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聚散满天星

隔间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能听得到外间办公室老师们走动的声音和说话声，与外面的热闹相比，隔间里面沉压的有些过于安静。

        吸了吸鼻子，用手中的纸巾擦了擦，何霞英湿着嗓音道，“许老师，咱们进入程序吧。”

        看来这位家长是真的直接将方静怡带走了，许凌志接着解释，“静怡妈妈，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们这个专业，它……”

        “许老师，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何霞英吐了一口浊气，像下好决定，“接下来麻烦你帮我给校方提交一下转校申请。”

        “静怡妈妈，静怡已经不是孩子了，转校这么大的事，是不是也要先跟她说一声？孩子也该有选择权是不是？就像您说的，你也是担心她不走，所以一直没跟她商量不是吗？”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许凌志接着道，“我觉得，这事还得过问当事人。”

        何霞英不置一词。

        班上的同学都很奇怪，这节基础操作课为什么换成吴老师在上，许凌志从来不会缺课带他们。

        “下面请哪位同学来试述002mm游标卡尺的刻线原理？”吴老师提问，“主要是复习一下以前的细节问题。”

        底下唯独方静怡把手举的最高，自从王晓萧走了以后，她像是顶替了晓萧的位置，激涌奋进地回答问题，"尺身每小格长度为1mm游标总长度为49mm，等分50格，游标每格长度为49∕50=098mm，尺身1格和游标1格长度之差为1mm-098mm=002mm，所以它的精度为002mm。”

        按照周泽的话来说，钳工虽然靠实践，但是理论可是作为基础，方静怡这几天努力拼搏为的就是啃下这本理论书。

        “不错。”赞许地点了点头，吴老师表示满意。

        薛俊辉带头带着几个小弟鼓掌，没想这时门突然被扯开，一个外班的学生手里抱着篮球，一头热汗，站在门口大喊一声，“报告，许凌志老师叫方静怡同学去办公室。”说完又一溜烟跑掉。

        在众人疑惑的眼中，方静怡一头雾水地走了出去。上课前不是才跟老许谈完么，想着想着就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方静怡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再推门进去，与韩雨桐对视一眼，直接带到了隔间门口。

        原本看到隔间的何霞英，方静怡还有些高兴，没想接着听着老许将所有情况交代一遍后，小脸立刻拉下来，“妈！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这件事都不过问我一下？”

        “我这是为了你好！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何霞英冷声回了过去，冷冰冰的面容上仿佛能掉下一层冰渣子，“什么也别说了，就这样吧。”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想法，不是让你操控的傀儡！”心口如同被人撕裂，方静怡感觉自己无法呼吸，眼泪夺眶而出，她用衣袖狠狠地擦干净眼泪，转身丢下一句话就直接离开，“不管你怎么处理，我就待这里哪儿也不去，你给我安排的普高，我大门都不会踏进去一步！”

        “静怡！”眼看着女儿离开的身影，何霞英急的一屁股栽在了椅子上，双手颤抖。

        “静怡妈妈，你没事吧？”许凌志跟韩雨桐左右关心询问，韩雨桐离得近，上下安抚着何霞英的背，“静怡说的是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的女儿……我知道的……”眸光暗淡，何霞英失望极了。

        与许凌志对视了一眼，韩雨桐舔了舔唇瓣，最后说道，“静怡妈妈，我们先让静怡冷静一下吧，晚点我再找她聊聊。既然你都已经来咱们学校了，我带你去散散心吧。”

        “谢谢……”见韩雨桐如此殷切地看着自己，拒绝的话头在舌尖打了一个转，何霞英最终还是没法说出口，想着没事，走走也好，“好。”

        哪想韩雨桐本只是带着这位家长围着校园走了一圈，直接绕进了校史馆，走廊两道上罗列着一个接着一个伟人的画像，“他们都是我们钳工的先驱，静怡妈妈，你也知道咱们班的周泽吧，他的父亲也在这里，周宏海是沈飞集团重要技术人员。”

        沈飞集团，何霞英知道去，全国有名的大企业。本只是想随便听听，没想到听着听着，从刚开始的了解到了最后的敬佩，“我竟不知道你们的实训基地是在沈飞集团。”

        “我们做老师的，当然明白家长们你们的顾虑，但是请你相信，老师也跟家长一样，同样是抱着望子成龙的期望。”见何霞英微微有些动容，韩雨桐松了一口气，扬起一抹轻松的笑，“你不好奇平常方静怡是怎么上课的吗？算着时间的话，现在正是实践操作课。”

        沉默了一会儿。“去看看吧。”何霞英沉声道。

        机房里，吴老师在上课，学生们已经开始动手操作。金属磨契声，为了鼓舞学生们，黑板上板书今日表现良好的学生名单，方静怡位列第一。

        吴老师查看着班上同学的进度，目光凝向方静怡那处，走过来亲自指点，从他的的眸中，也能看出对方静怡地期望，“扩孔的加工注意钻头后角要小……对……就是这样……”

        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那双星眸里涌现的光芒，她眼角的泪水还未彻底干净，湿漉漉的，何霞英深刻地意识到，刚刚的自己是多么的残忍，竟意图毁了这抹光。

        何霞英走了。

        转学申请书没办下来。

        方静怡有点诧异，按照何霞英的性子，她如若不达目的必不会罢休，怎会事情没办完就回去？

        后来从韩雨桐那里得知，何霞英游历了一番校园，沉思后，最后这才将决定权交付在方静怡的手中。

        “你就回去好好学习吧，不要担心了。”韩雨桐宽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方静怡愣愣的点点头。

