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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无妄之灾


  有些少年不愿离开,还是偷偷地向羽化天宫瞄了几眼,但是在卢奉瞪了几眼后还是得怏怏离去。

  季瑀和谢九思此时被人潮裹挟推向那些屋舍。拥挤的人流在到达八个路口后便如同大江分流一般纷纷离去。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照射在远方浑黄色的大殿之上,更给其添了一丝威严。一角阳光反射下来,照在山下的少年们身上,季瑀并没有觉得温暖。他抬手遮了遮日光,竭力向大殿看去,却只能隐隐地看到一层轮廓。

  突然间,季瑀感到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拽了一下,转身看去,谢九思低头一言不发,他右手如小葱段一般的五指紧紧握着,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就连他身后背着的那只翠绿的小书箱看着也似乎有些黯淡。

  “呦,这不是谢大公子吗,怎么,看天气这么好,也出来溜溜弯?”季瑀循声看去,只见五个身着华贵锦袍的少年拦住了二人的去路,为首的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魁梧,三角眼,蒜头鼻。此时他正双手环胸,戏谑地看着谢九思。

  此时,原本快要散去的一小拨少年在看到后也停止脚步,打定主意要看一出好戏。这时,季瑀感觉拽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松开了。低头看去,谢九思松开拳头,双手静静地垂着,看不出任何生气儿。季瑀只消看了一眼便大概知道是个什么缘由,心里不由得一叹,同时也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到底是为了这萍水相逢的少年惹得一身骚,还是要自扫门前雪,从这纷争中抽身而出。毕竟,对于他而言,义气这东西,还是有些昂贵,他买不起。

  “你这小子又是谁?”魁梧少年瞟了一眼谢九思身侧的季瑀。魁梧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季瑀的装束不由得笑道。

  “呦,怎么?谢九思什么时候还有了个跟班?“

  “曹挥,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谢九思向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季瑀。

  “呦,没想到兔儿爷还好这口儿啊,不过,看这小子瘦瘦巴巴的,晚上在床上干活估计也没几分力气,不如跟了哥哥吧,保准你天都下不来床。”曹挥放肆笑道,身后几名少年也纷纷应和。

  季瑀看着谢九思单薄的身影不由得心生叹息,在内心天人交战一番之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于是便拍了拍谢九思的肩膀。

  “季公子,你不要动,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谢九思挺直身躯,打定主意要把季瑀护到底,季瑀便绕过谢九思,在其身前摆好架势后对着三丈外的曹挥勾了勾手指。

  “季公子,你.....“

  “看到没,英雄救美,好彩!“曹挥指着季瑀笑道。

  “不过,既然你想当这过江龙,那我就成全你。虽说在这沧浪地界不可杀人,不过把你一身骨头全给打断,那些仙人应该也不会说什么。”曹挥阴恻恻笑道。

  “是个爷们的就过来比划比划,哪来那么多废话?”季瑀冷笑。

  “好!”

  只见曹挥说罢便双脚一蹬,当下便如一颗流星一般直冲季瑀而来。

  “小心。”谢九思一声惊呼。

  虽然曹挥的动作在周围人眼中迅捷无比,但在季瑀视角里,曹挥此时就像是在泥潭中奋力奔走一般,极其缓慢。就连曹挥锦袍之下隐隐鼓起的肌肉,下摆的摇晃,发丝的抖动都纤毫毕见。

  就当曹挥的拳头已至季瑀面门不过一尺距离之时,凌厉的拳风吹起季瑀额前发丝,这时,季瑀动了!

  只见季瑀轻飘飘地一个扭身,随后便用左手架住曹挥肘部,右手格住其腋下,腰一拧,便将曹挥如同麻袋般狠狠地摔倒一侧的墙上。还好周围少年眼疾手快,不然季瑀又要殃及池鱼。

  ”还来吗?“季瑀对着此时如同被倒贴在墙上的曹挥勾起手指,曹挥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后,便眼神一冷,双手狠狠向地面一推,当下便一个鹞鹰翻身站了起来。

  此时曹挥看着面带笑意的季瑀时,眼睛流露出一丝慎重。

  “身手不错。”季瑀鼓掌道。

  “看来,阁下是真的要替这小相公强出头了。”曹挥活动一下周身关节后冷笑道。

  “天下间,道理最大。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文弱书生未免有些过分了。”季瑀坦然道。

