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聚

　　原先以为城内不会有太多人。庄瑞进城后才发现，城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不像是刚经历屠杀一年的地方。

　　他的随从参军是老熟人百晓通。这个人也不算善解人意，倒是够机灵，总给人一种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夺回东关府半年以后，天羽国就与我们重修于好。边境地带商客互通，自然比关中更加热闹。”

　　庄瑞是出生在这里的人，这方面自然一点就通。

　　领着一众随从，进了城以后也不敢策马奔腾，怕伤到了百姓。走了约有两刻钟，才从城西门走到西街尾。

　　人群里有个女孩子盯着庄瑞看了又看，犹豫许久，一路从西城门也跟着走了过来。几番挣扎，终于还是放声大喊：“大哥，是你吗？”

　　庄瑞听到这个声音，久违的思念涌上心头。转身四处张望，果然是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

　　“美玉！是我，是我啊！美玉你还活着！”

　　庄瑞激动得翻身下马，拨开人群去抓住那女孩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两人互望，这一刹那宛若永恒。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唯有心不变。

　　庄瑞哪怕回到了家乡，也尽量不去想那个可怕的夜晚。他觉得只要自己不记得，那一切就都还没发生，那一切就都是假的，都是梦。

　　但现在这个少女的出现，彻底让他破了防。长久以来压抑的绝望感，如决堤洪水滔滔不绝，一泻千里迸发而去。

　　“美玉，美玉！你还活着。”

　　两人哭得像泪人，紧紧抱在一起。庄瑞害怕是幻觉，松开手再去看眼前的少女。

　　“是~是真的。美玉没有死！”

　　庄美玉哭一会儿，竟直接晕了过去。

　　庄瑞急忙给她抱上了马背，不管天塌地陷，狠狠地抽打马儿。一路横冲直撞，就这样冲进了将军府里。

　　“快！郎中呢？快！”

　　府里的下人听到这声怒吼，吓得急忙跑出去找郎中。

　　庄瑞站在床头火急火燎地来回踱步，不多时，郎中起身说道：“将军，令妹是情绪起伏过大引起的昏迷。休息片刻就好。”

　　庄瑞闻言，好生谢道：“多谢，多谢。您受累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些碎银，塞到郎中手上：“万望笑纳，不成敬意。”

　　郎中无功不受禄，推脱道：“使不得，使不得。”

　　等郎中走了以后，庄瑞也打发走剩余的人。只留自己一个陪着妹妹庄美玉。终于是要正视那个如噩梦般的夜晚，所发生的一切。

　　那一夜天羽国突袭整个独孤城，城外的荷花镇首当其冲。在他的印象里，只有自己和半道上相遇的独孤家逃到了最后。长久以来千万个不愿意提起，想起这件事情。

　　在他的潜意识里很理智的猜测，家乡的人恐怕没几个能活着。怎敢妄想还能有个妹妹在这世上，苦苦地等待自己回来。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庄瑞想了许多，想了各种他能想到的可能性。越想越是难过。

　　他轻轻拨开妹妹凌乱的头发，看到了一张瘦到蜡黄的脸。

　　“以前不是这样的。”庄瑞痛声自语。

　　他回忆起过去的欢声笑语。小镇还和平的时候，不管是邻里乡亲，还是外来通商的。总是相互帮助，相互扶持。他们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过得拮据一点，倒也不愁吃穿。什么时候让妹妹遭罪到这个模样？

　　他心里头有恨。恨天羽国，恨那些入侵的修道者。为什么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为什么会对无怨无仇的人，赶尽杀绝。他们安的什么心呐！

　　庄瑞就这样一直陪着妹妹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庄美玉醒来的时候，看见大哥双目无神地望着虚空发呆。

　　“哥哥？”

　　庄美玉喊了一声，见他没反应。用手摇了几下，再喊：“哥哥？”

　　庄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妹妹已经醒了。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语。到了真的能说的时候，竟然连一句都想不起来。

　　庄瑞叫人帮妹妹打点好一些准备。

　　过了半个时辰，庄美玉洗完身子，换了一身打扮。漂漂亮亮的站在了庄瑞的眼前。

　　“好！我妹妹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对。”

　　庄美玉这一年饱受苦难。其中艰险，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道明的。突然间寻到了生离死别的哥哥，还换上了一身好看的衣裳。人也变得俏皮起来。

　　“哥哥，你现在是个大官了吗？我看那些军爷对你很尊敬的样子。”

　　庄瑞嘶哑道：“是啊~是啊！我现在是将军了。以后你就跟着哥哥享福，别再到处乱跑了。”

　　庄美玉见哥哥难过，再一次哭了起来：“哥哥，爹爹和妈妈他们都被杀了。我以为你也被杀了。我躲在地窖里，饿了爬出来吃死人的烂肉。我~我怕死，我怕被人杀掉，怕饿死。我想尽办法，只想活下去~”

　　庄瑞紧紧搂着妹妹，感到不寒而栗。颤抖道：“别再说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庄美玉却不知不觉开始狠狠地咬着哥哥的手，咬到了骨头深处。她的哥哥没有半句怨言。

　　庄瑞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欠自己妹妹的。都是自己应该要承受的。

　　不！这还远远不够。妹妹遭受了非人的磨难，自己不过是个不称职的哥哥。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是赎罪罢了。是的，是赎罪。庄瑞如是想着。

　　此后兄妹俩相依为命，过得倒也轻松平淡。哥哥整日来往于军营，妹妹在家刺绣养花。

　　庄瑞没有修炼仙法的资质，只能先走武道。这段时间研习各门各派武学，将适合自己的融入刀法之中，使得他的刀法大有长进。

　　某一段时间，边境商客数量少了许多，荷花城城主派人来请庄瑞商议大局。

　　“将军请坐。”

　　“恩。”

　　庄瑞对政事和战局并不敏感，会议中听的多说的少。

　　其后又有斥候来报，天羽国集结二十万大军在荷花城附近。

　　现如今荷花城代替孤独城，成了上陵国第一道防线。又与独孤城两相呼应，守备能力不是过去的单座城可以比拟的。

　　至少凭借两座城的战备，足以抵抗来敌个把月时间。

　　双方第一次碰撞雷声大雨点小，算是虚惊一场。

　　荷花城军营内，大小将领齐聚一堂，商议御敌策略。

　　庄瑞先分享情报：“天羽国一共集结二十万大军，昨日强攻我们所在的双城不下，今日开始分散开来。诸位以为，接下来应当如何是好？”

　　荷花城有三万二兵马，外加三个月粮草。与独孤城一起严守，天羽国还真拿他们没有太好的办法。一众将领都觉得死守即可，无过便是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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