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下午五点。

        苏晓晓抱着粉丝送的满天星，和木子一起回了酒店。

        木子兴奋得很明显，在回酒店的路上，嘴里的念叨就一直就没停过。

        对于刚毕业的木子，这头一次杀青，就好像第一次完成了一个项目。

        虽然明天就要奔赴下一个剧组，但也不妨碍这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盘算着晚上要吃什么来和苏晓晓一起庆祝。

        用她的话说，就是——

        “晓晓姐辛苦了这么久，一定要多吃点儿好吃的放纵一把！”

        苏晓晓很理解她的心境，一路上，都眉眼带笑，安静听她说话。

        直到到了房间门口，苏晓晓突然出声打断了木子嘴里的“烧烤火锅炸鸡披萨”：

        “木木，你帮我去前台要个花瓶回来吧。”

        看着苏晓晓怀里从片场一路抱回来的满天星，木子一拍脑门儿，觉得自己这个助理当的真是不称职——

        花可是晓晓姐的粉丝小酥糖们送的，是包含心意的重要的礼物，当然是要好好养起来的！

        “我这就去！”

        木子背着身上的挎包就要跑。

        却被苏晓晓伸手拦下。

        “把包给我吧，还有你慢慢走着去，走着回来，不要着急，花瓶最好是挑个好看一些的。”

        木子就跟兴奋过度，被家长按住的小皮孩似的，点着头连连答应，把包递给苏晓晓，然后老老实实地一步一步地往电梯间走去。

        目送着木子离开，苏晓晓敛了神色，用房卡刷开了房门。

        把花束和挎包往桌子上一放，她动作很快地，从木子的包里拿出两部手机——

        一部是苏晓晓自己的，一部是木子的。

        划开自己的那部，苏晓晓登上微博，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庄雪”两个字。

        界面自动出现了相关词条，其中，庄雪被保安架走已经到了第三位。

        点开这个词条里的置顶微博，是个粉丝百万的营销号所发。

        【平果爱吃瓜：安市影视城，庄雪和助理被保安当众“请”走，这是发生了什么？庄雪不小心得罪什么人了吗？】

        下面配足了十八张，庄雪被保安一路架着，从影视城门口“送到”保姆车上的照片。

        照片里，庄雪还穿着宫装戏服，情绪激动地一直在挣扎。

        【？这是在拍戏吧？？】

        【肯定就是在拍戏啦，庄雪不就是前阵子演《爱情小时光》里校花的那个？我记得她人挺温柔，挺好的，总不至于和剧组闹这么大矛盾，还被轰走吧？】

        【不懂就问，图里的这女明星，是惹到什么大人物了吗？怎么还被保安驱逐了呢？（狗头保命）】

        【楼上正解。我有朋友是安城影视城的工作人员，听说某个剧组可是出了个不得了的戏霸，仗着背后有人，这俩月把组里上下闹得鸡犬不宁的，照片里的这位今天也是中了她的招。】

        【tmd这意思是有人欺负我家小雪？（砍刀）】

        【楼里的雪花先不要开麦，后援会已经联系公司了，小雪工作室马上会给回应的。庄雪是谁？清纯挂女星第一人（爱心）~可盐又可甜小仙女（星星）~爱笑的快乐源泉（小太阳）~】

        这条微博以及它下面的评论，乍一看像是营销号放瓜，粉丝控评，路人看戏。

        但其实再细微一品就不难发现，所有的言论，都没有真正地把矛头指向庄雪，而是里外里给庄雪塑造了个“受害者”的形象。

        现在的时间，正是一天的下班时间，也是微博上流量较大的时段。

        不出意外的话，庄雪被保安架走这个词条，也马上就会登上热搜榜。

        至于评论里所谓的“戏霸”，庄雪今天只拍了一场和苏晓晓的对手戏，随后就被“请”走了……

        所有的操作，都是那么地似曾相识，毫无新意。

        安市今天一天天气都不怎么好，只有上午短暂地出了会儿太阳。

        苏晓晓神色淡漠地暗灭屏幕，一抬眼，看到的便是窗外被阴霾所笼罩的天空。

        收回视线，素白的手指轻轻拂过桌上那束满天星，她拿起另一部手机，长按电源键，关机。

        木子高高兴兴地抱着个长颈玻璃花瓶进屋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苏晓晓起身来迎她，还笑着冲她挥了挥手里的手机。