  “私人恩怨,还由不得你个外人指摘。”曹挥冷哼一声便举拳又冲过来。季瑀见此便也一拳相迎。

  突然,一道红光闪过,二人拳劲便如水入大海般消失不见。

  “年轻,就是好啊。”红光散去,卢奉双手分开握住二人挥出的拳头。

  “看什么看?没见过劝架的?”卢奉大喝一声,周遭看戏的少年们便纷纷如鸟兽散去般跑走了,只留下谢九思,季瑀,卢奉,曹挥几人。

  “没过几个月就是龙门大会了,有什么深仇大恨的,非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解决,闲着没事,非得丢丢面皮才好玩是吧?”卢奉来回扫了二人一眼没好气道。

  “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再让我逮到你们私斗.......“

  “多谢希夷上仙教诲,草民必铭记于心。“

  “多谢仙人提点,我.....“曹挥赶忙道。

  “行了行了,拍马屁都比别人慢半拍,不过这马屁,老子听得倒也舒服。”说罢,卢奉便松开二人双手笑道。

  “上仙,上仙......呵呵....“卢奉似是自嘲一般笑道,之后便如同一道红色流光般飞向羽化天宫,只留下曹挥季瑀面面相觑。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山高水长,来日再回。”曹挥冷笑一声便拍拍衣衫灰尘灰溜溜地离去了。

  “那个...季公子,多谢了。”谢九思低头。

  “没什么,他又不认识我。”季瑀摇头笑道。

  “倒是你.....“季瑀默默地跟谢九思站开了几部,谢九思看到后非但没有沮丧,反而被季瑀逗笑。

  “至于曹挥说道什么兔儿爷,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说。”季瑀点头。

  “门派师兄为我寻得一僻静小院,你可以跟我去那里,也免得再被那些膏粱子弟给骚扰。”谢九思听后则展颜一笑。季瑀看后一愣,登时想到一句话:行如亭亭芝兰玉树,笑如朗朗明月入怀。

  “怎么了?”

  “没什么。”季瑀赶忙道。不过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曹挥会叫谢九思“兔儿爷”了。

  “季公子,你在找什么?”谢九思看着季瑀四下张望不由得开口问道。

  “没什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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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化天宫内

  此时,季瑀四下张望而不得见的那人——列冬蝉则立身于青铜莲台前和光柱内的踪缥羽客对峙。

  “给我一个解释。”许久之后,踪缥羽客率先开口,语气虽平淡,但如果细细品味地话又可以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无形压力。

  “能有什么解释?你们沧浪自己大阵出了纰漏给那畜生钻了空子,还来找我要解释?”列冬蝉打了个哈欠。

  “那我换句话说,外门藏经楼里面维持阵法的那道先天赤气哪去了?“踪缥羽客低沉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善。

  “屋顶漏了,那不就,嗖的一下飞走了啊。“列冬蝉抬头扬天张开双手比划道。

  “阁下可真会讲笑话。”踪缥羽客冷笑。

  “怎么,你不信?”列冬蝉斜眼瞟着踪缥羽客。

  “信!怎么不信?虚神就求一个灵台清明道心坚实,稍有不慎便会被天道察觉加以清算,阁下肯定不会想惹火烧身吧。”

  “呵~“列冬蝉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不过,明珠就这样暗投却是有些可惜了。”踪缥意味深长道。

  “我跟任浮休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他什么脾性我还不知道?哪怕是团狗屎,只要他觉得是宝贝的,那其他人谁敢说一个不字儿啊。”列冬蝉叹了口气,似是对任浮休有些恨铁不成钢。而反观踪缥羽客,在听完列冬蝉的话后,光柱颤抖一丝,踪缥沉默不语。

  .............................

