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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2、等待


  0072、等待

  这次回家,仰亚呆了三天,这可是仰亚自从到了宣传队后,很难得的一个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仰亚的心里一点没能安定下来。一切的一切,他只能在这里焦急地等待。呆在家里,有儿子小亚略绕在身边,也能让仰亚的心里稍稍好上那么一点点。

  虽然有时小亚略也很让仰亚非常尴尬。比如那天刚回来时他的尿尿,比如玩到半夜却不愿意睡觉,比如弄得全身的屎屎尿尿。仰亚是一点经验也没有,一有事,就只能朝着务妮喊。

  可以理解,毕竟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当爸爸嘛,没经验,也没有学校可以进修,也就只能慢慢的自学成才了。

  这呆在家里,有时也会让仰亚有些分神,有些魂不守舍。好多次发呆发愣,都被务妮看出来了。可是,一旦务妮问他,他又不敢直说,所以,越是忍,心里就越觉得难受,越觉得慌张。

  这天,生产队里又在大喇叭里通知要开会了。今天是在白天,因为要有大队、公社的领导要一起过来,会议的内容还是责任田承包的问题。

  因为是白天,所以,会议就在生产队仓库前的晒谷场上举行。提前在早上,生产队的队长,会计以及其他委员,早把办公室里面的几张上桌子搬了出来,就在房子前面搭成了一个主席台。

  中午的时候,大队、公社的领导就到了,然后他们还是拿来了一幅标语,也趁空时挂在了房子前面,就在‘主席台’的后面。

  ‘***生产队家庭联产承包工作会议!’

  还没到下午两点,队里的大人小孩都从各自家里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大多数男人都提着烟斗。女人们照样提着各种花式的竹篮、笸箩等,里面装的,有绣花的,有补衣服的,还有专门拆破布的。队上开会从来就是这个样子。

  挂在村口大树上的大喇叭,从早上通知开会后就一直在响着,放着革命歌曲,其中也夹着放了几曲本地民族歌曲。有会唱的,走在路上也跟着大喇叭哼着。

  会议开始了,坐在主席台上的领导开始发话:

  各位乡亲们:

  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们要召开的会议,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也就是现有的基本国策——农村土地联产承包制。这是好事,也是我们广大农村的大事。为了调动广大农民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和主动性,责任田承包到户,这是必然的。

  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不是分不分的问题,而是考虑怎么分的问题。我们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你们也在动手做这件事,可是由于各种原因,一直都没有结果。所以,今天,我们大队、人民公社才派我们几个过来,尽快把这件事情落实,以免影响下一步的农业生产。

  其实,你们一开始提出的方案都很好的,把你们生产队所有的田土分成上中下三个等级,再按照各个等级、各家的人口数等承包到各户。这就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其他地方也大多采用这种方式。

  还有,我们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相互之间也有着各种亲戚关系。就算不是亲戚,乡里乡亲的,过去点过来点又能怎样。所以,大家也不要太在意那一分两分的地了,好点差点又能怎样,不都是还要自己努力地去种才能有收成吗?分得好不如种得好嘛,大家说是不是?

  “毕竟是上面领导来开会,这样一说,下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又经过领导们的一番动员和解说后,还是按照第一次的方式,把田土都按上中下三等分好,然后同样是抓阄。

  先是轮流地每家出一个人来抓第一遍,把抓到的田土登记后,再按照各家各户的具体情况,把余下的田土作为补充。

  通过一下午的协调,生产队里的田土承包总算完成了。虽然有些人表示不满意,但是,在大家的统一协调下,也就算接受了。

  仰亚和阿爸、务妮都参加了会议。仰亚同样也分到了一分田土,因为他一直到现在,虽然在宣传队里领工资,而大家也都知道,仰亚的工资,不属于‘铁饭碗’,所以,他也还算是农业户口。可是,仰亚对于自己家分到的田土还真的没什么概念,分到哪就算是哪吧。

