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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行甲登昭陵


这天傍晚,在昭陵山的山脚下,来了一位风尘仆仆身背布囊的麻衣男子。

    他为了某人特意从千万里之外的西洲赶到太安城,是带着那位老人的嘱咐所来,他要将某人安全带回西洲。

    但在此之前他在路经此地时仿佛是想起了某件事,于是短暂地停下了脚步。

    站在山脚下的杜行甲抬头看向昭陵山顶的那座玉皇台,继而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那座气势恢宏的昭陵行宫上。

    最后迈开脚步,准备登山而去。

    他记得当时在小院中那个名叫青云的道士曾经说过,若不是因为他及时赶到,隋便就得死在这座昭陵山了。

    而这一切,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是一个叫做囚龙道人的天霜山修士所为。

    所以今夜他来了,他想要见见他。    

    就在杜行甲缓缓拾级而上,宛若闲庭漫步般走到昭陵山山腰时,被驻扎在此的昭陵铁卫拦下了去路。

    “站住!干什么的?”一位身披制式甲胄,身材魁梧双臂孔武有力的大汉见到有人登上山来时,神色不善地呵斥道。

    今夜这位当值的魁梧大汉叫做庞统,是昭陵铁卫的一位什长。

    他之所以会用这般语气,一方面是他身为昭陵铁卫的身份使然,另一方面则是以他的眼力已经瞧出来这个身着麻衣的男子并未官职在身,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市井百姓。

    原因很简单,有哪位官老爷会在这个时候独自上山来?

    所以判断出来者只是一介布衣百姓来的庞统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言好语。

    在他看来自己没有当场将其格杀就已经属于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了。

    “上山。”见到自己被拦,杜行甲的眉间并没有半点怒意,他只是极为平静地淡淡吐出两个字。

    庞统闻言拧了拧手腕,眼神酷烈阴翳地问道:“上山?你知不知道这里是皇帝陛下每年举行秋狩大典之地,是皇家猎场?你擅自登山就已经犯了死罪!”

    他本以为这一番话能够将眼前这个男子吓得魂不守舍屁滚尿流,没想到对方只是反问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山道两旁腰间佩戴长刀手执铁枪的昭陵铁卫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难道这家伙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是说他活够了是在自寻死路?

    庞统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这个麻衣男子,布满老茧的右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然后将刀鞘中的寒刃缓缓抽出了半寸有余。

    若这个看似风尘仆仆的男子不是大老远跑来自寻死路,那就是对方有备而来。

    “你究竟是谁?”庞统双眸半眯,沉声问道。

    他可不信一个寻常的市井布衣有这个胆子,敢拿一支全副武装的昭陵铁卫开涮。

    “只是一个登山人罢了。”

    杜行甲的语气始终是不温不火平静的出奇,仿佛就没有看到庞统抽刀的动作,也没有注意到他示意两边昭陵铁卫准备动手的那道眼神。

    “我劝你现在就下山去。”庞统神情冷冽地提醒道。

    杜行甲闻言摇摇头,然后抬眸看向庞统,否定道:“不行。”

    “动手!”就在庞统撞上杜行甲的那道眼神时,他厉声呵斥道。

    因为那道看似随意的目光,却让他遍体生寒,如临大敌。

    现在他已经可以断定,后者是来者不善。

    但让他在如坠冰窖后心生惶恐的是他腰间的那柄跟随他多年的战刀却无论如何都拔不出鞘来。

    哪怕是他已经不顾威仪已经面孔通红,但那柄明明已经出鞘半寸多的寒刃却始终纹丝不动。

    当然撞上这种情况并非只有他一人。

    山道两旁的昭陵铁卫在听到什长庞统的命令后本想要对其出枪,但不知为何手中的铁枪却如同千钧之重,无论他们怎样用力始终提不动分毫。

    见到手中战刀拔不出来,手下将士的铁枪也异样横生,庞统很快就明白是眼前这个男子搞的鬼。  

    庞统见此干脆放弃了抽刀的打算,挥舞为双拳自台阶上一跃而下,朝杜行甲的面门轰去。    

    但让他感到诡异的是他一跃而起的身躯并未落地,而是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至于挥出去的那一拳,也自然而然的落空了。

