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破封

　　竹林舞剑那晚将她的封印几乎消融殆尽，但终究是差了一点，在丹田中心的位置有一块米粒大小的符阵群，它们叠加在一起，复杂的难以想象。贺绮怀疑它们是被惊吓到一块的。

　　拜这块封印所赐，哪怕她神识扫过之处灵力畅通无阻，想要像其他人一样安心修炼也是妄想，贺绮花了三天时间去磨损它们，但这最后的堡垒坚固无比，哪怕是集结全部灵力凝结成的七连环符纹碰到它们，也像探路的小兵被高墙中的守卫齐射一般无声息的消亡。这样效率太慢了，她可能要花与疏通全身经脉相同的时间才能攻破它。

　　贺绮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她的存款快要告罄，而且越来越不想问贺家要钱。于是她向自己最初的救星——符纹——寻求帮助。

　　在最开始贺绮只会用普通灵力冲击封印，更糟的是那时她所能调动的灵力比现在更少。在从光明之海前往雾雨宗的路途中她便开始钻研更高效的方法，但直到一年半之前她都无法凝结出有效的灵力符纹，与那时相比，自己之前的努力也如同龟爬。

　　如今她的条件要好得多，贺绮已有了基础，还有本详细的指导书，以及一份好心的提醒。

　　第七章讲述的是一次性符阵，与长期有效的同伴相比，它们不仅简单也更便宜，但贺绮注重的只是其中一种，莫兰仙子用它来举例，本想是为修为较浅的研究型修士提供便利，正巧与贺绮的需求相符。

　　周天转化灵阵，可以将灵气转化成修士可以直接利用的灵力灌顶输入，往往运用于需要大量灵力操作的项目，许多资深研究型修士都会备上两三个。它的永久符阵实际也不贵，简化后的更是物美价廉，只要不是穷的喝风都能试上一试。可很不巧，贺绮就是那个穷的喝风的。她如今连买瓶新墨水的铜灵都要提前两天准备，更不用说新阵法。无奈之下贺绮只好当掉了平阳舒给她的青钢剑，加上存好不动的两枚灵石，总算是凑齐了所需材料。

　　手中难得阔气，哪怕是当来的，贺绮也准备奢侈一回——不在弟子居突破，而是静室。

　　静室是租住给需要闭关弟子的洞府，离她最近的一个修建在雨天峰，离主峰稍远，水灵气没有那么浓郁，但更加平和，又有三条小灵脉交聚，灵气浓度很是不错。就是价钱不太美好，一日一灵石。

　　贺绮租了一天，嘱托他们若是超时不要来打扰，出去时自会续约。其实她并没有多余的灵石。

　　静室内除了个小聚灵阵就是空空的石墙，不过谁也不想在这里居住，打扮的是否漂亮并没有人在意。贺绮施了张净尘符扫尽室内的灰尘，跪下来绘制符阵。

　　阵法与符纹的界限非常模糊，有人说将符纹串联起来便成了阵法，但连环符阵的出现让这个说法更加站不住脚，也有人说完全以墨汁绘制的是符纹，加以外物辅助的是阵法，但那些古老的诸阵同样报以反驳。久之也就没有人讨论这个问题，贺绮则更不在乎了。

　　她将一溜材料摆放在地上，沿着聚灵阵绘制符纹。时间宝贵，贺绮却很小心。她只有一次机会。

　　深蓝的幽影章鱼墨汁为底，环绕出美丽的太极阴阳鱼，仔细看那简洁的圆环是由无数小符纹组成，在墨迹还未干涸时就滴入贺绮自身的精血，每个人的灵力都有其自身属性，只有如此才能转化成最适合自己的那一种。血滴数量不多，但方一加入便改变了阵法原本的颜色，阴阳鱼像是活了过来，黑白线条灵活的游动。

　　锉刀刮下金色的粉末，这是诚实树的树心，如沙块般易碎，似誓言般坚贞。它们融入阴阳鱼的尾部，从那里将其一寸寸固定住。

　　最后放置的是两颗拳头大的结晶，就像果冻一样透明柔软。贺绮在聚灵阵的节点上放置了五块灵石，盘坐在两阵中心。

　　力量源源不尽。

　　贺绮微合上眼，灵力凝结成符纹，一枚，两枚……七枚，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再凝结七枚符纹，将它们串联在一起。

　　一重连环，二重连环，三重连环。

　　三百四十三枚符纹。

　　聚灵阵贮藏的灵气率先耗尽，五枚灵石先后灰白碎裂，随后是那两颗柔软结晶。它们如心脏般跳动，将转化后的灵力运输到贺绮体内，然而三重连环实在超出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结晶越跳越快，像是奔跑过速的胸膛，它起先强力，释放出绚烂光华，紧接着枯萎，仿佛力量被贺绮一起吸走。

