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名争端

　　
<p>平姨娘一早醒来就得了沈灵烟旧病复发的消息，且那李大夫自昨夜入了东院到今日都未离开，有人揣测沈灵烟此次怕是回天乏术，平姨娘登时喜不自胜，却是担心消息有误，叫她白高兴一场，忙又叫了丫鬟出去打听。</p>
<p>丫鬟回来，只道沈灵烟旧病复发属实，情况如何却是不知，旁的再无其他。</p>
<p>平姨娘心下暗道一声好，破天荒地赏了个镯子给那丫鬟，又叫丫鬟好生盯着东院，要是有什么消息再来禀告她。</p>
<p>丫鬟平白得了个镯子，自然欢喜，忙不迭地连声应下就出去了。</p>
<p>平姨娘嘴角勾起冷笑的弧度，漫不经心地轻嘬一口茶：“看来老天爷也在帮我……许宛青，沈灵烟，我看你们拿什么跟老天爷斗！”悠哉的放下茶盏，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冷不防地站起身来，“不行，我还是得去瞧瞧，那母女二人诡计多端，难保不是什么掩人耳目的障眼法。”</p>
<p>不得不说，平姨娘真相了，可风风火火地往东院去之后，却是来远门都没进，就被李妈妈阻挡在外。</p>
<p>瞧见李妈妈那张脸，与许氏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平姨娘恨不得上前撕烂了她，却找不到什么正当的由头，只能怒瞪李妈妈，一口银牙就要咬碎，随后暗啐一声，恼火地转身走了。</p>
<p>林瑾玉与暗卫谈完话，暗卫就知趣地往外去了。沈灵烟要进屋时，恰好李大夫醒来，沈灵烟就让李大夫先与二人看看。</p>
<p>好一会儿李大夫才从屋内出来，又是一脸疲惫，沈灵烟就知林瑾玉伤势之重，绝对超乎她的想象，关切道：“李大夫，林公子大概何时才能恢复妥当？”</p>
<p>“若是此次的新伤，没有十天半月是无法下床的，若要恢复妥当，还需要一段日子。若是旧伤，怕是要好生调养了几年才能妥当。”</p>
<p>沈灵烟心疼，更多的却是恼怒，也不知是在恼怒自己拖累了林瑾玉，还是恼怒林瑾玉的莽撞，一时胸腔内反倒升起一股无明业火，若是不找个发泄口，沈灵烟怕是要给自己气得七窍生烟。</p>
<p>但沈灵烟是个惜命的，为了保住得来不易的小命，沈灵烟怒气冲冲地往屋里去了，看得李大夫和暗卫不禁为林瑾玉捏了把汗。李大夫不由衷感叹：“年轻真好啊……”一时又心酸起来，想自己一脚都快踏入棺材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仍是遥遥无期。</p>
<p>沈灵烟进屋时，分明瞧见林瑾玉眼底的幽暗，可却在听到自己动静的那一刻，眸光温柔，唇边含笑，端的是如沐春风，仍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与什么暗无天日惨无人道没有半毛钱关系。</p>
<p>正在气头上的沈灵烟，却是越看越气，怒瞪了林瑾玉一眼，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深呼吸了一下，劈头盖脸地骂道：“林瑾玉，笑什么笑，你是傻子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p>
<p>林瑾玉被这猝不及防的“暴风雨”整得一愣，还未回过神来又听见沈灵烟又是疾风骤雨。</p>
<p>“林瑾玉，你不是个莽撞的人，但是你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公开自己的身份，你明明可以不带那些暗卫送我回府的，就是你自己送我回来别人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p>
<p>瞧见失了常态的沈灵烟，林瑾玉不知该做何回答，只低头不语。可他知道，沈灵烟不是为了指责而来指责他，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担忧，她是气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他该高兴。可是一想起昨夜死去的兄弟，林瑾玉的心头重逾千斤，心如刀割，根本就开不了口。</p>
<p>林瑾玉眼底的伤痛沈灵烟看不见，可林瑾玉周身忧伤的气息叫沈灵烟暗自后悔，不该又将林瑾玉还未结痂的伤口戳得鲜血淋漓。同时她也恨自己，若不是自己之前装傻懒怠，又何来今日的惨剧，一时心头羞愧不已，竟也说不出话来。</p>
<p>沉默了半晌，林瑾玉方才抬头，哑着嗓子道：“那日之事，我知是平家所为，可若只凭我林瑾玉的名字，是根本镇不住张狂的平家，所以只有利用我皇帝私卫的身份，才能确实警告平家，不要再动手脚……”</p>