  此时已是未时,季瑀和谢九思二人这时已经回到小院,准备做饭了。

  “季公子。”谢九思看着铁锅怔怔出神。

  “嗯。”季瑀此时正在水缸边洗菜,没有回头。

  ”你们北方人,是不是很讨厌南方人。“谢九思似是做出生死抉择般说出这句话。

  ”南方人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的?“季瑀没好气道。谢九思在听完这句话后则像是放下某块大石头一般舒了口气。

  “当年的南北之战,季公子想必是听说过的吧。”

  “当然知道,我爹曾跟我讲过,当时南方陈氏王朝占据永江天险,更有王,谢,管,虞,桓五家传言可媲美羽客的香火圣人,风头无两。可没想,一夜大寒,让沈祚和韩龙师越过天险,那位从太京乘黄龙而来的神秘仙人更是以一敌五,重伤两个,宰了两个,跑掉一个。最终那人砸掉五家香火圣庙最后扬长离去,使得沈韩二军在南陈犹如无人之境,不到半月便打到不夜城,一把火把甘露宫烧的一干二净。最终桓家交出族器五毒烟云棋,王家上缴过半产业,奉上美人王乱红。谢家圣人不久后离世,相传那天南陈不夜城,明明是白天,却愁云惨淡,下起瓢泼大雨。雨中万名黑甲骑兵踏云登天,最终杳无踪迹。而那两个不服软的大姓,则直接被韩龙师抄家灭族,连根拔起。就这样,曾经风光无限的南陈便化作土灰,给后世留下无限笑柄。“

  “我,就是来自那个谢家。”谢九思声音低沉。季瑀抬头看去。

  “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在下永和长乐道连州谢家三十二代宗室子弟谢九思。”

  初冬午后慵懒的阳光照射进灶房,季瑀想着,谢九思站着的地方就和那天自己第一次见到列冬蝉时所站之地如出一辙。身量不同,姿势却是莫名一致,站的都一样直。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季瑀心头没由来的想起这么一句话。

  “永和帝国在打下南陈之后,除了那些抵死不从的以外,对那些投降的家族并没有赶尽杀绝。之后便把南陈又划为两道,桓家所在之地单独划为赤野道,而四族故地则被划为长乐道。长乐道,这么名字........“谢九思自嘲。

  “就像是在我们的身上烙下印记一般,时时提醒我们,长乐终有尽,犹如黄粱一梦。呵呵......“

  “曹挥又是什么人?'

  “在南北战争结束后,永和皇室可能还是对南陈遗留世族保持戒备,因此就连长乐道的官职设定都和其他道有些不一样。其他几道一般牧野主掌军事并负责辖区管制,然后各州又依次设立刺史,县令等官职,而长乐道除了牧野之外,又在各州设立负责军事的观察使以及钱粮转运的漕运使。而那曹挥的父亲曹申就是连州观察使。“

  “那他为什么叫你兔儿爷?“季瑀不解。

  “可能,或许,是因为......我好看?“谢九思有些不好意思。季瑀听完这话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开个玩笑而已。“谢九思朗然笑道。

  “我童年时期有个玩伴,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小时候那些人欺负我的时候她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帮我赶跑他们,时间长了,曹挥那群人就说我只会站在女人后面,连女的都不如。时间长了,以讹传讹,我就被他们叫做兔儿爷。”谢九思苦笑。

  “那你那个玩伴呢?”

  “可能是长大懂事了,知道男女有别。现在都和我隔得远远的。”

  “那你喜欢她吗?”季瑀笑问。而谢九思听完这话后脸色涨红,顿时便小跑过来,一把抢走季瑀手里犹带水珠的菜,蒸米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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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门山头,一间和季瑀规模差不多的清幽小院

  屋内,曹挥对着一个正在逗鸟的英俊少年低头行礼。

  “小王爷,今天我们碰到了个扎手点子。”

  “嘘..嘘。”那被称为“小王爷”的少年此时似是没听到一般,学着鸟叫声,继续用一根干草逗着笼中的一只通体绿色的巴掌大小鸟。

  “他和我交手,只出了一招。”

  “一招?”“小王爷”似是有心无心一般问道。小王爷并不用思考一招之内到底是谁胜谁负,因为,那少年已经赢得够多了,连少年自己本身也不将赢当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最起码也得是入微了吧。”

  “那人,当时站在在谢九思身边。”曹挥声音低沉。“小王爷”手上动作一顿。

  “谢家?那场大战差点没给他们打没了。十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没缓过来,现在谢家还是青黄不接。年轻一辈的,除了外家那闷葫芦谢常垕,还有被送往太京当做质子的谢三思还有谁?”

  “去查查,永和这个圈里,我们这个年纪的,除了东海道的那位,还有个跟妖怪似的韩大小姐,能打的,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那人总不可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少年说完似是觉得自己好像听了个笑话一般继续专心逗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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