　　日月宝瓶亮了起来。

　　储存的日月星辰从金银宝瓶中逸散，宛若一缕青烟。它们环绕在贺绮周身，令汗如雨下的少女露出一抹微笑。

　　水葫芦倾倒下来，剩余的雨天峰灵泉浸润干涸的符阵，使心脏重新跳动。

　　贺绮服下一颗纳灵丹，她早知储备不够，带上了所有的家当。

　　七枚符纹相连，与另六组缀接，又共成一组串联成最为巨大的符阵。

　　封印警惕着，叠加符纹旋转着要与她殊死抗争。

　　三百四十三枚符纹组成的战阵碾压了它。

　　贺绮发出高昂的尖叫，那声音不像是她的，充斥着痛苦与怨恨的哀嚎。灵力飓风从她的每一个毛孔中喷射，掀起她的衣袍，宛如重塑筋骨。

　　结晶碎裂开来。

　　日月宝瓶倒下去。

　　水葫芦干涸枯萎。

　　丹瓶中的药丸如虹线落入贺绮口中，化作灵力补充她逃散的力量，符纹崩散了，封印也如烈阳下的恶鬼蒸腾，贺绮吞咽着丹液，喉咙滚动的速度就像溺水的人。

　　终于，等最后一丝狂暴的灵气散逸，贺绮的体内外形成一个平衡。它非常短命。

　　灵气似归巢涌入她的身体，在干涸的沙漠中降下甘霖。沙子湿润了，渐渐积起水来，但它的速度太慢，贺绮的精力是有限的。

　　聚灵阵在刚才的飓风中毁于一旦，现在灵气汇集的速度就像蚂蚁运输粮食。贺绮张开眼，手指在空中快速点了几下。

　　风暴再次汇聚，灵气漩涡盘结成云状，低垂入她的身体。

　　贺绮所修炼的功法名作《引灵诀》，听起来非常普通，事实上也是如此。游云大陆现今有超过一半的人修行这份功法，但普通并不代表平庸。

　　《引灵诀》由薪火学派的创始人澹安居士发明，面世不过百年。据传它融合了上千份功法，以中正，普适，灵活闻名于世，哪怕许多大宗门的私传功法也不能与它媲美。论修行之速，它并非最快，甚至难排顶尖，但已属一流功法，而更难得的是它几乎可以无缝对接所有其他功法，又适合所有体质。

　　至于灵活，指的便是它囊括百川的手段了。由于普适性极强，依托《引灵诀》开发出的法术多如天上繁星。在贺绮拿到的这一官方版本，就附有百种以上的法术。

　　《引灵诀》分修炼章节三部分：引灵，纳灵，顺灵。

　　引灵便是聚集灵气，大部分洞天福地都是在此入手，通过寻找灵脉，增添聚灵阵，吸收灵石与丹药，天才的第一步就是吸收灵气易于常人。贺绮在这一点上不输任何人，她与灵气并非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而是生死相依，血水交融。

　　纳灵则是将灵气转化成灵力，天才在这一步的优势更加明显，毕竟灵气浓度可以靠资源堆积，转化却只能依靠自己。即便周天转化灵阵也只是作为力量源泉，对修炼辅助甚微。贺绮从前就是在此卡住。

　　顺灵是将灵力通过周天运转转化成自身修为，贺绮此前从未涉及这一步。

　　她现在涉及到了。

　　灵云渗入躯壳，随着吐纳呼吸在经脉间运行，不断滋养壮大，流入丹田之中。

　　雾气渐浓，慢慢的丹田有胀溢之感，瓶颈轻松跨过，紧接着又是一轮猛吸。

　　大概是对她这些年的补偿，练气四层以下的瓶颈都脆的仿佛不存在。修为水涨船高，终于练气四层这个修真小门槛，贺绮冲击了几次也是功亏一篑。机会渐渐消逝，贺绮定定的在那坐了一会儿，瞳孔渐渐聚焦。

　　静室一片狼藉，翻滚的葫芦和吹散的墨汁为墙壁和地板染上了奇奇怪怪的颜色，贺绮站起来，听见骨骼生长的声音。

　　她掐了个法诀，灵力汇聚成一面水镜。这种感觉真奇妙，比突破还要有趣。

　　镜中的自己长高了一些，总算有了十六岁的样子。这多少让她安心。五年前的自己比十一岁要大得多，但随着时间流逝的生长却缓慢的可怜，有很多次贺绮后悔将自己的年龄说成十四，这两年来的成长有幸使她从屋里最大的一位变成最小的。

　　不管突然生长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不用当小孩的快乐还是让贺绮笑开了花，她施了个净尘咒清洁静室，然后重新绘制聚灵阵掩盖罪证，一切办妥后刚巧擦着十二个时辰的边飘然离去。

　　看管静室的弟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的异象明明是筑基级别的，怎么这位师妹才练气三层？是筑基失败了？可她看起来明明很开心。

　　贺绮叠了只纸鹤，挥手让它去找平阳舒。

　　“已突破，速来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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