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询问

　　赤火峰一带的执法堂被建立在三地交接处，也就是两峰脚下与豆谷汇聚的狭窄平原，有数条水道在此环绕。

　　苏寒尹在堂前降落，扶贺绮下了飞剑。她见着执法堂时略感到不安，有种微妙的情绪在心底升起。

　　“执法堂有干扰情绪的阵法。”苏寒尹解释道，“不过不强烈，只要问心无愧就无妨。”

　　真的有人完全问心无愧吗？贺绮想，克制自己不去看那栋建筑。她快速吸了几口气，灵力默默流转。

　　“我们大概要五人。”苏寒尹说：“雨卫并不归各峰主管辖，按目前的情况，这已经是能拿到最大的数了。”

　　“不能通报雾雨峰吗？”贺绮问。两支雨卫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但援军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

　　苏寒尹摇了摇头，“即使通报主峰，也要不到更多的数了。”

　　他们所拥有的情报的确很少，除了贺绮的一面之词外甚至可以说毫无证据，连郁槐都不知在哪里。能要到这些人已经是百里嫣然出手的效果了。

　　想到郁槐，贺绮忍不住又看了看传音玉简，没有回应，她究竟去哪儿了？难道已经混进聚会里了？不可能，离新月还有三天。

　　她想起那条金龙，心头的怀疑重了几分。那不可能只是个普通信徒召唤出来的，她惊动了什么吗？这会不会给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带来危险？

　　“怎么了？”苏寒尹正要进执法堂，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弹，回过头问。

　　赤火峰的断续谈话划过脑海，给贺绮的思绪又蒙上层阴影。她仓促进了屋子，仿佛在躲避些什么。

　　苏寒尹出示了令牌，文职的弟子登记在册，叫来一支小队。

　　雨卫小队的满编为五人，修为通常在筑基期。他们胸前绣有暴雨纹章，袖口则标明所属各峰，由于此事是百里嫣然批准，除一位豆谷女修外均为赤火峰弟子。

　　在多宝峰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只派来四名，空缺的那个名额由一位执事代替。苏寒尹对这个结果感到不满，但他的话语在多宝峰实在没有太大的效力。

　　你应该去试剑会。他们的寒暄这样暗示。雾雨宗为了培养你花了很大的力气，去虚界逞威风只会让你这种青嫩的天才陨落，那资源可都白费了啊。他们的笑容中也透着讥讽。

　　贺绮并不喜欢这些人，她也爱灵石，甚至不是为了花费，而仅仅为了囤积。可这些人过于市侩了，他们嘲笑光明之海的事事衡量损害了修行之人的气度，自己却用模糊而圆滑的做派腐蚀着它。

　　好在他们的合作会很短暂。贺绮安慰自己。有求于人放低些态度也是正常的，她努力按捺住其实他们才是援助赤火峰的那一批才对。

　　苏寒尹受到的态度已是如此，贺绮就更不好受了。那名执事对于练气弟子的加入很是不喜，尤其贺绮除了那份血纹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他的话语中处处透露出“若有不对要你好看”的气息，贺绮猜测着他是否在长生材料铺的进贡中拿了好处。

　　郁槐还是没有回复她，这让贺绮更不安了。她对如何捣毁长生材料铺的阴谋并没有概念，郁槐是否有计划？贺绮不知道，但总之她在会给他们带来一定的助力，也不会让贺绮的言语听上去像是空中阁楼一般荒诞。

　　“我们直接询问他们。”执事说，“把图腾要来研究一番不就行了吗，正巧多宝峰有几位大师擅长此事。”

　　“不行。”贺绮反对，他没料到出言的会是这个小姑娘，眉头皱在了一起。“这个图腾很诡异，你们之前也研究过了吧？他们给你们看的肯定和传教用的不一样。”

　　“看来真的不一样。”执事皱着眉，“我们看的可不会产生妄想。”

　　贺绮瞪大了眼，忽然又平静下来，她并没有因执事的讽刺过于生气，而是默默思考了片刻。“你可以叫以前经历过的信徒来，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长生材料铺发展了这么久，多宝峰的信徒应该很多。”

