇潇，你昨晚还在发烧，去楚兰病床上休息会吧。”岳辉看着这个一直垂头的女孩子，他不知道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颓废。

　　“岳总，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田潇潇说完又低下头去。

　　岳辉也没了办法，只好在旁边也坐下来。他从来了就一句话也没有和秦天明说，很多都已经聊的透透，聊的无奈。有时候真是无声胜有声吧。

　　就这样，手术室门外的墙根下坐了三个人，每个人都心思各异，每个人都神情不安。

　　而在手术室内的楚兰此刻也并不好受，她心里满满都是恐惧，她既期望早些结束生命，又害怕最坏的结果，在满心忐忑中，她能感觉到身体被切开，切下一块什么被拿走，然后她就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等着切片化验结果。

　　如果切片结果是良性，那么就直接把肿块切掉，缝上就万事大吉。

　　如果是恶性，那就要继续下一步手术，切除全乳。

　　楚兰觉得等待的时间无限漫长，她开始怀念从前的时光，开始审视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

　　她发觉她不后悔自己一直以来的拼搏，但是她却深深懊悔对秦天明陪伴的缺失。

　　他一直在全心全意地陪伴着自己，而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失望，让他的家人失望。

　　难道上辈的拿那点恩情，真要这一辈用生命来还吗？

　　楚兰痛恨命运给她的劫难，她不怕死，她怕死后秦天明怎么办。

　　想到秦天明可能会孤单一生，楚兰眼泪涌了出来。此刻的她只有头有知觉，身体已经麻醉，身体的伤口还在等待结果来决定是缝合还是切除。

　　她只能感觉到冷冷的风抚过她的身体，透进她的心。

　　足足四个小时的等待，对于楚兰来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生。

　　医生的脚步终于传来，声音跟着也传到耳边：“楚兰，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切片结果不太好，我们要依据之前你同意的方案进行切除手术。你不要怕，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最痛的终于还是让她来尝。

　　楚兰轻轻摇头，泪水从耳边无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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