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父子

　　达尔岱对于呈祥来说，即使肉体上的父亲，也是精神上的父亲，他所有的努力都来来源于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同时也嫉妒渴望超越甚至粉碎父亲带给他如同山岳一般的压迫。

　　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但现在明岱直接点破了他之前的小心思后，他才发现自己依旧不敢走到那一步。

　　董亮见到呈祥那纠结的情绪，出面解围道：“事情已经布置妥当，我们现在获取的权势，已经是在维持平衡的前提，能做到的所有，再多一分，八旗王公就会不高兴了，这对咱们大清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博尔金此刻也帮腔道：“阿妈握有步军统领衙门约三万人，大哥拥有火器营，红衣大炮，燧发枪皆优先供应，拥部五千。三弟、六弟掌握着粘杆处善扑营，还有打牲队，总共加起来应该有四千多人。天津总兵又是娘娘的人，也有一万多人。如此算下来我们在京畿地区已经掌握近五万人了，依然不惧任何人反扑。”

　　明岱摇头：“虽说明面上有五万人，摇旗助威可以，但万一天地碰撞，我只怕没有多少人站在我们这边！”

　　董亮起身，对于明岱如此表态显然是不太满意的：“大哥，我们有陛下，还有娘娘，还有我，这清国的大义我们已然占据七分？害怕其他人做什么？你们只需要约束自己手下的人做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

　　明岱幽幽的说道：“我们一片忠心自然问心无愧，可就怕其他人不信！污蔑我们挟持陛下，隔绝中外，假传圣旨，阴谋篡位等，只怕到时候没有多少人站在我们这边。”

　　明岱说完，所有人都不啃声了，因为这事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两军交战泼脏水那是常有的事情，董亮这事做的又是如此的粗糙，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董亮心怀鬼胎，自然不能说这是自己刻意为之，只能说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万事有我，你们无需担心。”

　　这些话显然是不能服众。

　　达尔岱幽幽的说道：“硕古莽你比所有人都聪明，我们知道，但是有事情，你不能瞒着家里的人，我们就算再怎么无能，顶天也就是不能给你多少助力，不会给你添乱的，你到底是什么打算，可以说给我们听吗？”

　　听到这话，董亮心中闪过了无数条答案，但都一一被自己否决了。

　　因为就算现在自己如何表现的掏心掏肺，骗取大家的信任，过不了多久南明讨伐大军的惨状传来，自己便会陷入更深的指责，既然这样，所幸就闭口不言。

　　董亮沉默，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沉默，这显然也是一种表态。

　　意思是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大家就这样沉默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董亮的压力越来越大，到了最后，他所幸问道：“阿玛，你心中最美好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达尔岱本来是想说自家高官厚禄，富贵一生便行了，但看到儿孙具在眼前，为了维持自己这种光辉的形象，这种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然后又想到硕古莽的学说与名为，心想既然是圣人，那自然应该关系天下黎明，于是便说道：“圣君临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咱们觉尔察家富贵万年。”

　　众人心中暗骂了一句虚伪，但达尔岱却觉得感觉良好，有些自鸣得意的坐在那里。

　　董亮说道：“阿玛的话我听懂，要想咱们觉尔察家富贵万年，那么至少得某一个万年之朝吧，我家就算与国同休。可自周朝八百年天下之后，那一朝，那一带超过三百年？如此算来，就算咱们觉尔察家封侯封王，也不过几百年的富贵，一朝改朝换代，像咱们这等勋贵人家只怕会满门覆灭。”

　　董亮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说的无比认真，大家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达尔岱听完后，犹自感叹自家儿子眼光之长远。

　　“莫非你想效仿孔圣，跳出王朝更替？”

　　董亮点头：“不谋万世者不能谋一世，不能谋全局者不能谋一隅。要想咱们觉尔察家超然物外，就必须着眼于万世。孔圣能超脱与物外，皆因历朝历代需要儒家蒙上一层温情的面纱。但咱们满人与儒家又不一样，咱们满人人少，若是败退，那就是万劫不复之劫，所以我们觉尔察家的学说要想逃脱此劫那么就不能局限于一隅。”

　　董亮说完，看到众人神色不一，有愕然，有激动，有明悟，有不解，心想这种宏大叙事，理想主义，果然不能说服这些人，于是自我找补道：“当然，此事风险极大，更何况事成之后，基本是我一人收益。就比如我大哥，我的事情若是真的成了，作为圣人的哥哥，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明岱一听，心中一突，然后急忙辩解道：“六弟说的那里话，只要你成为圣人，哥哥做什么都愿意。”

　　董亮笑了笑：“哥哥能做这样的牺牲，作为弟弟的怎么能熟视无睹？人之有私，我不能拿圣人的标准要求你们。所以我才会在某些事情上患得患失。犹豫不定，你们见到许多前后矛盾的事情，皆是我反复衡量的结果。”

　　这样的解释，无疑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从某些方面来说，董亮说的，甚至是正确的。

　　接着董亮又说道：“但无论我做什么事情，你们的安全富贵肯定是放在首位的。再说了我还年轻，还有许多机会，不必急于求成，你们放心。今天思绪有些混乱，阿玛，诸位兄长，我先回去休息了。”

　　达尔岱见董亮不耐烦的情绪已经写在了脸上，也不敢过多逼迫，于是说道：“你就在家里休息吧，你原先的房间，你额娘时常叫人打扫，你可安心住下。再说了，你额娘有许多话像对你说。”

　　董亮见达尔岱又搬出了戴佳氏，只好无奈的同意。

　　见董亮同意，达尔岱心情越快的吩咐下去。

　　他不怕这个儿子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怕的只是这个儿子离心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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