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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4


“没办法,只有我愿意献身。”萧含川不苟言笑放好文书,“你才多大点,慌成这样?”

        “我都可以做你姐,你说我多大?!”她脑羞成怒钻进被褥里,突然闷声骂出:“人面兽心,滚啊——”

        第一次做个善举,竟被小丫头怒吼,萧含川冰块似的当场愣住。

        马车外的人不能淡定了,老舵津津乐道:“我们公子这是肆无忌惮的行凶,官啊,你得提醒公子要斯文一点,特别是对人家小姑娘。”

        “驾!”夜官听到雪念骂声,加快速度策马,“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骂公子,还是一个小丫头。”

        “这会不会是我们公子的克星,啊?”老舵喜上眉梢,两人对视,似乎都明白萧含川为何要让马车停在那处口子上。

        夜官喜出望外:“看来我们也要沾光了,夜婴说公子何日解禁,我们何日便可看那什么春夏秋冬四宫图,老舵你知道那到底什么玩意?”

        突然想起曾经发现夜婴藏在被窝里的几本书册,每次见他神秘兮兮的,后来又被夜婴转了阵地,想必这么多年都被虫蛀了。

        那些祸害年轻人的书册早被老舵生火用了,此刻被问到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半天,夜官追问他一路,他便一路装聋作哑。

        出了雪山,马车按萧含川指意停在林里路道上,这里暖和许多,但因深秋时节,此地山水相依,林间茂密,秋色山水可叹,却湿寒侵身。

        从马车底部取下木制桌椅,夜官摆好后,放入棋盘,萧含川甚是无奈的戴上一个可怖面具,上面纹理如同人的脉络,褐红相错,看上去如同鬼魅。

        旁边两人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他与老舵入坐下棋,夜官在一旁像隔壁树桩,挺拔如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马车里,雪念静静的躺着,听到河水澹澹,宁静致远,就这一思,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寺院的钟声。

        “咚——”

        老舵和夜官同时望向山上,空中落叶缤纷,萧含川却凝视着棋盘。

        满手老茧,拈棋落下,老舵认真对待,他额间堆起岁月的痕迹,瞅了瞅萧含川,笑得温和:“公子他要来了。”

        “他全家老小都攥在我手心,觐不觐见他都得辛苦这一趟。”萧含川轻飘飘的言语,却掩饰不住尾音洋溢的自信,他喊:“夜官。”

        “诺,公子有何吩咐?”

        “去把我的小女奴带出来。”

        “诺。”老舵与夜官暗处对眼色,不敢多说。

        “对了,记得把她鞋袜脱掉。”老舵拈棋子的手顿了顿,抬眸见到萧含川凝视棋局,那年轻清澈的眼眸里尽是深谋远虑,运筹在握。

        “老舵,你再退让就要被我黑子吃掉了。”萧含川言不尽意。

        “嘿嘿,哪次老舵能赢得了公子?”白子落下,雪念已经被夜官扶出来。

        眼角余光瞥见她脚下,萧含川冷睨夜官,不高兴问:“她的鞋怎么还在?”

        夜官挠头,他还没学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姑娘下手,特别看到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夜官当即“扑通”跪下。

        当场垂手气结:“公子请恕罪!她不让我脱,我也、实在下不了手!”

        “夜官,最近我是不是太宠你了,我要是亲自动手也没你什么事了。”萧含川盯着棋盘,言语只是稍微清冷,便生出咄咄逼人的气焰。

        和尚何苦为难道士,雪念心中腹诽,出了马车后,她便冷得直哆嗦,咬咬牙,愁眉不展瞪着自己的鞋袜,亲自动手脱去。

        这么乖自己脱,萧含川睨了一眼,便安心了。

        当赤脚踩在碎石上,雪念仿佛脚底被烫了一下,她抱着双臂,连连跺脚。

        “别动。”萧含川命令:“夜官去拿本我的书册给她顶在头上,若掉一次,便记上十鞭子。”

        “诺。”夜官这次不敢怠慢,听命照办。

        冷得想热身的雪念,真想狠狠揍他一顿,可惜自己这身板揍不过人家,尽量平衡夜官放下的书册不被自己抖落。

        萧含川放下棋,手指在欺盘上轻敲,远远命令她:“叫公子。”

        “狼心狗肺。”雪念顶着书册,忍着哆嗦目视前方。

        因为雪念毫不迟疑的快速回话,令夜官与老舵瞬间忍不住低头掩唇偷笑。

        “咚咚。”被这么嘲笑,萧含川朝一老一少敲着桌面,厉声问:“有那么好笑吗?”

        这时,林里传来马蹄声。

        因为萧含川的马车乱停乱放,来人不得不勒马停下,马车前各有四匹骏马,上面坐着官家侍卫,斜挎宝刀,彪悍威武。

        其中一位管事带头侍卫,勒着骏马缓缓踏来,他一双锋利狭长的双眼,令人一见生畏,他的眼眸像一把长剑在每个人身上扫视一遍。

        最后睨着受罚的雪念,朝夜官扬了扬下巴,“这是在干什么?”