    看到身前已经无人,杜行甲这才重新拾级而上。

    至于山道两旁的昭陵铁卫见到自家什长在空中悬而不落,那还敢再对这个麻衣男子加以阻拦,任由他缓缓登山而上。

    等到杜行甲的背影湮没在山林之中时,悬浮在半空中的庞统终于摔落在了地上。

    摔跌在地上的庞统被手下将士搀扶起来后,眼神复杂地望向那条山道,叹了口气。

    他知道若是对方刚才哪怕想取走自己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甚至对方若真有杀心,自己手下的这一众兄弟也难逃一个“死”字,但那人却没有这么做。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庞统的一名心腹站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若是让校尉大人知道我们放人上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名心腹压低声音提醒道。

    庞统闻言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他同样知道今夜这件事可能瞒不住。

    “你们在这守着,我去将此事同校尉大人说一声,是我们没有将其拦下,到时候若校尉大人真得怪罪下来,这罪我替兄弟们扛了。”庞统看向手下的将士,瓮声瓮气地说道。    

    就在庞统离开半柱香后,一道烽火云箭被人射向空中,然后绽放出一道璀璨耀眼的烟花。

    紧接着驻扎在昭陵山四周兵寨中的数千兵马大动,皆是奔涌出寨,朝天霜山浩浩荡荡而去。

    霎那间大有山雨欲来黑云压城之势。

    杜行甲看到了那支在空中炸裂的烽火云箭,但他并没有阻止。

    他知道这支求援的烽火云箭是因为自己而射,但他不在乎。

    此时的他已经站在了昭陵行宫的宫门前。

    在其面前是一众已经事先得到消息而严阵以待的昭陵铁卫。

    杜行甲看着这众占领铁卫,然后轻轻解开背后的布囊,分别取出大小布囊中的枪身以及枪头,最后将那截枪头稳稳地嵌在了枪身上。

    “我现在比较赶时间,所以要么让开,要么死。”杜行甲手执大隋国器白帝,嗓音平静但又裹挟着无尽寒意道。

    那众昭陵铁卫感受到这股让人窒息的威压后,皆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甚至哪怕再开一倍的兵力也绝不可能将这个麻衣男子拦下。

    “咻!”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那众昭陵铁卫中有人搭箭在弓的手心出汗以至于手指一松,箭矢朝杜行甲激飞了过去。

    当所有人看到这道破空而去的箭矢后皆是心神一沉,无论是因为什么缘由,这道箭矢已经代表着开战了。

    那支力道足以穿甲而过的箭矢却在杜行甲身前半丈处停了下来,再也难尽半寸。

    然后先是精钢所锻的箭头被硬生生折断,然后就是箭杆被一股莫名的力道给碾压至齑粉,消失在了半空中。

    “叮当。”

    折断成两截的箭头掉落在地上,在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宫殿前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动手!”

    昭陵铁卫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然后回过神来的重人纷纷神色一狠,朝面前那个形单影只的麻衣男子冲锋而去。

    杜行甲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朝前方缓缓递出一枪。

    然后化作实质的枪势在大理石的地上犁出半丈之深的沟壕。

    那道沟壕自杜行甲的脚下而起,贯穿整座昭陵行宫,一直到行宫后的那座山崖前才停了下来。

    至于那众杜行甲冲而来的昭陵铁卫,有的被霸道的枪势直接搅碎身躯,爆开一团血雾,有的被枪势断去的手臂或者腿足,血流不止哀嚎不已。

    当然也有比较幸运没有被那道枪势所波及的,此时见到眼前这一幕宛若人间炼狱般的惨状后神情呆滞,手中的铁枪都已经握不住,甚至双腿下传来一股骚臭之味。

    杜行甲用枪尾一端轻轻敲了敲脚下的那方地面,然后抿了抿薄唇。

    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以枪尾破开地面,然后身形在那黑洞之中向下坠落而去。

    法坛之中,囚龙道人心神有些不宁。

    当初在那个大隋孽子跟随李汤父子四人身后潜入法阵,然后又将被镇压在此的大隋国运融汇于身,甚至还凭借着大隋国运的庇护与自己交手过一二。

    但这都不算什么,自己身为天象境的炼气士,对付一个哪怕身怀国运的磨根武夫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若不是当初那个神秘男子出手重伤自己,然后将前朝孽子给带走,在自己将后者抹杀掉后,成为无主之物的大隋国运肯定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但人算始终不如天算,哪怕自己的山上人。

