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我是罪人“

她小心地摸着墙，弯腰前进。
  没多久，就开始看到地上有水。
  前面一堆人撅着屁股，正在处理这些水。
  有用盆在舀水，有用桶在往出抬的，还看见有好几条水管从地上引着往外流。
  多种方法，多管齐下，才控制下来这水的流速。
  都是笨办法，但好在人力资源充足。
  不知道漏水多不多，但看样子算是控制住了，没有很快积累起来。
  每个人都忙得像陀螺，根本不敢停下来。
  领头的停下了，方陌看到他们也到达了自己要工作的地方。
  他们要补的地方是船体金属的部分，有几个小洞。
  小洞的周围全部是锈斑，看起来，似乎是船体某些部位先生了锈，然后又给泡的越来越薄，逐渐不结实，形成了小洞。
  慢慢开始渗水后，小洞便越变越大。
  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用木板和水泥封住这里，以此进行修复。
  交代完工作，领头的带着尊义等四人，继续前进了。
  方陌看了看眼下的情况。
  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就成了劳工，要给这破地方修船了？
  似乎是纯纯的体力活，也没更多探索信息的机会。
  她干脆快跑两步，找上领头的。
  “我也会点电力，带我去电力维修室吧！”
  领头人看了看方陌，一个女的干苦力估计也干不了多少。
  反而是技术的人才更欠缺。
  此刻一切都很紧迫，容不得人做过多思考。
  领头的冲她挥挥手。
  她连忙跟上了尊义几人。
  原本想着两人分散在两个地方，可以多了解些情况。
  不过现在看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方陌绝对不要留下，给他们做苦工。
  再说多去些地方，也方便在传送点多做些记录。
  真正到了要搞垮明日基地的那一天，这么大的船，她难免需要传送来去。
  尊义看到方陌也跟来了电力维修区，就放心了下来。
  刚才看她没举手，猜到她想要分工蹲守不同的区域。
  虽然心里不放心，但也不想干涉她。
  现在看到她跟了过来，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对她招招手，叫到身边。
  小声嘱咐：“你就在我旁边，跟着我做。”
  方陌点点头。
  这里主要需要的是技术人员，也不需要工头指挥。
  领头人大概介绍了下这里的情况，就离去了。
  原本有几个正在维修的，都忙的抬不起头。
  方陌是什么都看不懂，只等尊义的指令。
  他到处看了看，来到一处异常闪烁的电表样仪器跟前，看了看，开始上手摆弄。
  旁边一个蹲着接线的人，头也没抬，对尊义说。
  “那边的问题现在解决不了，先得把这边底层泡湿了的线都换了。”
  方陌听着声音熟悉，看到尊义表情也很惊讶。
  尊义低头对着声音来源：“陈大齐。”
  蹲着埋头接线的男人猛的抬头，看见是尊义。
  “你怎么会在这！”
  接着回头四下看了看，看到了方陌。
  方陌笑着挥挥手。
  陈大齐小声：“你们不是……”
  尊义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做了个“嘘”的手势。
  接着，他回头对着手上的电力仪器说。
  “这边的弹簧断了，换个弹簧应该能解决。”
  “小红，工具包里最小号的弹簧和螺丝刀找一下给我，还有橡皮手套和电工胶带。”
  “好嘞！”
  陈大齐见方陌和尊义没打算说什么，他也不再问。
  只是站起来，靠近尊义开始看仪器。
  “弹簧？”
  尊义打开仪器盖，拿着手上的钳子，轻轻拨开一丛细小的线路。
  “看，这里有一个小弹簧，用来顶住两边的小金属贴片的。”
  他拨了拨弹簧：“看上去弹簧好着，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弹力，因此贴合不紧。”
  陈大齐一拍脑门儿：“没错！哎呀！是我粗心了！”
  接着，崇拜的看着尊义：“大神啊！”
  看着陈大齐的眼神，方陌和尊义都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不愧是大熊基地的成员。
