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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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萧秉弘将怒火攥在拳头里,言语如刀:“去,集合所有奴婢,让他们都好好目睹,把数给我数清楚了,少一下也不行!”
“诺!”这一刻似乎也刺激到管家,他先是一震,随即兴奋应声。
萧晋在外是萧府的威望旗杆,在内是萧家的顶梁柱,曾经纵横沙场的萧校尉,临老了,却突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撩翻,传出去定是落个全南武城的笑话。
此事发酵何等重要,萧秉弘再清楚不过,当即封锁消息,当务之急厉惩凶徒,以儆效尤,尽管他心里也完全说服不了自己,可是祖父倒下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重击之下,他只想对雪念严惩不贷。
在萧晋的后花园里,有一个池塘,里面养了一只鳄鱼,它的身体由血肉供养,此刻能看清它露在水面的一双金色瞳孔和傲立的鼻头。
在岸上的男女奴婢分别队列整齐,面色愁云惨雾,胆小的女婢们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往池塘方向瞄。
萧府在萧晋管理下,这么多年来,上上下下百来号家奴,就没有叛逆成功的下人,如今他倒下,萧秉弘自是要把威望传承下去。
延伸在池塘中央的木板桥,有一丈宽,离水面只有一尺距离,搭建的木板总长不超过两丈。
然而,就是这两丈不到的距离,如同黄泉路一般架在萧府每一个下人心口。
雪念何其有幸饱饭没吃一顿,直接被拖上木板,阿强一桶凉水从池塘上打起,哗啦一声陡然全泼在她头顶上。
“啊!”雪念骤然受刺,头脑仿佛猛地撞上冰峰,心口瞬间紧缩,又骤然展开,惊呼出声!
好一会,她才从迷糊中清醒,抹了一把眉眼,左右晃了晃沉重巨痛的脑袋,水珠四溅,手掌撑在木板上,蓦然发现身前全是水,僵硬的身体这才感觉到寒意彻骨。
浓密的睫毛挂着沉重的水珠,身上腥气扑鼻,雪念不敢舔舐颤抖地抹干唇角,她半眯着双眼,望向对岸一排排男女。
他们的样子看不太清,依然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在紧张、在害怕。雪念几欲张口问话,却发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耳后突然传来萧秉弘的问候。
“听清楚,再给你一次机会。”萧秉弘就立在岸上,双手负于身后,那身姿挺拔傲然,温润和煦,十分俱有欺骗性,这时两人四目对上,他的声音不再怒喝,很轻,像风一样吹到雪念耳畔,冷到雪念快要窒息。
“说出让我祖父苏醒的办法,否则——只有死!”
“公子我来!”一个年轻的家奴身形微壮,都叫他阿蛮,是张管家侄子,他带着笑容拿着长杖早在一旁自告奋勇,张管家黑着脸都拉不住他。
泼水的阿强给他们让了道。
萧秉弘眼眸扫过阿蛮,他油然而生打了一个寒颤,当即立在原地便再也笑不出来。旁边有一张长形桌案,上面放着三种颜色的牌子。
受杖有轻重,萧晋曾制定的绿、灰、红三种牌色,绿为生、灰为生死、红为死,视情况而定受罚人。
但是萧晋从未曾对谁用过红牌,因为在灰牌时该解决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啪!”看似萧秉弘随意扔出一张牌子。
阿蛮走近一看,瞪大了双眼——那是红牌!
阿蛮回首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自己舅舅,确定眼神后像是得到允许作战的勇士,阿蛮锐不可当朝雪念走过去,下一瞬,脚底踏到木板上的水“哧溜”滑倒,长杖“咚”声落入池塘。
鳄鱼的鼻头和眼睛瞬间缩进水里。
对岸的人盯着倒下的阿蛮唏嘘不已,却都不敢直视雪念的双眼,萧府早已传遍,她的双眼会杀人,乌鸦随她进了萧府,她是不祥的厄运女。
庆幸阿蛮抠住木板缝隙没被跌入池塘,否则雪念又罪加一等,却吓得管家方寸已乱,慌忙跑过去。
待瞧见萧秉弘没阻拦的意思,管家忍辱负重,咬牙切齿没骂出声,但到底没管住手,接连在侄儿脑袋上狠拍,手拍到又红又痛,用力将人拽回岸。
“我来。”萧秉弘阻止阿强出手,亲自出马。
他拿起靠在树杆上的长杖,走近雪念,俯视她温声问:“说吗?”
这声音轻飘得像羽毛,抚过雪念受伤的身体,都能将人的心融化了,但她已经看透,下一刻便是血雨腥风,她束手无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凝视他的双眼,朝他无辜的摇摇头,勉力挤出五个字:“我、没、有、害人。”
萧秉弘眼眸中的焦灼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风平浪静,听雪念矢口否认,他眼里几不可查闪过一丝异样,如同水滴汇入万里江河瞬间消失。
他朝阿强勾勾手,阿强走上前懂了主子心意,他单膝蹲下将雪念翻身双手压制,萧秉弘左手紧握长杖高举落下。
“啪!”
