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肆拾壹章

上元节算是新一年伊始大安朝最热闹的节日。

        因着纪老太太昨日便去了东山寺里祈福，要两日才回来，无需去给祖母请安，今儿阿雪倒是难得懒了一会子才起床。才睁眼没多久，姜氏便差人给苒若园送来了好些碗不同口味的圆子。

        “姑娘，这碗是乳糖圆子，这碗是芝麻圆子，那边那碗是蜜果圆子……”

        等阿芝一股脑儿的介绍完，阿雪朝她眨了眨眼，双眸清澈，透着几分惊讶。

        “这么多……”

        给阿雪递了一个汤匙，阿芝抿嘴一笑，将一碗乳糖圆子朝她手边送了送。“夫人怕是不晓得姑娘如今爱吃什么馅儿的，就多准备了些。”

        闻言，阿雪低头先喝了一口乳糖圆子的汤水，满足的眯起眼睛来。

        好甜。

        “今日京城里有什么热闹吗？”

        “上元夜街上最是热闹，户户都挂起红灯笼，家家还未嫁娶的姑娘儿郎都会戴上面具在街上跳舞。”

        嘴上应着话，阿芝手上也没闲着，见阿雪已经吃完了一颗乳糖圆子，又眼疾手快的将芝麻馅儿的圆子碗递给她尝尝。“圆子不好克化，姑娘每种尝一尝味道就成了。”

        阿雪手上的动作一滞，没注意阿芝换了她手边的汤碗，只呢喃着重复阿芝方才的话。

        “跳舞？”

        在峄城的时候，倒是没有这般热闹。

        主仆俩正说着话，门外忽然响起纪筱萍的声音。

        “三妹妹起了吗？”

        前些日子她在自己院子里闹的那一出，因着纪二爷的严防死守，除了那个院子里的几个下人知晓，是没有话传出来的。再加上纪伯爷与姜氏还未给侯府答复，这几日一直在斟酌阿雪的婚事，也没有心思注意到纪筱萍有什么异样来。

        不过，也正因着纪伯爷与姜氏还未给侯府答复，倒是让纪筱萍的情绪又稳定了不少。既是还未定下来，那她便还有机会。今日上元夜，就是上天赠予她的时机。

        “三妹妹，今日是上元夜，我们一起去街上吧？”

        阿雪放下汤匙，没应纪筱萍的话，却是浅浅一笑，指了指面前的几个汤碗。

        “二姐姐用过圆子了吗？要不要再用一些？”

        纪筱萍这才注意到，纪筱苒面前的两排白瓷碗里，居然盛的都是圆子。

        各种各样馅儿的圆子……

        一早，小李氏也是给她送了圆子的，可就那么两种馅儿，和眼前纪筱苒的比起来，简直就是没法入眼瞧了。捏紧袖口，她回给阿雪一个笑。

        “三妹妹无需客气，方才我在院子里已经用过了。倒是三妹妹今夜里的面具，已经选好了吗？”

        面具？

        顿了一瞬，阿雪想起来。方才阿芝与她说过，上元夜，京城里是有面具舞的。

        见阿雪摇头，纪筱萍瞬间笑得灿烂了许多，朝前近了两步，她坐在阿雪一旁。

        “那等三妹妹用过早膳，我们一起去买吧！”

        入夜，安长街上灯火璀璨，人来人往。

        阿雪是第一次戴面具，有些别扭，走几步便不时摆弄一下挂在耳上的小狐狸面具。

        纪筱萍走在她的左手侧，面上戴的是一张兔子面具。这街上熙熙攘攘，若不是本就知道身边人是哪一位，倒确实是不容易瞧出来谁是谁。

        不远处有阵阵丝竹声传来，伴着吵闹的喧嚣声。

        阿芝紧紧的跟在阿雪的身后，生怕在这你来我往又瞧不清楚人的街上，把自家姑娘给跟丢了。

        阿雪倒是有些兴奋，她是第一次瞧着这样的京城。一路走走跳跳，不时在街边的小摊小贩前驻足，好不开心。倒是纪筱萍和她走在一起，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可这份心不在焉，在瞧到对面越走越近的几个人时，却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那人身材颀长，戴着一张狼头面具，跟在他身边两个人，戴着两张玄色的素面具，配上一身墨色衣裳，若不是街上灯火明亮，俨然要没在夜色中了似的。

        可纪筱萍却知晓，那人是谁。

        她早就打听过，沈翊的面具近两年都没有变过样式，何况是他身边的苏昆和苏仑两位侍卫，更是几年如一日的素色面具。

        阿雪是不清楚这些的，只瞧着纪筱萍越走越快，眼看就要撞到对面的人身上，忍不住也跟着快走了两步，想要拉住她。

        “二姐姐小心！”

