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突破

　　试剑城的阳景楼是间法宝客栈，从外面看并不大，半截扎入浓密的游云里，汲取运行的灵力。

　　贺绮同郁槐进了早订好的房间，它和翠珠城的那一座基本相似，只是风格更简洁些，这让贺绮更加不安。

　　她将生活用品取出，安置在常用的柜台上。“我们来得太早了。”

　　“还好这时候房间可以延订。”郁槐心不在焉，坐在床边翻看着玉简。

　　贺绮感到内心的渴望愈来愈强烈，即使以她的自制力都快要难以忍受。阳景楼的聚灵阵抽取着来自游云的精纯灵气，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贺绮渴望能够扑倒在浓密的游云里，让它柔软的丝絮包裹住自己，同她一起呼吸。可表面上她仍要保持理智，这就像在雾雨宗时，她渴望吸收日月精华，又必须对抗自身的欲望，简直可以将她逼疯。

　　“我们晚上去逛夜市吧？”郁槐提议道，她已经放下了玉简，将心思集中到接下来的安排上。“试剑会一时半会儿看不了了，去看看金帖战吧，顺便做点生意。我缺好几种材料，不知道试剑城能不能买到。”

　　贺绮将一套衣服挂在衣架上，擦去鬓角渗出的汗珠，脸色苍白道：“我想在这里疗伤。”

　　“你自己疗伤太费事了，我带你找个医修吧，还有清湖居的药膳很好，可以调理元神，我带你试试？”郁槐像是没看出贺绮的异常，兴致勃勃道。

　　她张了张嘴，最终没能拒绝。或许贺绮太渴望外面的游云，哪怕必须忍耐也想接触它们。

　　她服了颗雾雨宗医修给的丹药，同郁槐出了门。

　　方一踏出阳景楼，游云的精纯灵气就从脚底一直窜到天灵，贺绮控制住打哆嗦的冲动，劝郁槐不要放出银绸，步行去夜市。

　　她完全没心思注意试剑城的美丽繁华，全部心神都被阵阵涌入的灵气吸引。试剑城内的游云全部聚集在一起，浓郁灵气自下上涌，颤栗着贺绮的每寸肌肉。

　　这感觉比雾雨宗的灵气强烈百倍，从热水冲刷的洁净感跳跃到滚烫岩浆的灼热，几乎要熔化她。贺绮的脸色时红时白，要不是大部分灵气她无法吸收，过于猛烈的灵气波动将形成一个以她为中心的漩涡。

　　即便如此，贺绮吸收的灵气也远超平常，她甚至可以清晰感到灵力的增加。就像一湾湖泊突然降下细雨，雾状灵气被溅起波纹，冲击着脆弱的经脉。

　　贺绮再也忍受不了了，“我出去一下。”她说，掉头朝海边跑去。

　　郁槐没有阻拦，她挑选着货物，将商品收入储物法器，凝视着贺绮跳上云车，向海边疾驰而去。

　　“真是麻烦。”她喃喃道，抛出银绸。

　　大海已被一望无垠的游云覆盖，它们从天垂落，一直延伸到二十尺的海底。妖兽和鱼类蜂拥而至，啃食着这五年一次的大餐。由于它们聚集得太紧密，时不时就会有剧烈的灵力波动，突破或者争打都有可能。

　　这里人迹罕至，虽仍属于试剑城，但离中心足有十余里远，处于游云的边缘。云堡在这里崩裂成绵密的丝絮，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际。

　　贺绮付了灵石，几乎立刻栽倒在游云上。它们涌过来，托起贺绮的身体，像她一样渴望对方。

　　贺绮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闭上眼，向后倒下，淹没在半实体半飘忽的云堡边缘。浓郁灵气毫无阻碍地进入身体，冲刷着经脉和元神。

　　生平第一次，灵气入体后没有滞涩地转化，它们立刻涌入丹田，将那湾湖泊扩大，淅淅沥沥的雨滴降下。贺绮猛然惊醒过来。

　　灵气化液？这不是筑基才会出现的吗？

　　贺绮的灵力并不像筑基时一样猛烈压缩，雨滴落下后立即消散成雾，但不进入新的循环。久而久之，湖泊越来越大，越来越凝实。

　　无法掌控的虚弱感升起，冲淡了身体满足的愉悦。贺绮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她不能立刻解决，过多的灵力将会爆炸，造成比翠珠城可怕十倍的后果。

　　她阻挡游云的浸入，但立刻就感到了渴望和焦躁。贺绮明白如果她此时离开，灵力的压缩可以缓解，但她将永远陷入这种焦躁中。

　　她取出雾雨宗医修给的水润小珠。

　　柔和光华投下，修补着经脉和元神。贺绮望向下方的云海，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下。

　　未凝实的游云阻碍感也很强，就像在棉花糖里跳水，她很安全地落进大海。此时贺绮仍在游云里，只不过是海里的那一半。

　　她御起避水诀，心神一分为二，一半放松，吸收着游云散播的精纯灵气，另一半收敛，疏导控制灵力的运行。

　　海水托举着她，浸湿衣物，将贺绮向下拉。游云却轻飘飘的，要带她飞向九天。贺绮的心神也是如此。

　　秋季的光明之海依旧温暖如盛夏，她张开双臂，仿佛回到了母体。

　　其实贺绮并不记得在母体中的感觉，她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她觉得现在的感受很熟悉，海水涌动着，她却保持静止，有股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使上下左右都失去了意义。

　　她感到了游云的呼吸。

　　一缕莹白缠绕上手臂，随着脉搏的跳动、血液的涌流而生机起伏。周围的灵气汇集，在游云中经过一个回转，吐纳出更精纯的灵气。

　　贺绮感到身心舒畅。自从离开雾雨宗，外面的灵气浓度实在无法满足她的渴望。日月精华也不能随意吸收，令她深感焦躁。

　　而如今，浸泡于精纯灵气的滋味实在美妙。游云的奇异，哪怕雾雨宗的灵脉也不能媲美。

　　她陷入种玄妙的境地。

　　贺绮的意识仿佛进入了游云中。她曾经见过它们，但没有穿梭于其中过。在游云界，它们实在算不上稀罕物事，只是平常在光明之海外较难见到。

　　游云不是死物，但也难说是生命。它们神奇无比，支撑着整个游云界的灵气循环。许多生灵会啃食它们，但只要年景恰当，它们总会越变越多。

　　她随着它们一起漂浮，聚拢，吹散。也一起吐纳。

　　这些事情她做起来如此熟稔，好像曾经进行过千万次。

　　不知过了多久，贺绮终于从这种境界中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看见缕缕白烟缠绕于身旁。

　　她突破了练气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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