“啊!”雪念扑在木板上硬生生承受,眼眶里的生理泪水夺眶而出,她极力压制,眼前已是一片汪洋,汪洋上浮现一张张即模糊又陌生的面孔,听他们齐声报数:“一,二,三”
指尖在木板上滑出一道道槽痕,脸颊磨蹭在湿漉漉的木板上,雪念喑哑重复:“我、没、有。”
“十一,十二,十三”
可能手抽到发软,萧秉弘垂手缓和,握长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因为看不到雪念,他上前一步蹲下,偏头看她奄奄一息,萧秉弘望着对岸的人道:“他们都在看着你,此时你说还来得及。”
身体像是被一刀一刀割裂,痛到撕心裂肺天旋地转,雪念嘴里鲜血涌出,烫着自己的脸,也烫了自己的心,她百折不挠,闭眼咬字回道:“我没有”
“好,我成全你。”萧秉弘撑起身握紧长杖继续。
“十五,十六,十七”
杖打声在阿强耳边呼啸,近在眼前他实在看不下去,撇向一边,倘若换成他的身体也会死在这三十大板,何况是雪念。
她却撑着一口气,至死不休和自己较狠劲:竟然憋屈到冤死,那不得还要做个冤死鬼,我如此美丽善良又温柔的女子,一个送终的人都没勾搭上,如何对得起别人赠送的美名,不就是挨板子,来啊!我一个拥有灵魂的血肉之躯,还怕你一块木头!
内心咆哮后,渐渐在痛感麻痹时,仿佛重历过往,抢食、打架、迷茫、惶恐、在血腥中奔跑她嗅到风的味道。
想要自证清白:“我没有”
可是,不会有人相信。
也不在乎了。
对岸奴婢心惊胆战报数,手指被自己捏到发白,直到报出:“三十。”
他们目睹雪念趴在血泊中,僵直不动,鳄鱼嗅到美味佳肴,在她前方又冒出口鼻,吓得胆小女婢闭眼惊呼。
“啪!”萧秉弘扔了手中长杖,喘息间低沉命阿强:“把尸体丢乱脏岗。”
阿强和另外一个下人将雪念抬上木架,鳄鱼猛地扑上前,差之毫厘啃了一个空,阿强两人倒是吓得不轻,脚步如踏风。
他们经过萧秉弘时,雪念垂在外面的手指染脏了萧秉弘整洁华丽的袍裾。
“慢着。”萧秉弘喊出声,他上前一步,注视那张瘦小惨白的面孔,嘴角的血渍滑至脖颈,没有一死活人气息。
他掏出洁白手帕,替她遮了面,冷漠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变化,他挥动手指示意他们快走。
手帕渐渐消失在萧秉弘的眼前。
她才十岁,宁死不屈,萧秉弘突然心口一紧,想要树立威严,方法有千万种,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
方才是不是应该再轻一点,也许也许当这个念头滋生出来,在萧秉弘脑海里犹如翻江倒海,他不禁摊开手掌问自己:真的是因为祖父倒下了,心里太痛,没有压制住怒火?
还是说温润如玉的萧秉弘内心深处根本就不是什么善类,戏演久了,真当自己是博施济众的浑金白玉?
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一击,萧秉弘身形微倾,他闭眼,待再睁眼时,眼眸里恢复无波无澜,他告诉自己:一个小女奴而已,慌什么慌!
祖父曾教导,要想强大萧府,只有先强大自己的内心,路还长着呢,沾血定是必不可少。
袖袍下萧秉弘攥紧的拳头缓缓舒展,四周静谧,池水中露出鳄鱼头部一动不动,可见它流下一滴眼泪。
红牌落下必死无疑,阿强两人抬着她朝后院角落的狗洞走去,名为狗洞,黄毛狗却从不走这条路,知情的人都心知肚明,那是一条见不得光的死人路!
还未到便遇见李三娘。
李三娘管理着萧府女婢,常人都说她风姿摇摆,语音绕梁,款款走来,这身韵看上去哪像三十好几的半老徐娘,分明就是暗藏卓越。
“嘿三娘!别人都避之不及,你怎么来这了?”斜对面就是黑鬼屋,阿强不禁多嘴一问,另一人见了三娘便犯憨,傻笑着道:“三娘有我在,你不要怕。”
容颜白皙明艳的李三娘后退好几步,秀眉紧蹙,半掩双唇:“怕啊!我更怕你们,一天没个正经。”
三娘只瞧着那张手帕,神色黯然:“公子这下手也太快太狠了。不过她一来萧府,好好的太老爷就人事不省,是邪乎,你们送她最后一程虽说都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不得不说你们胆也挺大的。”
“三娘说到心坎上了。平日里公子和太老爷一个慈爱一个孝敬,突然闹出这一茬,公子肯定难过死了,换作我,肯定当场就把她给杀了。”旁边阿强见三娘难得多话,主动多说几句:“阿蛮起先还不信这邪,却真栽了,管家已经拉他回家烧香拜佛去了。”
“啧啧这么邪乎一个女娃,真就这么死了?”
“死了,我们这就丢乱葬岗去。”阿强朝狗洞走去,就在他们走前时,三娘晃见她的手指似乎在动。
“慢着慢着,我看看她手怎么在动。”三娘几步跟上。
“三娘你这话说的吓死人了,那可是红牌三十杖!大老爷们也必死无疑,何况是一个小丫头。”他俩凶过雪念,被三娘说得有些做贼心虚的胆怯。
三娘也无所谓忌,撩开手帕试探鼻息,的确探不到气息,她又不甘心二指在她脉搏上试探,气若游丝,也许就是还有一丝没咽下去而已。
“她真还有气,要不你们试试?”三娘望着他俩认真说道。
“这不见鬼了吗!”阿强将信将疑,而后面朝三娘傻笑的傻大个吓得双手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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