        “木木辛苦了，这么辛苦的木木，应该亟待一杯香喷喷的奶茶来恢复体力——云饮怎么样？”

        云饮是今年在安市新开的一家奶茶店，靠着“好喝”以及“料真价实”两个优点，在一众奶茶品牌里迅速杀出一条血路，稳稳占据奶茶界口碑top1。

        《宫廷心计》一开机，苏晓晓和木子刚来安市的时候，木子就嚷嚷着想喝云饮，苏晓晓在她每天的念叨下，也挺想尝尝的。

        只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奶茶的口感，云饮一直没有开通外卖，想喝的话就需要去现场排队，剧组通告一天接着一天，来了两个多月了，两人至今也没有喝到一杯云饮。

        “我刚查了查路线，从这里到云饮的店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那附近还有不少评分不错的店，咱们带着行李过去，找间酒店住下，好好吃一顿，明天去机场路还能近点儿。”

        木子瞬间体力满格，跟打了鸡血似地喊道：

        “啊啊啊晓晓姐最好啦！！！”

        这边苏晓晓刚走没一会儿，陈芳就被李导一个电话叫到了休息室。

        听到李导打听苏晓晓的去处，还说屋里那位盛京的“白先生”，想请苏晓晓吃个便饭，陈芳的内心响起了警铃。

        那在沙发上，品着茶，面带微笑，戴着金丝眼镜的“白先生”，在陈芳心里的评价，也立马从“人模人样”，降低到了“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陈芳眼神里带着戒备：

        “那就很不巧了，晓晓已经离开了，而且她晚上和别人有约，怕是没时间回来，再和白先生吃这个饭。”

        “没时间”三个字被陈芳说的格外重，李导听闻，有些许急躁，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白霖挥手打断。

        白霖放下茶杯，推了推眼镜，一脸斯文：

        “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两分钟后。

        陈芳离开后，原本踌躇着想要再单独请白霖赏光吃饭的李导，也被白霖礼貌地请离，休息室里只剩下白霖一人。

        手机界面上，视频电话刚刚打通，白霖把眼镜一摘，笑得很无奈：

        “人已经走了，这饭我怕是请不了了。”

        “来剧组被你奴役一趟，我现在身上就已经多了‘仗势欺人’‘不安好心’，这么多个标签，口碑严重下滑，易大财主，你打算怎么赔我？”

        晚上八点半。

        苏晓晓和木子，人手一杯云饮的奶茶，出现在了城西的一家烤串店门口。

        像是进行什么仪式一般，两人嘬了一口奶茶，相视一笑：

        “我们走！”

        “走走走！”

        这家烤串店是今天送她们过来的司机师傅推荐的，说是店家夫妇刚从外地来这里没多久，店的名气还没打开，但手艺是真的好，用司机的话来说就是“宝藏店铺的萌芽阶段”，让她们务必来尝一尝。

        烤串店不大，店里只有五六张桌子，这会儿在吃饭的，也只有一桌四个看起来像公司职员的中年男人。

        店里也没有其他伙计，烤炉旁忙着烤串的老板，看到她俩后，热情地招呼她们落座。

        火炉上的烤串滋滋冒着油，小小的店面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木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减肥的事明天再说，今天我一定要吃个够！”

        “晓晓姐！你更要多吃点！为了拍这部戏，这两个月你每天吃的那么少，那么素，还要工作那么久，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木子的话说的没错，为了拍戏，苏晓晓这两个月的确是刻意控制了下饮食，每天清汤寡水，油腻的食物是一点儿都没沾。