  第二天,生产队里就把各家田土的表做了出来,并交到了各家各户的手上。

  吃过了早饭,阿爸就约好了和田土,特别是山林有交界的农户一起,到山上和田土边去确定界线。仰亚也被叫了一起去。

  两天的界线划下来,仰亚才对自己家新分到的田土有了一点印象。

  这来来回回差不多也有一个星期了。家里也没听仰亚说去上班,也没听说他上班的事。当然,这几天,仰亚找的是家里田土山林划界限的‘借口’,所以,大家也并不怀疑。现在,田土界限的也分完了。仰亚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陈团长是叫他在团里等消息,他也不敢再在家里呆了。

  第二天一早,仰亚就收拾起简单的包裹,准备回‘团’里。走时,仰亚的心里确实有些复杂,早已经没有了再看看一路上这些熟悉的风景的心了。

  团里的大门虚开着,老李头躺在门卫室的床上喝茶、看报纸。

  “老李叔。你在家呀。”

  “啊,是仰亚回来了。唉,我不在这里,还能走哪呀?!你吃饭了吗?”

  “在家吃了才来的。老李叔,这几天陈团长有来过吗?”

  “没有,自从上次来了,遇上了你以后,这久都没再来过。”

  “那,他,有没有带过什么话来、什么信来?”

  “没有!”

  仰业轻轻的地叹了口气,就在门卫室里坐了下来。老李头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过茶壶,给仰亚倒了一杯水:

  “哎!仰亚,你也不要急,慢慢等吧,上面总会有消息的,这么大个人,上面也不会不管的。”

  仰亚也只能苦笑着。

  坐了一会,两人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仰亚就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可寝室里也是无聊。仰亚只能躺在床上假睡。迷迷糊糊地睡到天黑准备吃饭时,老李头来叫他,才起来。

  吃过了饭,仰亚继续回到寝室睡觉。

  就这样,仰亚吃了睡,起了吃,一直有好几天。可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陈团长也再没有来过。挂在墙上的芦笙,仰亚是想吹又不敢吹,他怕吹起芦笙来,自己的心里会更加的糟糕。

  这天,仰亚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他走到了距离宣传队不远的人民公社,他想到那里去问问。以前,人民公社的书记等的,也认识仰亚。他想过去找书记他们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关于自己的一点消息,或者说是像他这样的人的一些相关政策。

  刚走到门口,仰亚才看到,原来人民公社的那块牌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新的牌子。上面写着:

  ‘**县**乡人民政府’。

  人民公社?乡人民政府?仰亚也搞不清楚,这两都有些什么区别。刚走进门,上次的那个门卫大爷就叫住了他:

  “嗳!小伙,你有什么事吗?请到这里来登记一下。啊?原来是宣传队的仰亚啊。”

  “啊,大爷,我想进去找一下刘书记,可以吗?”

  “啊,你说的上次的那个刘书记呀,他已经调走了,调到县里什么单位。唉,我一时想不起来了,现在,好些单位的名字都变了,我一下子还叫不起来。你看,我们这里也已经改成‘乡政府’了,再不叫人民公社了。嗳?仰亚,你们宣传队不是已经解散了吗?怎么,你还在那里上班?还是已经到哪里去上班去了?”

  “啊?刘书记调走了?啊,我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我还在团里面等呢,上面还没跟我安排。”

  “啊,那你要找刘书记,是为这个事情?”

  “嗯!”

  “可是,刘书记已经在上个月就调走了,不过,你这事,好像不归乡政府这边管吧?你们不是一直由上面县委宣传部、县文化局直接管理吗?可能乡政府这边也帮你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吧?不过,仰亚,你也不用担心,现在不是已经分田到户了吗?你得抓紧到家里去分一份田土,实在不行,就回家去,不也还有地种吗。”

  “啊,我们家已经分了,他们留有我的一分田土。”

  “那不就行了。”

  “大爷,那现在的书记在吗?”

