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赌徒

　　
秋阳之下，高台之上，两道人影相对伫立。微风吹过，吹起两人衣襟。其中一人身着紫衫，容颜俊美，风度优雅。另一人身材高壮，形容威武。
台下四周站满围观的人，不时相互窃窃私语。萧影和小方也在其中，正兴致昂然的仔细打量着台上的两个人。
萧玲珑看着他们，心里一阵狐疑。平日里这两个人对院里的比试根本没有兴趣，但今天当得知江皓月与杜横天同台竞技时，竟然破天荒的要跟着她一起观摩。
这时杜横天说道：“江师弟，请。”
江皓月一抱拳，微笑道：“杜师兄，得罪了。”
话音一落，江皓月化拳为掌，紫色玄气霎时附于双掌之上，他揉身而上，三步便到了杜横天面前，然后左掌横于胸前，右掌直击他胁下。
杜横天大喝一声：“好！”，后退一步，右脚疾扫，直扫向江皓月腰间。
江皓月将双掌一收，纵身而起，然后一掌拍向杜横天面门。杜横天也不躲闪，收脚出拳，青色玄气布满拳头，然后迎向江皓月。
眼看拳掌就要相交，江皓月在空中一扭身，竟来到了杜横天身后，然后一掌拍向他后背。杜横天也不转身，更不躲避，左脚后踢，径直踢向江皓月掌心。
江皓月见杜横天来势凶猛，只得后退几步。但杜横天一得势，攻势便如潮水一般，而且招招刚猛凌厉。江皓月节节后退，只得以小巧灵活的身法躲避，偶有一还招，便消失在杜横天的攻势之中。
萧玲珑忍不住叹道：“杜横天的玄技大开大合，刚猛无比，不愧位列排行榜第十。江皓月虽然擅长以柔克刚，但杜横天的玄技太过霸道，看来他这次的挑战应该没有什么机会了。”
小方一听，惊喜道：“真的？”
萧玲珑疑惑的看了看小方：“难道你和江皓月有什么过节，这么希望他输？”
小方急忙摇头：“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怎么会有过节。”
萧玲珑怀疑的看着他：“那你刚才高兴什么？”
小方一时语塞，忙扭头看向萧影，萧影却一本正经的看着台上，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小方正一筹莫展时，萧影眼眸突然一缩，然后台下围观的人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萧玲珑和小方急忙向台上望去，只见原本防多攻少的江皓月此时不但化解了杜横天的进攻，而且双掌如穿花蝴蝶一般，在杜横天四周飞舞。而杜横天左支右挡，不停后退，已没有了先前的气势。
小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然后看向表情同样难看的萧影，急忙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萧影苦涩的说道：“看来杜横天这次要败了。”
小方惊愕道：“为什么？”
萧影苦笑道：“杜横天玄技刚猛，但刚不易久，所以他必须以快制胜。”
小方不解道：“所以呢？”
萧影继续说道：“如果江皓月想以柔克刚，用拖延战术消耗杜横天，然后再决胜负——以前几场江皓月应该就是这样做的——那正中他下怀，因为杜横天霸道的玄技一旦完全施展开来，江皓月完全无法坚持到最后。”
“所以在杜横天正准备全力施展时，江皓月竟以快打快，以刚对刚，这一变招完全出乎杜横天意料，然后被江皓月占得先机。”
萧玲珑恍然道：“两人实力本就在伯仲之间，先机一失，那败局已定。”
正在这时，江皓月一掌印在了杜横天胸口，只见杜横天被击得后退了几步，江皓月却没有再乘胜追击，静静看着杜横天。
杜横天站定后，看了看自己胸膛，然后抬头看着江皓月。
“我输了。”
江皓月忙回道：“我以巧取胜，小道而已。”
杜横天大笑道：“胜就是胜、负就是负，哪有什么大道小道。你这一掌留了手，我承你的情。”
江皓月微笑道：“比武切磋而已，前几次交手你又何尝不是手下留情。”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翩然离去。
萧影和小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口中发苦，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萧玲珑见两人表情苦涩，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
萧影看了看小方，小方却只是苦着脸，似乎没有听见萧玲珑的话。
萧影只好叹道：“这场比试让人大开眼界，学院里真是……真是高手如云。”
萧玲珑白了他一眼：“现在知道也还不晚，以后……”
她话还未说完，萧影急忙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潜心修行。”然后拉了拉小方：“比试已经结束了，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小方正想说话，萧影忙说道：“你不是一直进登云塔看看，今天我陪你进去。”说着就拉着小方向内院跑去。