        剧组没有要求苏晓晓减肥，她其实也不是易胖体质，相反因为坚持运动，苏晓晓平常的体重一直没什么浮动。

        正常吃饭的话，在拍摄周期里，她也能保证镜头里的“虞贵人”是一致的，不会让观众跳戏。

        只是剧里的“虞贵人”经历坎坷，最后郁郁而终，后期和前期对比，应该要更为清瘦，才符合人物状态。

        刚好苏晓晓的戏份也基本是按照时间顺序拍摄的，拿到通告单后，她找张导聊了一下，说出了想法，张导对此很是赞同。

        所以拍摄开始的同时，苏晓晓也踏上了减重之路。

        历时两个多月，苏晓晓在今天和“虞贵人”说了再见。

        回看这次剧组里的日子，每天起早贪黑，遇到拍摄不顺利的时候，工作十几个小时也是有的。

        要问苏晓晓：累吗？

        肯定是累的，但和以往那样，同时在两三个剧组，出演不同的角色相比，这样的工作状态，是苏晓晓最希望有的。

        倒不是姜鹏改了“周扒皮”的吸血本性，只是《宫廷心计》的剧组合同里，已经写明了不允许演员在不同组之间轧戏。

        签完“虞贵人”合约的那天，华锐的高层和剧组的选角导演乘坐电梯的门刚一关上，姜鹏那张堆满谄笑的脸就立马变了神色，倒三角眼里满是讥讽地转向苏晓晓：

        “人的走运只是一时的，知道吗？就算你演了这种大制作的剧，也不要妄想能红，只要你还在这个圈子里，我就有一万种方法，把你按死在小水沟里，明白吗？”

        姜鹏是苏晓晓的经纪人。

        也是四年前，花了一百万，买断了苏晓晓五年内的所有影视经济合约，把苏晓晓签到华锐的人。

        闻着空气里的香气，拍戏时需要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把脱下来的长款黑色羽绒服搭在椅背上，苏晓晓转过头来，对面的木子正拿着菜单，念叨吃哪个、舍哪个，艰难抉择。

        那张小圆脸两颊上的肉，也明显比两个多月前，在京市，华锐的办公楼里，苏晓晓初见她时少了不少。

        伸手把放在桌边的签字笔递了过去，苏晓晓也捎带着帮木子解决了“困境”：

        “都点上吧，我中午也没吃多少，现在正有些饿了。”

        木子：！！！

        怎么能让晓晓姐饿着呢！？

        她这下是一点儿也不纠结了，问了下苏晓晓想吃的后，飞快勾选好了不少肉串和素串，然后起身把单子送给老板，还拜托了下老板尽量做得快点儿。

        老板笑着一口答应，从身后的保鲜柜里把点的串拿出来，架上烤炉。

        木子转身走了回来，屁股刚一挨着凳子，屏风后忽然传来了孩子的哭闹声。

        店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同时被吸引了过去。

        老板赶紧放下烤串，去里间抱出来了个一两岁的胖娃娃。

        孩子像是刚刚睡醒，哇哇哭个不停。

        那一桌在吃饭的四人，显然是和老板相熟的。

        其中穿着黑色毛衣的中年男人，一边开口“西西乖，西西不哭了”地帮忙哄着孩子，一边问道：

        “对了，今天怎么不见弟妹啊？”

        老板手忙脚乱地哄着怀里的儿子：

        “老家有点儿事儿，孩子妈临时回去了，就只剩下我们爷俩……哎呦不好，串儿要糊了！”

        穿黑毛衣的中年男人，很是仗义地继续道：

        “没事儿没事儿，老弟！你哄西西，这串儿我帮你烤！”

        他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颤颤巍巍地起身，明显是喝多了的缘故，连站都站不稳，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桌上的其他三人，笑话他酒量差，但其实他们仨也没好到哪去，说着要去帮忙，可一个个站着都成问题。

        孩子还在哭闹，老板没办法，正打算单手抱娃，另一只手去翻一下烤串。

        “我来帮你吧。”

        一道清冽动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额头上已经急出了一层汗的老板，连连道谢。

        他一边哄娃，一边转过头一看，就见刚才进门的其中一个女孩子走了过来，在烤炉旁站定。

        那双纤细莹白的手，熟练地翻动上面架着的烤串，还调整了一下位置，把快熟的素串放到温度较低的两边，夹生的肉类放到温度比较高的中间继续烤。

        一看到女孩的手法，老板稍稍放了些心，这明显是会烤东西的。

        他抱着孩子去到里屋，泡了点儿奶粉喂给孩子喝，哭闹终于渐渐止住。

        老板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抱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娃，又赶紧出来店里，想看看烤炉那边的情况。