        但这事以后，方静怡变得郁郁寡欢，一帮人想了法地劝慰都无法，薛俊辉亲自去美容班将王晓萧提到了方静怡的面前，“人我给你提过来了。”

        跟着来的当然还有夏薇薇，她担忧地蹲下身子，推了推方静怡，“静怡，你怎么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方静怡没有说话。

        在这一路上听着薛俊辉交代的情况，王晓萧跟夏薇薇当然也将情况了解一二，王晓萧转了转眸子，提议道，“静姐，如果实在是不开心的话，这周咱们去爬山散散心吧。”

        “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薛俊辉搭话。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在自己身上，回神来的方静怡，勉强挤出一抹笑，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好。”

        “班长，你也一起去吧？”王晓萧朝着身后埋头的人发出邀请。

        而夏薇薇涨红着小脸，在期待着。

        “嗯。好。”盖上手中的试卷，周泽微感疲倦，揉了揉眉角。

        而薛俊辉察觉出其中不对劲，怕未来老婆被抢了，也要挤破头参与进来，“加我一个！”

        这事就算安排下来。

        周末，一帮人热热闹闹地冲进公园景点的大门，眼前一座景山显露而出，随着山脚下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薛俊辉他们几个混小子扑进来，哗啦啦地开启泼水大赛，方静怡也一扫郁郁之色，参与其中。男男女女的尖叫声，欢呼声，最后没有一个人侥幸逃脱，就连周泽的衣服也都湿透了。

        一行人平躺在大石头上享受日光浴，王晓萧看了一眼左边的薛俊辉，又看了一眼右边的方静怡，“我好怕毕业，咱们能聚到一起的时间就会很少了吧。”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聚散终有时嘛。不过我们都在一座城市，以后还是可以出来聚吃烧烤，我可是知道你小子酒量不行哈哈。”薛俊辉可开心了，苦苦追求了这么久的心上人就躺在自己身边，冰凉的衣服下是热乎跳跃的心，怦怦地乱了节奏，“薇薇，你以后肯定会成为最厉害的美妆师。”

        “可不要这么夸我，晓萧比我厉害着呢。”夏薇薇微闭上眼，涂着精致口红的唇角微勾勒出一抹惬意的弧度。

        众人微闭上眼，享受着这温暖的日光浴，时间也在一点一点地流走，夏薇薇偷偷睁开眼，偏过头，看向周泽那边，情愫流露，她也忧心着毕业季的到来，等这个学期过去，连偷看他的机会都没有了，会很难受吧……

        转眼之间，毕业季已到来。

        拍毕业照时，大家哭着哭着就笑了，身穿着校方安排的毕业服，在学校走廊，食堂门口，操场，体育馆……各处进行了拍摄……留下了各自鬼马的姿势和记忆。

        毕业典礼上，老许代表校方给毕业生的一番感言让大家再次红了眼睛。老许黑框眼镜下眼睛泛红，深情并茂在朗读，但这次没人在下面起哄，而是安静恭敬的倾听：

        “亲爱的毕业生同学们，你们即将走出校园，开始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从今天开始，你们的人生又拥有了一个崭新的起点，祝贺你们。近年来，国家正在大力扶植中等职业教育，中职生的就业率也远远高于普通高校学生，优秀毕业生的工资待遇也和大学生不相上下。在职场竞争中，有很多中职生更是毫不逊色于大学毕业生。中职学生以其出色的技能、吃苦耐劳的精神赢得了企业和用人单位的广泛赞誉和青睐。你们在学校里学有所成，把自己塑造成为对社会有用的合格中职学生，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技能创造财富，技能成就人生。你们要给自己一个新的定位，给自己一份新的希望，给自己一个新的奋斗平台。给老师一个惊喜，给家长一份欣喜。同学们要不怕苦、不怕累、多思考、多动手，力争通过勤学苦练掌握一技之长，通过严格训练掌握过硬的技术本领，为实现自己的职业理想创造条件。只有勤学苦练，掌握业务技能，奠定处事创业之基。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在将来的职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做一名要有良好的道德修养的中职生。

        你们，在学校里是珍贵的桃李；走出社会，你们都是顶天的栋梁！”

        台下掌声雷动，久久不能平息。

        方静怡哭的眼睛都肿了，搂着王晓萧猛拍了拍，“就算毕业了，你也是我的小弟！以后谁欺负你，我也顶顶地罩着你！”

        王晓萧感动地稀里哗啦。

        最为忧伤的莫过于寝室，四姐妹在离校的当晚，在烤肉店好好挫了一顿，刘颖耍起酒疯来，整个包厢里都是她哈哈哈的笑声，手机铃声跟着响了。

        “肯定是大块头来电话了。”撮起一口烤肉塞嘴里，莫灵儿嘀咕一声，急急忙忙地去包中将手机翻找出来，“快接！我要急着吃肉呢！”

        “喔唷大块头什么情况？你俩保密工作做得真严实，把我跟薇薇当外人了是吧？这事都不跟我们说。”闻到了里头的猫腻，方静怡顾不上吃肉，八卦地咧开嘴，凑上前一定要听。

        “你还记得篮球比赛最后一场，我们班撞你的那个男生吗？大块头就是他，真是一个变态，刘颖那么教训他，看他那个样子好像还挺喜欢的，我天哪，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看对眼的，有一次他送刘颖回宿舍，被我看到了”咕噜噜灌下几口可乐，莫灵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姐妹给卖了。

        “哇，还有这事，哈哈哈……嗝……”包厢里的夏薇薇又是第二个耍宝的，完全看不出有半点班花的形象。

        今夜，疯狂。

        迷迷糊糊之间，方静怡在倒在桌上的那一刻，又想起许凌志说过的那句话。

        “聚是一把火，散是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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