<p>明知是为了她，但亲耳听见还是叫沈灵烟乱了心神，她相信她与林瑾玉之间是有情的，但到底并非多么深厚，所以沈灵烟不明白，为什么林瑾玉要如此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如此不要命地对她好，难道这就是命定的主角光环？可此时此刻的沈灵烟却是恨透了这该死的主角光环！  </p>
<p>“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值得吗？”</p>
<p>林瑾玉轻笑，“你是我的未婚妻，为你所做的，自然是值得的。”瞧见沈灵烟愧疚不安的神色，以及眼底的深切的自责，林瑾玉心下一疼，安慰道：“二小姐不要自责，此间的所有，皆是瑾玉的一厢情愿，与二小姐无关……其实皇上并未放弃我，只是皇上恼我自作主张，略施惩戒而已，二小姐莫要不信，我是皇帝对付长公主最重要的棋子，再如何，皇上都不会放弃我的。”</p>
<p>似是明了沈灵烟心中所想，林瑾玉眼底黯淡了几分，兀自继续道：“至于昨夜枉死的兄弟们，我怕是来不及为他们入土了，来日立个衣冠冢，也好全了这一世……”</p>
<p>“也好，活着也是命不由己，最后难免一死，不如早点归去，来生再做兄弟。”言语间，竟有几分释然和轻快。</p>
<p>闻言，沈灵烟又不知打哪来的怒气，不过脑地口不择言道：“你若是这么想死，早知道昨夜就不兴师动众地救了你，就该让你随他们一块去，死个痛快，死个干净，死了一了百了！”</p>
<p>沈灵烟犹觉不过火，继续浇油道：“你若是不想活，也别养什么伤了，干脆出去寻个清净地好好死一死，但是死之前记得通知我，好让我娘去退亲，我娘说了，不让我守了望门寡！”</p>
<p>林瑾玉目光一下黯淡了下去，虽然知道沈灵烟是气极，才说了如此伤人的话，可句句刺耳，叫林瑾玉的心犹如万箭穿心般疼痛，纵然全身千疮百孔，也抵不过心口剜肉的疼痛。</p>
<p>好半晌，两人之间都未说话，一人站着，一人躺着，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犹如隔了看不见的鸿沟，你过不来，我亦过不去。</p>
<p>林瑾玉抬头，却是对上沈灵烟的泪，心头一疼，勉力伸了手想去拭泪，却有心无力，只是僵在半空，忽地苦笑，苍凉道：“你不要哭，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也不要生气，等我伤好了，我就走……如果你要退亲，等我走了再去好吗？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割断我们之间仅有的关系……”</p>
<p>闻言，沈灵烟心头一滞，只觉一口气提不上来，美目盈泪却是不可置信，眼底分明有缱绻的痛，红唇咬得发白，几要见血，只恨恨地盯着林瑾玉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不置一言。</p>
<p>好半晌，沈灵烟拼命止住了滚滚而下的泪，抬手洒脱地拭去眼泪，泪中带笑，却是凄凉的笑，“好，好，林瑾玉你很好！退亲是吗？我会去的！”话落，愤恨地一跺脚，转身朝外跑去，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p>
<p>沈灵烟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眼泪就已落下。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那样伤人的台词，却不想收回了更伤人的话，虽然她知道这场无妄的争端因她而起，虽然她知道绝大部分是自己的任性妄为，可她忍不住要恼火，忍不住口出伤人，什么都忍不住，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还病得不轻。</p>
<p>“走了好，总不叫我再连累你，可是这里为什么这么痛……”</p>
<p>林瑾玉惨然一笑，僵在半空中的手重重地落在心口，狠力按压了几下，刚包扎好的伤口渗出了血，染红了洁白的纱布，晕开一朵朵鲜艳的触目惊心的斑驳。</p>
<p>“哎呀，你这个小子是干什么！”</p>
<p>李大夫匍一进屋就瞧见林瑾玉心口处鲜红一片，怒瞪了林瑾玉一眼，忙不迭地拿了纱布重新给林瑾玉包扎。想是不满于林瑾玉的闹腾，此回李大夫力道重了许多，重新包扎完之后，林瑾玉额上是豆大的冷汗，眉头紧皱，本就没了血色的双唇愈发苍白。</p>
<p>“你若是再乱动，我可不再管你了，这么不爱惜自己，亏得二小姐哭得双眼红肿还不忘叫我来看看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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