  虽然很久没见了，但是对尊义的称呼和崇拜，陈大齐竟然莫名和大熊基地的成员们远程一致了。
  接下来，陈大齐便一直牢牢粘着尊义。
  二人头挨在一起，细细讨论着电路上的各种问题。
  方陌听不懂，也插不进去，只好去旁边看看其他人的工作。
  观察了一圈儿，一众维修电力的人们中，有一个人看起来对这里特别熟悉。
  他拿着对讲机，一边维修，一边和对讲机那边核对着什么情况。
  方陌不自觉的靠近他，想听听他们具体都说些什么。
  刚好被这人扭头抓了个正着。
  “你！拿着这个，送去动力室。”
  男人递过来  一张单子。
  方陌接下细心折好。
  “动力室在？”
  男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方陌连忙笑笑：“我是新成员，今天第一次来船舱。”

  男人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忙的不可开交。
  他不耐烦的挥手指了指。
  “这个门出去右转走到头的那个门就是。”
  方陌道谢连忙跑了出去。
  生怕下一秒他就后悔不让她去了。
  按照指示，出门右转，又是一个狭长昏暗的走道。
  一出门，她就拿出交给她的纸，拿手机拍了个照。
  她看不懂，但是不管怎么说，先留个记录，回头再给尊老师看吧。
  电力室不大，按照走这么狭长的路来看，动力室一定很大吧。
  她走到尽头，推开了门。
  眼前的一幕，着实令她震惊。
  超级大的一个空间，密密麻麻全是人。
  几乎没有灯光，昏暗至极。
  感觉到强风在吹，却又感觉格外憋闷，似乎氧气都不够用的样子。
  而密密麻麻的人，似乎都奇形怪状的。
  方陌揉了揉眼睛，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才看清。
  原来所有奇形怪状的人，只是因为他们都骑在动感单车上。
  说是动感单车，但是车是各式各样的。
  有像健身房那样的动感单车，也有普通自行车。
  也有一些，像是简易的人工制作，非常粗糙的，仅有单车构造，但看起来根本骑不了的架子。
  车上全都连着线，地上密密麻麻满是线，连接至房间四周布满的大型电箱上。
  各式各样的“车”上，全部都是人，人不停歇，全都在卖力的蹬车。
  原来所谓“动力室”就是这样的啊。
  人跟小白鼠爬笼子一样，不停的在蹬。
  难道全船的电力设施，都是靠这里蹬出来的？
  震惊的方陌愣在原地。
  这间房极大，大概有五六百平米。
  这么大的空间，还有强力通风不停吹着，却味道极大。
  这味道，是汗臭、潮气散不去的捂馊味、以及一种她很熟悉的恶臭。
  那恶臭，是属于不健康的人的，也是属于尸体的。
  随着眼睛对光线的适应，她看的越来越清楚。
  几百个单车，没有一个停转的。
  单车间，有十几个人不停走来走去。
  “啪！”
  一声巨响令她吓一跳。
  循声望去，是一个巡视的人，一鞭子抽上了单车上的人。
  被抽的人大叫一声，却顾不上伤口，立刻开始卖力的蹬车。
  与此同时，她看到不同方向有两三个人都从车上栽了下去。
  巡视到附近的人，淡定的拖着栽倒的人到一边。
  同时，从里面的小门立刻又出来几人，爬上单车补位。
  房间四周都是音响，始终播放着纪虹的声音。
  “我是罪人，我不配享受一切，我不配吃美味的食物，我不配睡踏实的睡眠，我不配穿暖、不配乘凉。我活着的每一秒都是对世界上空气的污染和能源的浪费。我必须通过一刻不停的工作来赎罪。停下的每一秒都令我的罪过更加翻倍。我不能死去，罪大恶极的我，如果死去，将进入十八层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生在烈焰、毒液、刀山中承受无尽的痛苦。只有一刻不停的工作，才能让我持平我的罪恶……”
  听清了这些内容，方陌整个人毛骨悚然。
  她把手放在口袋里，摸出个手机，偷偷在里面按了录音键。
  房间太黑，她进来后，还没被人看见。
  干脆她就站在原地不动，不引人注目。
  每个单车上都有个小屏幕，上面有跳动的数字。
  所有电箱上也有数字。
  只见一个巡逻人员走到一个电箱前看了看，似乎是对数字不满意。