    囚龙道人已经将那日法坛上的一切传信回山门,法坛上被镇压的大隋国运已经被那个前朝孽子带走,那他自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

    他在传信玉简中已经向那几位长老隐晦透露过,能否将自己召回山门,届时自己势必会有重礼相送。

    囚龙道人这几日来一直是这般打算的,甚至哪位长老送那份重礼他都已经小心权衡过了。

    但就在刚刚,他穆然间感受到一股异样的灵力波动。

    “是谁?”盘膝坐在法坛正中央的囚龙道人呢喃问道:“难道是山门长老在收到传信玉简后亲自赶来?”

    不过很快事实就让他大失所望,然后勃然大怒。

    因为随着法坛的不断晃动,在法坛上空不断有琐碎石块簌簌落下。

    紧接着在法坛上空猛然间断裂开一个黑洞,然后一道人影自黑洞中落下,继而砸落在了法坛之上,瞬间激荡起漫天的烟尘。

    囚龙道人感受到那股极为陌生的灵力波动,猛然站起身来来,神色不善地盯着闯入法阵中来的那道人影,冷声呵斥道:“你是谁?!”

    身在烟尘中的杜行甲身躯一震,直接将弥漫开来的烟尘给震散,然后他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自顾自地说道道:“你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囚龙道人了。”

    听到对方指名道姓认出了自己,知道面前这个男子绝非是误打误撞才闯入此地的囚龙道人神色一凛,难道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但这怎么可能?!

    自己已经在此处看守大隋国运十数年,在这其中从未离开法阵半步,这些年来除了李汤之外再无旁人来过这里,除了今年李汤带着三个儿子踏进法坛,还有...

    囚龙道人神情一凝,还有那个跟随他们潜入进法坛中的大隋孽子。

    但囚龙道人可以确认,眼前这个手握长枪的麻衣男子与那日救走大隋孽子的道人绝非一人。

    “看样子你终于想起来了。”杜行甲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是为了那个大隋孽子而来?”囚龙道人沉声确认问道。

    “孽子?”杜行甲闻言眉头一皱,然后脸上流露出一丝恍然神色,“原来你们就是这样称呼他的。”

    在这抹恍然神色之色,是慢慢攀升至眉眼间的愤恨,“只不过你们凭什么这么称呼他,当年若不是你们他又怎么会背井离乡!”

    囚龙道人听到这番话后,已经确认对方与那个大隋孽子相熟识,而且也是为其而来。

    一念至此,他神色一凛,右手猛然探出,五指弯曲如钩,将一条缠绕盘踞在通天石柱上的石龙给敕令了过来。

    那条宛若恢复生气的石龙硕大的龙瞳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红芒,继而它腾舞着身躯朝那道渺小的身影扑杀而至。

    见到巨大的石龙已经对其张开了宛若黑洞般的大口,而对方却好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囚龙道人嘴角勾起一抹不过如此的笑意。

    不过很快他嘴角的笑意就僵硬住了。

    因为他看到就在石龙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其撕咬住时,一直没有动作的那个麻衣男子穆然出手,身形骤然拔高,然后翻掠至石龙龙头之上。    

    最后踩踏在龙首上的杜行甲右脚重重一踏,原本腾舞在虚空中的石龙砰然坠落在地面上。

    如群山般连绵起伏的庞大身躯引来整座法坛的地动山摇。

    那头宛若山岳般大小的龙首上,以杜行甲脚踏之处为中心,一道触目惊心的断纹向四周蔓延开来。

    几息之后,那颗龙头上已经遍布裂痕,硕大的龙瞳中可怖的红芒缓缓消散,最后沦为一片死寂。

    “咔嚓!”

    整座龙头因为杜行甲的一脚断裂开来,如山石滚落,砸落在法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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