        炉架上，经过炙烤的肉串已经细嫩焦香，被高温烤出来的油脂在火炉上滋滋作响，随后化作空气中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四溢开来。

        这娴熟的手法，让老板很是惊讶：

        难不成是碰上同行了？？？

        突然，怀里估计是吃饱了的娃，用舌头把奶瓶顶了出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炉后面的人，很是快乐地伸手，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mua~ma~”

        “别乱叫人。”

        老板把奶瓶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把孩子竖着抱起，一边给他拍奶嗝，一边把视线转到烤炉那儿，想给人家再正式地道个谢。

        只见暖橘色的灯光，在女孩的身上打上了一层光晕。

        那张漂亮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在烤串店如此具有生活气息的场景下，偏偏没有半分突兀之感。

        少了一分疏离，多了两分平易近人之意，只叫人的视线，更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灯下美人月下花，大抵不过如此。

        感谢的话卡在嘴边，老板愣了一秒，总觉得这张脸，他好像不止一次地在哪里见过。

        但还没等他回想起来，身旁就先传来了带着真情实感地夸赞声：

        “不亏是晓晓姐！连烤串都烤的这么好！晓晓姐最棒了！”

        木子直接换了座位，坐到了离烤炉最近的那一桌，继续尽职尽责地当她的“晓晓姐专属牌夸夸机”。

        苏晓晓继续翻动烤串：“碰巧之前有机会，学过罢了。”

        她说的机会，正是两年一部家庭伦理剧拍摄的时候，因为扮演烧烤店家的小女儿，苏晓晓在片场便认真学习并掌握了这项技能。

        不远处喝大了的四人组也随声应和：

        “小姑娘真不错！人美心善，还会烤串啊！”

        “是啊是啊！真不错真不错！”

        “潇潇？和我家那闺女是一个名字，唉，我那已经成年七八年，却还是每天喊着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丫头，要是能有你一半，漂亮懂事就好了。”

        “哈哈哈，老肖，你小心潇潇听到你这么说她，直接冲来，跟你没完。”

        那被叫“老肖”的，正是穿黑毛衣，头一个站起来要帮忙烤串的中年男人。

        听了身旁老友打趣的话，喝醉了的老肖嘴硬道：

        “我，我才不怕呢，反正潇潇在外地，她听不到的，哪怕听到了，她也就只能发发消息来‘骂我’。”

        老肖又举起手机，把镜头对准烤炉后的苏晓晓，继续嘴硬：

        “我倒要把这小姑娘的照片拍一张，发给潇潇，让潇潇跟人家学学。”

        刚摇摇晃晃地拍了一张照片，老肖手里的手机忽然“叮铃”地一声响。

        这可把老肖吓了一大跳，立马坐得笔直，以为真的是自家闺女发来消息，要“骂他”了，赶紧划开手机。

        却不想收到的，只是一条微博的消息提醒。

        【苏晓晓在《宫廷心计》现场耍大牌？】

        【一线娱乐独家消息，先前盛传庄雪大闹《宫廷心计》剧组的真实原因，竟然是因为不满苏晓晓现场耍大牌……】

        见不是女儿，老肖松了一口气。

        他向来对娱乐信息不感兴趣，但也对无良媒体喜欢捕风捉影，颠倒黑白的尿性有所耳闻。

        随手把消息提醒删了，老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这些媒体就爱昧着良心瞎胡说，我看叫‘xiaoxiao’的小姑娘，就没有不好的……”

        那边串已经烤好，苏晓晓和木子把串装到盘子里，拿到座位上，正边聊天边吃的开心。

        老板娘打过来了视频电话，孩子看到手机屏幕里的妈妈很是高兴，一旁的老板，一句一句地教着他喊“爸爸妈妈”。

        在吃串喝酒的四人桌，又开始大着舌头，相互打趣，一起聊天。

        此时，小小又温暖的烧烤店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苏晓晓那只关了静音的手机，不断有新消息涌入和陌生号码来电。

        放在角落的包里，忽明忽暗，无人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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