        沈翊已经许久未见到小姑娘，可又因着两个人的婚事并没有敲定，不好在此时光明正大的约她出来，只好借着上元夜的机会，想要见一见她。

        原他只是叫苏仑提前去打探了一下小姑娘今日里戴的是何种样式的面具，想要找寻一番。可眼下，小姑娘这一声二姐姐，倒是让他立时就确定了目标。

        狼头面具下的一张俊俏容颜，蓦的弯了弯嘴角。身子一侧，他躲开了直直朝自己撞过来的纪筱萍。

        “咳咳……姑娘小心。”

        沈翊故意压低了嗓音，比起平日里来，要粗哑不少。

        这一声，倒是让一头冲他靠过来的纪筱萍愣了愣。

        这声音……难道不是世子爷？

        沈翊是没有理会她的，只把视线落在阿雪的身上。

        看着小姑娘脸上的小狐狸面具，他嘴角的弧度忍不住愈发大了起来。

        小狐狸…想起两个人初初见面的时候，这面具还真是适合她。

        苏昆苏仑两个人是极有眼色的，这会子见到沈翊找到了阿雪姑娘，为免得碍着主子的眼，不由自主的便与他稍稍拉开了些距离，仿佛方才只是凑巧走在一起一般。却没想到，他们这个动作，倒是让纪筱萍更加笃定了。

        这人，大抵真的是凑巧与世子的面具一样吧。

        “三妹妹，咱们快些过去吧！”

        顺着纪筱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阿雪樱口微张。

        前面真的好生热闹，放眼望去，尽是翩翩起舞的人儿。

        纪筱萍是一心急着过去寻沈翊，唤了一声阿雪之后便加快了些步子，待阿雪想要跟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拉住了。

        侧头看了一眼男人握住自己手腕的手，阿雪眉头微蹙。

        只还不待她开口，男人已经拉着她往反方向走了起来。“跟我来。”

        愣愣的，阿雪直觉的便跟着他朝反方向走了起来。

        倒不是她胆大无畏，只因为，这人的声音，怎的和方才听起来完全不一样？

        倒像是，是沈翊的声音。

        见自家姑娘被陌生男人拉着走，阿芝瞬时急了，两个大步跑过去想要拉住阿雪，却发现自己被人拦了下来。

        是刚刚戴着素色面具的那两个人。

        “阿芝姑娘留步。”

        被狼头面具男人拉着走了一小段路，阿雪跟着他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内。

        周围的光线，瞬间就暗了下来。

        这一瞬，小姑娘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她想从他的手掌中挣出自己的手腕，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世子？”

        沈翊本想应声的，可一听小姑娘唤的是世子，便没有开口。

        阿雪有些急了。

        “是……是沈翊吗？”

        听到沈翊两个字，沈翊终于满意了。松开手，一把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扯了下来。然后，抬手轻轻摸了摸阿雪的头，动作轻柔。

        “是我。”

        等真的看到沈翊的脸，阿雪才真真正正的舒了一口气。

        见状，沈翊低笑，还顺手解开了挂在了小姑娘耳朵上的面具。

        “现在才知道害怕了？”

        阿雪仰头看他，一张小脸儿在月色下愈发娇嫩。

        “我不怕。”

        沈翊挑眉，“不怕？”

        “若刚刚拉着你走的不是我呢？”

        他音落，阿雪一低头，却没做声。

        “怎的没戴着我送你的那块儿玉佩？”

        闻言，阿雪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腰间，又睨了一眼沈翊的。半晌，才轻声开口，“那玉佩是男子的，我戴着不合适。”

        事实上，那玉佩很是精致，倒也不限于一定是男子佩戴。可那玉佩，只有她和阿芝知道，没有确定两个人的关系之前，她不敢叫旁人知道。若是老太太知晓了，定是真的觉得她和沈翊私定终身了。

        沈翊也不再逗她，只直直的看着她那双晶莹的眸子。

        “阿雪。”

        “嗯？”

        这会儿看小姑娘仰着一张小脸儿看向自己，沈翊轻抿了抿唇。

        他原想过去求安康帝给自己和阿雪赐婚的，可一想到安康帝的两个孩子，便歇下了这份心思。一个纯王，一个文思公主，哪一个，在自己和阿雪定下亲事之前出来在安康帝面前捣乱，他都不见得会完美解决。便是他不怕得罪皇家，也怕伯府有什么麻烦。

        可这些，他不愿说与小姑娘听。

        “亥时有焰火表演，想不想看？”

        阿雪一滞。

        “焰火表演？”

        阿芝并未与她说过有焰火啊……

        不过，阿芝……

        “阿芝呢？”

        见小姑娘才想起来自己的小丫鬟，沈翊忍不住笑出声来。

        “放心吧，有苏昆苏仑跟着呢。”

        闻言，阿雪有些心虚的垂下眼。

        她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发现阿芝不在自己的身边……可也不怪她啊，谁叫沈翊一直打断她的思绪。

        “那……去哪儿看焰火表演？”

        沈翊已经又自然而然的抓住了小姑娘的手腕，“跟我来。”

        跟我来。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和她这样说。

        阿雪原想问他到底去哪儿，可这会子看着他的背影，却一言未发。

        便跟着他走吧，她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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