萧玲珑疑惑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总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开口询问，只得看着他们匆匆离去。
走到内院门口，萧影和小方见萧玲珑没有跟来，急忙拐进一条小路。
走进小路，小方见四下无人，便焦急说道：“现在怎么办？”
萧影也是一脸沮丧：“你赌了多少？”
“十两。”
萧影大吃一惊：“你怎么赌这么多？”
小方苦着脸说道：“郝老板斩钉截铁的说杜横天一定会赢，我还不下重注？你呢？”
萧影道：“不多。”
“不多是多少？”
“一百两。”
小方差点跳了起来，惊呼道：“一百两！你还说不多。”
在萧影有钱的时候，一百两真的不算多，但现在一百两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无法想像的数字。
然后小方又忍不住叫道：“你疯了，赌注下这么大。”
萧影苦笑道：“我仔细研究了这两个人，其实郝老板说得对，如果两个人对决十场，杜横天一定会赢下其中九场。否则我又怎么会下这么大的赌注。”
小方彷徨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萧影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只能想办法挣钱还债。”
一说到挣钱还债，小方的心情几乎已经跌到了谷底。他长叹道：“挣钱？我只怕钱没挣到手，命快没了。”
两个人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闲情逸致，在小路上无精打采的闲逛。日落西山，小方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我饿了。”
“听见了。”
萧影一路上不停的想着赚钱的法子，但想到的每一个方法在他看来都不可能一天之内赚够一百一十两银子。
“现在去哪里？”
萧影叹道：“还能去哪里？”
小方的垮着脸道：“欠着郝老板一百一十两，还要去蹭吃蹭喝？”
萧影安慰道：“已经欠了这么多了，这一两顿饭钱已经算是小意思了。”
两人一推开门，就看着叶知秋坐在桌边，双手撑着额头，仿佛一具雕塑一动不动。甚至连萧影和小方进来都没有任何反应。
小方在叶知秋身边坐了下来，看着他仿佛死人一般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叶知秋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萧影突然叫了起来：“你别告诉我这场比试你也下了注？”
在小方惊愕的目光下，叶知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你下了多少？”
叶知秋缓缓冲出两根手指。
“两钱？”
两根手一动未动。
“二两?”
叶知秋依然没有说话。
小方倒吸了口冷气：“二十两!”
叶知秋终于说话了：“比二十两还多一点。”
小方终于忍不住大叫道：“你那叫多一点吗？两百两比二十两多一百八十两。”
叶知秋喃喃道：“在我看来二十两跟两百两也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无论两百两还是二十两，他都拿不出来。
萧影终于没有了站立的力气了，他坐了下来，然后看了看小方，又看了看叶知秋。
终于萧影还是忍不住责备道：“你穷疯了？为什么赌这么大？”
叶知秋叹道：“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赌这么大。但当每个人都说杜横天必赢，就忍不住加大了赌注。其实我也没有想赢多少，只是想尽早将郝掌柜的钱还掉。”
“杜横天的赔率是十赔一，我还欠郝掌柜二十两，所以一狠心借了两百两压在了杜横天身上。”
萧影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么大一笔钱，郝掌柜就这么放心借给你？”
叶知秋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郝掌柜真的是一条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为什么？”
叶知秋苦笑道：“你知不知道地下赌场是谁开的？”
萧影吃惊的看着他：“郝掌柜？”
叶知秋点了点头，无力的说道：“所以郝掌柜把钱左手倒右手，然后我就还欠了他两百两。”
小方在一旁听得呆住了，喃喃说道：“怪不这家店郝老板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那地下赌场一天赚的钱只怕这家店一辈子都赚不到。”
原本只有叶知秋一个人扶着额头发愁，现在是三个人扶着额头看着彼此发愁的脸发愁。
所以路小飞推门走进醉他乡时，就看见叶知秋、萧影和小方像三座雕像一样坐在桌边，唯一与雕像有区别的地方只不过是他们多了一口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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