        侍卫老大问到关键点,却没问对人,他是武夫,看的自然是身手,他四人之中,一个马夫,一个满身伤痕,血渍斑斑的小丫头,一个白衣光洁如丝的公子,尽管戴着鬼魅般的面具,那身形一看就是纨绔子弟,装腔作势,就夜官配有长剑,看上去还有几□□手。

        夜官在言语表达上总是慢半分,还在琢磨如何回复,萧含川便回话:“轿子里面坐的是正五品朝议大夫李光李大人吧?”

        带头侍卫眉目微蹙,心中一滞,手掌已压在刀柄,凝视着萧含川,低沉警惕问:“你是谁?”

        “目前会在此拦五品官员的只会是不夜山的鬼公子。”李大人被仆人扶下马车。

        侍卫也跟着一一下马相随。

        中年李光一身清廉,是难得一见不被卷入佞臣行列的忠心臣子,他远远望见在寒气受罚的雪念,她唇色发紫,一双赤脚被冻得泛红,衣衫松垮明显大了许多。

        这一幕使李光皱了眉。

        “李大人就没想过万一我是谁假扮的?”萧含川若无其事的拈棋子,惬意问着。

        “试问又有谁敢假扮不夜山的鬼公子?”就李光往那一站,正气无懈可击,他走近雪念,慈祥安抚:“小姑娘,如果你真坚持不了了,就不要怕他,把鞋袜穿好。”

        李光拿下雪念头上的书册,看到册面字迹飘逸有劲,上面写着:良心被狗吃了。

        雪念想说:奴隶文书还在他手上,李大人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忙要回来?

        “李大人,您觉得我的小女奴很可怜吗?那您便大错特错。”萧含川甚是正经。

        “她可是一头倔强的小牛,让她好好听安排,她偏要任性妄为,这不,总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现在公子我仁慈,她若再执意如此,接着便斩掉她那一双手脚。”

        两人四目对视,萧含川仅露出的眼神不冷不热:“都知十指连心,手足情深,您说她小小年纪又是何必呢?”

        此话一出,李光先是一顿,随即望着萧含川鬼魅的面具,无畏的笑了笑,胜券在握走到他跟前,五指将“良心被狗吃了”推压在棋盘上。

        “鬼公子果真名不虚传,心狠手辣,这出杀鸡儆猴真是煞费苦心,只可惜,我已下定决心向皇上告发你暗中祸国殃民的种种罪行,为此即便死也无憾。”

        言词中无不透露李大人破釜沉舟,拼死一搏,萧含川却在一旁眼神受命夜官。

        夜官照令从马车上翻出一本书册放在雪念头顶,这次上面写的是“祸国殃民非我莫属”,正仰天而示。

        这时,老舵识趣的连忙起身让位,萧含川扬手指坐:“李大人的忠君爱国,鄙人自叹不如,只道您就这么确定一定能端掉我?”

        凌冽寒风,李光回望雪念又立在原地,顶书受寒,萧含川同他顺势看去。

        “她是不是令李大人想起令爱?我这女奴啊就是性子倔又不服软,夜官。”萧含川喊人。

        “公子。”夜官走来道:“属下在。”

        “让雪念站到河水边去,如此听着潺潺流水声,也免去李大人生出思念之情,做出错误决定。”萧含川说的那般云淡风轻,一副假面狠心肠。

        雪念瞳孔一缩:原来救我是为了把我当靶子!

        “诺。”夜官正要执行,李光沉重落坐,威严肃然:“别动她。”

        萧含川满意的朝夜官扬手制止,“李大人,令爱喜欢看书吧,嗯,自然不会是这本,你不知道,她其实更喜欢看的是画本,只是您不允许。”

        这一霎,李光袖袍下的手指收缩,正气凌然中露出一丝慌张,仅仅一闪而过,带头侍卫自然也听出门道,拔出一寸刀,喊道:“大人!”

        其余侍卫纷纷见机拔刀,夜官手中长剑横挡。

        河水流淌,杀气腾腾。

        “你认为你还能逃,只要皇上彻查,你难逃罪责。”李大人朝侍卫们扬手。

        却听萧含川轻笑一声:“我鬼公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也绝不阻止李大人除暴安良,我只是好心提醒您,近日北方战势告急,您不会不知晓吧?”

        两人互对一眼,各怀心思。

        萧含川接道:“昨夜皇上便收到加急文书,目前北方战势才是他的心头大患,您认为您此刻前往是最佳时机?”

        此番话一出,不论真假任谁也要酌情思虑,李光是昨日出发,此事并不知晓,但做事一向谨慎的李光,料到对方会做手脚,却未料到他的手竟伸到边境去了。

        李光流转之色,一双有些混沌却闪着锐利锋芒的眼眸,紧盯着萧含川面具下的双眼。

        他一定是在想对方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竟如此老辣镇定,不禁好奇他师承何人,若能走上正道,定能造福一方,反之,住在面具下的恶魔,令人防不胜防。

        这些是萧含川从李光神色中意会出来的,实则李大人是何心思,只有他本人知晓。

        “宫里也有你的人?你果真无孔不入!”李光溢出怒色。

        他正襟危坐,那双阅人无数能深入人心的眼眸,和他周身散发出刚正不阿的气势,令做错事的人总会在他面前自乱阵脚。

        这样的清官,萧含川与他自是殊途,他内心里并非瞧不上,只因他看到这类人的寿命大部分极其短暂。

        “承蒙夸奖,我只想臭名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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