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绮云

望着眼前的女人，云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听见了管事的话，她也知道，自己心里，有许多疑问。

        现在问，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特掂量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

        “管事可曾认识我的母后？”

        王绮云眸光一闪，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一身白衣胜雪的女子，轻启朱唇，道：“绮云，你怎么啦？”

        虽然在永州多年，说话时，细细听，总还是有钦州的味道。

        后来，更是看着她，一步一步，成为整个云梦，极为尊贵的女子。

        倘若不是十六年前的那一场变故，恐怕，今日的苏家，不至于此，眼前的这个孩子，也不至于此。

        王绮云轻轻点头，道：“你可知道，钦州王家？”

        钦州王家？

        云芷记得，皇奶奶，便是王家的女儿。

        十六年前，为还是太子的父皇选妃的时候，听闻，宫闱之中，出了一桩事情，皇奶奶从此便深居内廷，不问世事了。

        那些事情，还是母后当年，在自己身边，略略提过几句，自己才知道一星半点的。

        依稀听得母后提过，钦州王家，也是百年世族大家。只是承光年间，鲜少有人知道。

        云芷道：“略略知道一点点。”

        王绮云道：“我与你的母亲，本是闺中密友。十六年前，我们一道入宫选秀，只是，不过一场变故，我与她，便甚少相见了。”

        王绮云的目光，变得分外悠远。

        云芷道：“碧烟当叫您一声云姨！”

        陈年的往事，如同陈旧的碎纸，慢慢捡起的时候，总会费些力气。

        王绮云从未感觉到，像这样的，畅快。

        谁能想到，时隔多年，故人之子，成了自己可以倾吐的唯一对象。

        两人聊完，便已经是正下午了。

        王绮云带着云芷进了醉欢楼。

        控制多年的绮云阁，终于，又一次住了人。

        这些年来，绮云阁的姑娘不少，但，能住进绮云阁的姑娘，碧烟却是头一个。

        一众姑娘们，既是艳羡，又是嫉妒。

        但见这新来的碧烟姑娘，生得既是貌美，脾性儿瞧着也还温和。当下和和气气地打了照面，便各自忙去了。

        暮色渐渐浓了。城市的灯火，渐渐起了。

        醉欢楼的热闹，渐渐开始了。

        一到晚间，王绮云便十分忙碌。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除了碧烟。

        绮云阁里，只有她一个人在。

        倒有几分孤冷呢！

        正想着倒一杯热茶来着，便听见了一声：

        “碧烟！”

        似乎，是木青松的声音呢！

        碧烟微微一惊，起身打了帘子，道：“是木公子来了。”

        木青松笑嘻嘻地看着她，道：“姑娘怎生就这样走了？”

        碧烟给他上了茶，脸色平静道：“木公子今日新婚，春宵一刻值千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木青松仍旧笑嘻嘻地喝了茶，道：“姑娘莫不是吃我的醋了？”

        碧烟无语了。

        木青松起身，慢慢靠近碧烟，凑到她的耳边，道：“我今日才知道，姑娘心里，是有我的。”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碧烟的耳畔。让碧烟的心，没来由地恍惚起来。

        到底，是没在风月场上混过的人，碧烟一时不知所措。

        她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身子，道：“木公子，这里是绮云阁。”

        木青松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十里风月场。”

        碧烟能感受到木青松的呼吸。

        他的话，恍若一颗石子，提醒了碧烟。

        是啊，醉欢楼，可不就是十里风月场吗？

        碧烟任由着木青松的靠近，转了语调，柔声道：“公子，我是个清倌人，您想听什么曲子？”

        木青松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就是姑娘留下的那首曲子吧！”

        碧烟命人上了酒水，道：“我为公子点了红豆酒，公子好生慢用。”

        这才取出瑶琴来。

        琴声琮然，木青松忽而有几分后悔。

        她是前朝的公主，木家，固然是会帮她，但是，断断不会接受她成为木家的一份子的。

        琥珀色的酒，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和他一样，心事重重。

        木青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碧烟的琴声忽而一滞。

        木青松望向了碧烟。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碧烟本想低头，但想想，还是迟疑地望着他，面露微笑，眉目含情。

        那样的笑容，即使，有几分不真切，木青松也想就这样沉溺下去。

        他握住酒杯的手，忽而乏力。

        酒盏，砰地一声落下。

        早有机灵的侍女，利索地收走了碎瓷片。

        原来，木青松，这样不开心么？

        她实在想不出，以木家的力量，以木家大少爷的身份，对于木青松来说，还有什么，是这样让他不开心的。

        琴声又起。

        木青松的脸色，渐渐柔和了几分。

        碧烟放下琴来，道：“木公子，你这样不高兴，可是因为，你今日娶的，不是你所爱的人？”

        木青松也不点头，也不否认，只答道：“我只是想见你。”

        碧烟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听得木青松又道：“来看看你，适应的怎么样。”

        听了这话，碧烟心潮起伏不已。

        木家果然是周到啊！

        就连，怎么样使自己适应风月场，都考虑了。甚至，让木青松亲自来了。

        眼前又浮现了那个状若孩童，心如大海的女子。

        木家家主，果然，是个难得的人才。

        碧烟起身，对着木青松盈盈一拜，道：“多谢木公子。”

        木青松眼睛眨都不眨，优雅从容地起身，不由分说地将碧烟揽在怀里，道：“要怎样谢我呢？嗯？”

        碧烟从前见到的木青松，都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的模样。从未想过，会在青楼里，见到他风流倜傥的一面。

        他们隔得那样近。

        薄薄的衣料间，传来他的温热的体温。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她微微仰着头，看见他的侧脸。原来，这样好看。丝毫不比云梦城里的那些贵公子们逊色。

        她不禁有几分醉了。

        心里，却仿佛有一只小鼓。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木青松。

        难不成，进了青楼，才是一个男子，最为真实的模样吗？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落在木青松的眼里，便是格外可人。

        木青松觉得，自己心头的那一份束缚，顷刻之间，消逝无形。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沉寂多年波澜不惊的内心，忽而狂风大作，碧浪滔天。

        他再也遏制不住，捧起她的脸，落下一个炽热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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