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雪之下

“文梦师兄，你别跑那么快啊！我都跟不上了！”一个清脆轻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风一愣，自己刚才不是还在和梦公对峙吗，怎么突然画风一转，这是哪儿啊？

随后林风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自动转过身去，他也看见那个女孩，矮矮的，俏生生的，身穿黄黑色道服的一个小姑娘，现在正鼓着脸蛋，双手叉腰，生气地看着自己。

“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是着急去找师尊嘛。”

“林风”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合十，躬身朝女孩拜了拜，示意认错。

嗯，这里应该是梦公的回忆，可是我怎么跑到他的记忆里来了？林风就像一个看客，寄居在梦公的身体里，体会他的记忆。在尝试了许多办法后，林风选择放弃，好好经历这段记忆，万一看完就行了呢？

“师尊师尊，每天就知道找师尊，也不知道多陪陪我。”女孩闻言非但没有谅解易文梦，反而更加生气了，气鼓鼓地跳起来拍了下易文梦的头，一个人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

“啊……”无奈地挠挠脸，易文梦只好跟在她的后面，一起去找师尊。

“拜见师尊！”

“拜见师尊！”

“起来吧，呵呵，小铃铛可是稀客啊，今天找师尊有什么事吗？”是之前那个老道长，不过相比那时的老道长，此时的老道长年轻了不少，至少头发还有一些墨色。

“您快管管文梦师兄吧！他天天一头钻进沉香阁，看宗卷都快看傻了！”

说到这里，小铃铛有些不满地瞪了易文梦一眼，易文梦只能讪讪的笑。

“哎，怎么能这么说你师兄呢？你不知道你师兄身上的担子有多沉，自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努力了。”

没想到的是，师尊居然反过来教训小铃铛来了，小铃铛一脸的不服气，于是反问道：“那您说下他能有什么担子啊？每天傻兮兮的，连浆洗衣服都得我帮他。”

“其，其实，我，我，我也会浆洗的。”

这一句话给易文梦闹了个大红脸，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起来。

“得了吧，就你浆洗那衣服，就跟没洗一样。你哪有什么担子啊？每天往沉香阁里一窝，就知道看卷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翻了翻白眼，小铃铛的小嘴说到点子上就停不下来了：“我担子才重呢，每天除了修炼，学习道法，还得给你洗衣做饭，喊你回去睡觉。嗨呀，苦死我了，摊上你这么个呆子师兄。”

“胡闹！不许你这么说你师兄！”师尊突然雷霆震怒，大发脾气，把小铃铛吓坏了。

“小铃铛知错了。”撇着嘴，小铃铛一脸委屈地认错了。

“你文梦师兄的事情为师说不合适，若他愿意告诉你，你便知他为何废寝忘食地学习阵法道术了。”喟叹一声，师尊卸下脾气，似是有些感慨，继而继续问道：“行了，你二人找为师有何事啊？赶紧说了回去修炼。”

“师尊，沉香阁里的阵法卷宗弟子全部看完了，不过……”说到这里，易文梦有些迟疑该不该往下说。

“嗯？你全部都看完了？不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阵法奇才。不过什么，尽管说来。”

师尊倒是非常满意易文梦的表现，他捋了捋胡子，示意易文梦但说无妨。

“不过恕弟子直言，沉香阁里的阵法卷宗，都太过于寻常，还请师尊允许弟子进入暗香阁中继续学习。”

暗香阁中的道法神通是宗卷重地，严禁任何人进入，除了师尊和几位长老偶尔进去以外，再无别人踏入，茅山道教都传言里面藏着强悍至极的道法神通，所以易文梦想要进一步进修暗香阁中的阵法。

“暗香阁，唔……准了。你拿着这块令牌，便可随意进出暗香阁，不过为师要提醒你，你只能学习其中的阵法，并且禁止任何形势的流出！”老道长思考一会儿，便同意，甩给易文梦一块木牌，告知了他注意事项。

“是，弟子知晓。”

“嗯，小铃铛你又有什么事啊？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老道长点点头，继而问起一旁委屈巴巴的小铃铛。

