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回春符

　　即使在夜晚，豆谷的茅草也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从修炼室往外看，不远处就是交错的渠道。郁槐的邻居在水边种植了银环草，此时已长到人高。芦棒银如月华，当微风拂过，它的倒影与星月一齐破碎了。

　　贺绮合上窗户，盘膝坐于地上。在这个视角只能看到青纹木组成的四壁。这是种令人舒服的植物，可以过滤灵气，使之更容易吸收。长期居住在此哪怕不修炼灵力也会增长。

　　冰晶在掌心凝聚，随贺绮手掌的移动形成台矮桌。

　　她将白天购置的材料放在上面，翻手取出把小刀。

　　青虹树心不过一两七钱，抓在手里时五指尚可以并拢。她这么做时，能够感受到其内部蕴藏的勃勃生机。

　　它更像一种晶体，但很脆。

　　刀尖刺入，就像刺入了蜡。周边翘起，出现几道裂痕。

　　贺绮挑下一点，在砚台中磨碎，倒入幽影章鱼墨汁。

　　深蓝液体融化了树心，渐渐偏向绿色。

　　她往砚台里丢了枚植物种子，又滴入些调和用的灵液，符墨缓缓流淌成一泓碧玉。

　　银环纸表面有浅色银纹，抚摸时可以感到轻微的阻碍，但整体柔软，吸墨快。灵力一旦控制不好，很容易洇墨。

　　白枫狼毫笔作为新宠被试用，贺绮蘸了蘸符墨，灵力缓缓注入。

　　笔尖与银环纸相碰，翠绿符墨顺着银纹流淌，恍如植物生根。贺绮微转手腕，第一个回路将它的枝叶蔓延到整张纸面。

　　浸生法。贺绮心想，这是多么的相似。不过她在这个平面，郁槐却生长到了空间各处。

　　银环纸上的翠色愈来愈多，近乎生长成整片森林。贺绮全神贯注，连呼吸都与运笔的速度同步。

　　她想到了青藤步法。

　　最后一笔落下，贺绮的后背已被汗浸的微湿。她看了眼时刻表，这张符用了两刻钟。

　　但它很完美，前所未有的完美。

　　贺绮用定纹液干燥墨水，确定灵力稳定后盖上一个小小的封印阵法，放置灵力在不适用时流失。

　　她双手捧起回春符。

　　翠绿符纹彼此联结，宛若大树生长，但又过于密集，那些多余的笔画看上去很像攀附其上的藤蔓。

　　它的灵力波动比标准的回春符略强，只是有种掠夺的气息。

　　能刺激身体加快恢复？不过以透支为前提？

　　贺绮抚过攀附的藤蔓。它们寄居于大树之上，靠吸取宿主的营养而生，但在这张符隶里，大树与藤蔓是一个整体。

　　大树扎根泥土，藤蔓缠绕其上。

　　她忽然有了个主意。

　　第二张符完成的比第一张更慢，过程也没那么流畅，磕磕碰碰使它的灵力波动比标准还要弱，贺绮却很满意。

　　她取出几枚灵石，摆在周围，然后发动了回春符。

　　生机涌入，不仅是符隶里包含的力量，灵石也被吸动，甚至青纹木也浮起层浅浅灵烟涌入贺绮身体。

　　她面色红润，捂住心口。

　　“你这样做是很危险的。”郁槐赤足站在修炼室外。

　　“你出关了啊。”贺绮挥散符隶燃烧后的灰烬，发现身下的青纹木褪去了层颜色。

　　她的灵石倒是只损失了少量的灵气。

　　“……”贺绮快速计算青纹木的市价和掉品后的损失。

　　郁槐像是没看见自己的房屋被损，快步走到冰桌前，拿起第一张回春符。

　　“很好的想法。”她说。

　　“你也这样认为？”被肯定使贺绮感到满足，她往后坐了坐试图遮掩住青纹木的淡色。

　　“它们会自动恢复。”郁槐看穿她的想法，“这座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有聚灵阵。”

　　“这也太奢侈了吧。”郁槐的房屋虽然造价不菲，但还没到值得绘制全套聚灵阵养物的地步。

　　“浸生法让它们自己长，我没花多少时间。”郁槐说：“而且手也有点生，练练也好。”

　　贺绮再次沉默了。

　　“一般人画出这种符阵想的会是吸取自身力量吧。”郁槐微微一笑，“往往会以折寿作为代价。你知道吗？这是魔族的手段。”

　　贺绮还真没听说过。

　　“魔族非常喜欢透支潜力，他们中最擅长此道的甚至能跨上一个大境界。后来医修学习了这种技巧，研发出许多战阵。”她顿了顿，“对，人族最早也是为了战阵发明的。不会考虑后续的恶果。”

　　“直到两百年前，承平日久，才渐渐作为常规医治手段。但还是有很大的风险，一时病急的可以用，底子太虚用此疗法无异自杀。”

　　“你的想法其实也并太不稀奇，借助外力，实际上回春符起的就是这个作用。”她说：“但好好研发还是能挖掘出些东西。”

　　“你不感兴趣吗？”贺绮问。

　　郁槐摇摇头，“我要完善星辰灌注法。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你的想法更有价值。贺绮默默想。

　　她将回春符放回去。“试试吧，不懂可以问我。”

　　贺绮叫住她，“我最开始画符其实并不是想尝试它。”

　　“这很常见。”郁槐说，等着下文。

　　“我今天去多宝峰坊市了。”贺绮说：“在那里有家很便宜的店铺。”

　　郁槐来了兴趣。“便宜多少？”

　　“两成。”

　　“那不少啊。”她说，“我可以去看看吗？”

　　“材料很低端，应该没有你想要的。”贺绮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那家店很奇怪，他们一直在谈龙神什么的。”

　　“龙神？”郁槐蹙眉。

　　“我也不太清楚，但感觉他们是故意说给大家听的，很刻意。我后来又进去看了看，发现基本每个时候都有人在谈论这个。但出了这家店就变得悄无声息了。”

　　“故意拉拢信徒吗？借助低价商品做噱头？”郁槐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有意思，你想去看看吗？”

　　“我有点害怕。”贺绮坦白。

　　“有意思。”她说。

　　贺绮恼了，“明面上的敌人是一回事，藏在暗处的又是一回事。而且我的能力有限，随便来个筑基都能虐翻我。”

　　“练气四层直接无视练气境，厉害。”郁槐笑了，“我永远没这个本事了。”

　　这份夸奖没让贺绮感到开心，“如果你没兴趣我就直接通报雾雨宗。”

　　“占了人家的便宜还要告密，太过分了吧。”郁槐吃惊道，“你们完全不给隐秘组织活路啊。”

　　“如果他们没有问题，雾雨宗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郁槐笑着摇头，“我没有时间，但你感兴趣可以自己去看看，最开始他们不会太过分。就算有什么玄机你每天回来也躲不过我的眼睛。”

　　她指了指青虹树树心和幽影章鱼墨汁，“要帮你鉴定一下吗？”

　　“我已经试过了，没有问题，但还是让你看看吧。”贺绮将东西递过去。“那我就……试一试？”

　　“你不是正在期待着吗。”郁槐露出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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