　　执事脸上划过道阴影，贺绮有些怀疑他早就被龙神洗脑了。不，他们应当不会嚣张到如此地步，否则洗脑全雾雨宗的修士不就行了？何必遮遮掩掩。

　　“我们并不知道哪些弟子参与了此事。”一名多宝峰雨卫开口，他听到贺绮最后一句话时神色有些奇怪，贺绮期盼这能警醒到他们。

　　“一一排查会很慢，而且不值得如此兴事。”另一名说，依旧不以为然。血纹在中北实在是太罕见了，要是妖族闹事会重视的多。贺绮自己对于魔族也很陌生，若不是郁槐指出，她怕是早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苏寒尹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见过一位多宝峰弟子吗？”

　　贺绮反应过来，“我知道他住在哪儿。”她有些为难，“他的情况又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一样也没辙啦，在哪儿呢？”执事问。

　　贺绮依照记忆描述了砖房的位置。

　　执事的表情不太自然，“那儿住的都是些懒散顽劣之徒。”

　　“我只认识他。”贺绮说：“他的情况确实很奇怪……非常重要。”她沉吟片刻，“我觉得他和那个龙神建立了一些关系。”

　　她隐隐觉得后背发凉，仿佛金龙仍在注视着自己。

　　“就找他吧。”苏寒尹说，他的声音略微安抚了贺绮。光天化日，有两支雨卫在旁，即使那龙神真的再临也伤不了她……吧。

　　派去寻找的弟子很快回来了，“他并不在那里。”

　　执事皱眉，“问过他周围的人了吗？”

　　弟子摇头，“问了，他们说他常常去药田打下手，我去那儿找了，也不在。”

　　贺绮咬住嘴唇。不安再度升起。

　　“那就再找几个！”执事有些不耐烦了，“去周围问问，叫几个去过的人来。”他瞅了眼苏寒尹，“就说有赏！”

　　这回花了不少的时间，弟子带着三个人归来。“赵师叔，他们几个去过。”

　　也没费多少力气嘛。贺绮心想，不理解他们之前推三阻四的做什么。

　　执事将他们唤到跟前，“你们参加了长生材料铺的图腾传教？”

　　“是的，师叔。”年纪最小的那个说：“我去了两次，那图腾挺灵验的。”

　　“大胆！”执事变了脸色，“身为雾雨宗弟子，居然参加这等偷偷摸摸的聚会，不怕被邪端蛊惑了吗？”

　　苏寒尹皱了皱眉。

　　贺绮的眼皮都要跳抽筋了。

　　年轻弟子惊呆了，往后退了一步，嗫嚅道：“图腾在中北不是合规的吗。”

　　“那也应当信奉宗内的图腾！”执事凛然道，“这类物事给了助力，也会扰乱心神。你们信奉了外面的，将来对宗门也会不忠，念你初犯，下不为例。说说这东西都给了你们什么？”

　　剩下两位年纪稍大，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其中一人道：“我听见这家店的东西便宜，就跟林师弟一起去看了，去了那儿后没几次，有人跟我说有什么龙神，还送了我不少东西。”他顿了顿，观察执事的反应，接着说：“后来我就去了，先是来了个人说了些有的没的，然后给我们展示了图腾的效果。”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梦幻，似乎在回忆的内容极为壮丽。“那图腾确实挺可怖，我从前从没见过这阵势。它——祂就像真正的神。”

　　多宝峰的雨卫相互对视，除一位外表情均有些凝重。

　　“怎么说？”执事也感到不对，但不是担忧图腾的伟力，而是怕自己丢了面子。

　　“祂给我们看了创世之初的景象。他们说世界是由龙神的躯体化成的，祂的鳞片化作陆地，血液蒸腾为大海，祂的双目升至天空，诞生了日与月。”他口吻充满崇敬。

　　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问题。贺绮脸色有些凝重，她短暂的闭上眼，正视内心的冲动，发现并无跟着他膜拜的想法，松了一口气。

　　“荒唐！”执事也皱起了眉，“你呢？”他问年纪稍轻的那位。

　　“我们一起去的。”林姓修士说，“过程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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