“小铃铛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也找过刘长老，但刘长老说小铃铛这病好生奇怪，让小铃铛去长生门看看，所以小铃铛希望去长生门看一看。”听到老道长问话，小铃铛也正色起来，回答了老道长。

“哦？居然有此事？为师为你写封荐信，你就抓紧时间去长生门吧，勿要耽了身子。”

“是，多谢师尊。”

“无碍。”

带小铃铛拿到荐信后，便于易文梦一同走出了茅草屋，捎了些必备的物品，易文梦送小铃铛下山。正值冬季，阴沉沉的天空飘下了片片雪花，雪很大，像春天柳絮一样不停地飞舞，细碎的冰晶碎片灵跃翩跹，洒向了世间万物。

“呼……”呼出一口白气，易文梦撑起一把伞，挡在了两人之间。

“雪好大啊，师兄。”小铃铛伸出手来，接住一片雪花，眨眼间就化成了水。

“是啊，真不是个好时候，居然现在下起了鹅毛大雪。”无奈地笑笑，易文梦同样感慨道。

“呐，师兄，能给小铃铛讲讲你的故事吗？虽然小铃铛可能帮不上忙，但小铃铛不想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那么重的担子。”半山腰上，小铃铛轻声细语地询问易文梦，同时身体向易文梦靠拢过来，像是有些冷了。

“好啊。”把伞换到另外一只手，易文梦用右手轻轻地为小铃铛的肩膀掸掉零碎的雪花。

“那可真是个老套又掉牙的故事啊……”易文梦的眼眸里流露出哀伤，他看着他呼出的白气消散在空中，低垂眼帘，语气低沉的说道：“娘亲自我懂事起就是疯疯癫癫的，她一直念叨着自己的夫君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待他打完了仗，就会回来接我们去享那荣华富贵。可十里八乡都知道，她没有夫君，也没有什么大将军，我的娘亲就是一个乐户，我的父亲就是一个掮客。”

“我还有个妹妹，娘亲靠着当乐户挣来的钱把我们俩逐渐拉扯大，虽生活苦了些，但日子倒也过得去。后来啊，一个掮客看上了我妹妹，想强取豪夺我妹妹为他行乐，他不是本地人，我便杀了那掮客，心想不会发生什么事端，就把他埋在了后院中。

时间又过去了很长，娘亲颜色不再，失去了当乐户的资格，而且娘亲的病也越来越厉害，每日站在城门口，痴呆地望着每一个人，日出去日落归。最终，她思念成疾，卧病不起，郎中告诉我，准备后事吧。

临走前，娘亲哭着问我，她的夫君是不是真的没有夫君，也没有什么大将军，这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我沉默不语，娘亲那一刹仿佛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流着泪便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掮客的亲属找来了，他们报了官，官府将我和妹妹捉到衙门前。我说人是我杀的，罪应在我，可那知府却说我妹妹不知廉耻，勾引母亲的客户，便下令处死了我妹妹，而我，也被打了八十大板。

可笑的是，当我抱着娘亲和妹妹的灵位时，一个身披甲胄，威风凛凛的男人来了，他看着我，说我是他的儿子，说我娘亲与他相遇那天穿着浅绿色长裙，头发在风中飞扬，那样子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色。

只是可惜……我娘亲没等到他回来，她再也不知道那个爱她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也如她所言，她的夫君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来接她去享受荣华富贵。

最后的最后啊，他把我带到了平京，说是要给我一个完美的人生，我看了看他子孙满堂的家，还是笑着拒绝了，一个人飘荡在这江湖上，来到了这里。”

“好了，到山下了，快去快回吧。”把伞交给小铃铛，易文梦笑着推了小铃铛一把。

“师兄……”小铃铛的眼眶和鼻尖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快去吧，都不是小女孩了，哭什么呀。”易文梦噙着笑，目送小铃铛慢慢远去。

“有时候真的感觉人来到世上就是受罚，活着就得不停的与世间做斗争。”大雪覆盖住了易文梦，他似乎感受不到寒冷，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漫天大雪，脸上的笑慢慢转为苦笑。

林风的视野渐渐模糊，画面也随之扭曲，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易文梦的声音在林风心底响起，像是对他说的，也是像是对自己说的，他用这句话收尾了自己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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