  他拉了拉电线上的某根线，顺着摸到了一辆看起来特别简陋的自制单车跟前。
  他看了眼单车上的数字，接着，一鞭子挥到了这辆车上的人身上。
  “你！不许偷懒！”
  这人哭腔道：“队长，我没有偷懒，可不可以检查一下这辆车，是不是接触不良……”
  即使在说话时，他也没停下蹬车的步伐。
  方陌注意到，他的车明显阻力很大，但他蹬的速度是和旁边人几乎一样的。
  一定非常吃力吧……
  巡视的人听不得借口：“设备不会骗人！只有人会！”
  “啪！”
  又是一鞭子。
  “再蹬快一点！”
  这人呜咽着，又快了一点点。
  巡视的人看了看车上的数字。
  “啪！”
  “还不够！”
  这人咬住嘴唇，站起身猛蹬。
  巡视的人看了看数字，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辆车。
  没有说话，扭头走了。
  随着他扭头离开的一刻，这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从车上跌落下来。
  快速制动下的车脚踏板根本来不及停下来。
  方陌看到脚踏板在栽倒的人身上打了几轮。
  而栽倒在地的人，似乎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整个人呈现一种异常扭曲的姿态在地上。
  他看起来瘦的只有一层皮包骨，而倒地的那一刻，似乎全身的骨架都散了。
  巡视见状，走回来，踢了踢地上的人。

  人像一个破布袋子，软塌塌的毫无反应。
  “吗的！”
  他毫无波澜的拖起这人，向角落走去……
  这时，又进来了两个人，拉着一辆板车。
  这两人一进来就大嗓门道：“这一小时多吗！一车够不够！”
  另一个道：“吗的怎么下雨天老鼠死的更多啊？明明他们在这里也淋不到雨！”
  “就说呢！成天在屋子里感受不到外面的苦，怎么都这么娇气！”
  接应的人过来：“喏，那边，那边，两个角落都是，一车……能不能拉下你们自己看吧！”
  然后一扭头看到了方陌。
  “你是干嘛的？！”
  方陌连忙拿出一张纸递过来：“电力室送来的。”
  这人拿起手电照了照，对方陌挥挥手：“知道了，走吧！”
  方陌出了动力室，愣愣的向回走。
  正遇到发现她不见了，出来找她的尊义。
  二人在通道相遇。
  尊义看着方陌失魂落魄的样子，抱住她的双臂摇了摇。
  “你怎么了？去哪里了？”
  方陌缓慢的抬起眼睛：“动力室……太恐怖了……”
  二人说话间，动力室门开了。
  刚才拉着板车的两人，骂骂咧咧的出来了。
  “他妈的，怎么这么多！”
  “一小时一趟的活，这下成了一小时两趟！”
  “劳资的腰都酸了！”
  “吗的，这帮货怎么这么臭！”
  两人忙靠边站，让出路。
  只见他们拉着的板车，堆的高高的。
  上面随便的盖了个破麻袋，可是从四周，还是可以看见。
  车上拉着满满的摞成堆的人。
  一个个胳膊腿都极细，面容扭曲。
  刚才太黑看不见，现在看到，他们的肤色都是极度不健康的惨白。
  按这两人说的，都是一小时内刚死的人。
  可他们的肤色，却像是死了好几天似的，毫无血色。
  想必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工作了很久了。
  尊义虽不知道刚才方陌经历了什么，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结合动力室这个名字，他很快猜了个大概。
  拦住方陌，轻声道：“来吧，先干活，晚上回去再说。”
  行尸走肉般回去电力室，尊义再没让方陌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不停派给方陌一些递工具的活，让她也忙碌了起来。
  闷在这里好几个小时。
  原本分散工作的几个人，最后都合在一起，看着尊义干活。
  每个人都服从着尊义的指令，配合他完成检修。
  “最后这个闸推上去就OK了！”
  随着陈大齐最后推闸，坏掉的线路全部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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