  “啊,好像也不在吧?早上我看到他出去了,到现在还没看见他回来。”

  仰亚对着大爷点了点头,慢慢地退了回来。继续回到自己的寝室‘等待’。

  这样的日子,仰亚持续了有两三个月吧。这其间,仰亚也回了几次家里,可他总是一付精神不振的样子,务妮,还有阿爸问仰亚,仰亚也没说什么。

  这天,仰亚又是在天快黑时才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抱了会儿子小亚略,一家人吃饭也没什么话。阿爸走出了门口,正在门口歇着。闷闷地一个人抽着烟。等务妮抱着孩子进了房间,仰亚出门来上厕所,阿爸叫住了他:

  “仰亚,你过来一下。”

  “啊,阿爸,你有事吗?”仰亚朝着阿爸走了过去。

  “你坐下。”阿爸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凳子,示意仰亚坐下。

  “阿爸,有事吗?”

  “你说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阿爸,我能有什么事呀,我这不好好的吗。没什么事,阿爸,你就放心好了。”

  “仰亚,我是你阿爸,你有没有事,我还看不出来吗?你看你最近的脸色,看看你每次回来的样子。”

  仰亚的心里暗暗心惊。看来,自己的事情,还是被阿爸看出来了。可是,仰亚还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阿爸。因为自从阿妈去世以后,阿爸也愁苦了很多,仰亚不想再让自己的事给自己的阿爸增添烦恼。所以,仰亚强作镇定:

  “阿爸,真的没什么事,你看我也这么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有什么我还解决不了吗?你就放心吧,阿爸。”

  阿爸看不能再从仰亚这里问出什么来,毕竟这么大的人了,他不想说的,你再问也没有用。所以,阿爸没有点再追问下去。

  “没有就好,那你早点去睡吧。”

  “啊,阿爸,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仰亚舒了口气,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知道自己对阿爸说了谎话,可是,不这样,他又能怎样做呢?

  房间里,儿子小亚略已经睡下了。务妮坐在床头上绣着自己的花。仰亚走这去,把自己口袋里的工资掏了出来,递给了务妮:

  “阿妮,这是这个月的工资,我交给你。”

  务妮迟疑了一下,把钱接了过去,数了数,又把其中的两张递给了仰亚。

  “这些,你留着吧。”

  “不用,我交给你,留着家里用吧。”

  “你拿着这些,留下这些给家里就可以了。你不是也还要在团里吃饭吗。”

  仰亚只得接了过来。

  务妮又帮儿子小亚略整了整被子,边整理边对仰亚说:

  “你这几个月工资好像少了很多,你是用来做其他的了吗?”

  “没有,你也知道,我们这几个月不是没有什么演出吗,所以,肯定会比有演出时少多了。务妮,我可真的没乱花钱。”

  “我不是说你乱花钱,也不是说你不能花钱。我是怕少了,你又要把钱拿回家,自己在外面就顾不上自己了。你看,你这久,都瘦成啥样了。说你病,你又说没病。”

  “务妮,我真没病,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能照顾好自己就行,现在家里,孩子一天天长大,衣服、吃的,都要了。阿爸也一天天变老,你可要认真地工作,好好照顾这个家。”

  仰亚从身后抱住了务妮,感激得自己差点流出眼泪来。

  仰亚就这样在家和‘宣传队’间来来回回地走着,认认真真地‘上班’。又过了一个多月。这一天,仰亚还躺在床上,突然有人来敲自己的门。仰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打开门,确是自己的阿爸站在了门外。

  “阿爸!是你?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阿爸看了看仰亚,又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再看看仰亚的房间里面。好久,才慢慢地走进了仰亚的房间。

  “你不是说你没事吗?你这是——”

  “阿爸,我真的没事,真的。”

  这时,老李头也跟到了门口。

  “仰亚,你阿爸早就来了,我不知道这是你阿爸,所以,我就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全部跟他说了。”

  阿爸看着仰亚,不说话。

  仰亚也看着阿爸,也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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