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人之道

　　“当家的，要不要做了那小子？”

　　杨真带着李猫儿走后，便有人向黑壮汉子提议，那一叠千余两的银票着实让人馋涎欲滴。

　　黑壮汉子叫做秦二虎的便皱了皱眉，道：“他至少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一群人听了这话，顿时张口结舌，不敢再嚷。

　　秦二虎之所以能做到当家的位置上，是因为他是一位外功大成的高手，然而他却说那少年是内外兼修，已经练出内气的角色。

　　方才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一直以为是那少年偷袭，如今才知道是当家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难道就这么算了？”有人不甘心道。

　　秦二虎拍拍桌上的大环刀道：“若是背后下手反而不成，他明日定会坏我们的好事，我们暂且忍下不动。待夺了船以后再说。”

　　回到云来客栈，杨真便把自己关在房中，引导着体内的气团继续滋养身躯。

　　如今的大泽口鱼龙混杂，为了抢船去龙王岛，江湖人之间的厮杀更是常事，他们一路回来，在路上便遇到了几伙人打斗。九先生和许芸贞出去时候也差点儿被打斗的人波及，幸而九先生见过更血腥的场面，许芸贞也不是寻常弱女，两人采购回来竟是安然无恙。

　　李猫儿不想待在客栈里，杨真给了她几枚碎银，让她四处溜达。

　　这丫头的轻身功夫即便杨真也追不上，再加上会点儿三脚猫的法术，没人担心她会出意外。

　　身在客栈，九先生也在附近，杨真便放心地把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修炼内气当中。

　　十年的拳法习练，他对身躯的掌控已经十分熟练，然而要想面面俱到，却仍需苦功。

　　外功大成、内外兼修，为的是让人由外而内不断地探索身体的力量，最终要达成的境界，叫做入微。

　　气团通过肌肉、滋润表里，沿着经络上行，以至于五脏六腑，每一个周天都让身躯强大一分，每一个周天都让杨真对身躯的掌控更加细致。

　　据说达到入微境界，人可以控制自己心跳的强度、血流的速度、甚至于毛孔的收缩。

　　杨真距离入微还有一段距离。如父亲所言，外功大成，譬如人从床上坐起来，内外兼修则等于穿好衣服，入微则相当于伸脚下地，才能真正体验到走路的感觉。

　　至于要看看外面的风景，那已经是打开门户，直达先天。

　　气团运行十二个周天，杨真缓缓收功，起身把气团散成气旋浸入身躯感受了一下，发现力量又提升了二成。

　　自从那片树叶帮他开启内息，不过区区五天，他踏入内外兼修境界，已是提升五成力量。

　　这五成力量看似不多，但外功大成已是身躯极致，若无内气，便无寸进。

　　因此他在单独面对外功大成者之时，已处于绝对碾压的状态。

　　“一个外功大成者，十几个普通武者，虽有些麻烦，但若只是威逼利诱，不做死拼，应该还行。”他斟酌片刻，正要起身，忽然看到门闩被人拨动。

　　杨真便愣了愣。

　　他朝窗外看看，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漆黑，这才想起来在修炼内气的时候，九先生似乎前来询问过自己是否吃饭，被自己拒绝了。

　　貌似李猫儿中途也回来过，见自己被推了几下毫无反应，又去找许芸贞玩耍去了。

　　他皱了皱眉，发现这种全身心沉浸般的修炼虽说提升强大，但在对周围的感知上却有很大的缺陷。

　　“以后还是减少这样做的回数。”

　　略微闪念一下，他继续坐在地上，看着门闩被人一点点地拨开，一个黑巾蒙面的人悄无声息地推门摸进来。

　　屋内本没有点灯，但月色入内，这人借着月光看见杨真正端坐在地上看着他，顿时便吓了一跳。

　　杨真从地上起身，从怀里取出火折子一晃，点燃床头的油灯，忽然笑了笑：“我见过你。”

　　这蒙面人在火光亮起的刹那单手护住眼睛，闪身后退，可是杨真的话语一出，他眼神顿时狠厉起来，返身扑回来，手中的牛耳尖刀直刺向杨真。

　　“啪！啪！”

　　杨真身形未动，左手闪电般挥动两下，第一下抽在蒙面人的手腕，第二下抽在蒙面人的脸上，收回之时顺便扯掉了他脸上蒙面布。

　　牛耳尖刀从他手中坠落，被杨真的右手从下面抄起，这人正要拿左手去捂脸，杨真已经调转尖刀指在他的喉咙上。

　　几个动作浑然天成，看起来就像是这人扑过去把刀递给杨真，又把脸凑上专门挨上一巴掌一般。

　　灯光之下，他的右手腕软软地垂下，右脸颊则高高地肿起来，杨真伸手拿下他的左手，皱眉道：“我只当是秦二虎的人，倒没想过是你。”

　　“小的听说贵客有一千两银票，一时贪心，所以起了歹意……”蒙面人露出脸庞，恰是昨晚杨真遇到的店伙计，此刻被抓个现行，他既畏惧又羞惭地低下头，不敢看杨真的眼睛。

　　“我昨天给你的不少……”杨真叹了口气，“人说欲壑难填，果然不假。”

　　店伙计垂头不语。

　　“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千两的？”

　　秦二虎的人没来报复，有些出乎杨真的意外，但这伙计知道他与秦二虎的矛盾，也让他觉得奇怪。

　　店伙计畏畏缩缩地嗫嚅道：“小的的兄弟在那家饭铺，收工后给小的吹嘘过，贵客曾经提到过云来客栈，小的因此知道是你。”

　　他又急忙辩解起来：“小的只是想偷一些钱财，没有其它打算。”

　　“果然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杨真思考了一下，收起尖刀，替他把脱臼的手腕接上，笑道，“所以今晚你又准备告诉我些什么消息？”

　　“啊？”店伙计不明白杨真突然和颜悦色的缘故。

　　杨真笑笑：“我想知道哪里可以弄到船？”

　　店伙计哭丧着脸道：“我昨天不是告诉贵客没有船了么？”

　　刀光一闪，店伙计只觉得脸上一凉。

　　杨真指尖捏着几缕毛发放在嘴巴前面吹了吹，淡淡地警告道：“下一次，便不仅仅是剃掉你的眉毛这么简单。”

　　尖刀不是特别锋利，店伙计只觉得眉根处火辣辣的疼，甚至还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来，顿时脚底一软，瘫坐在地上。

　　“我再问一次，哪里可以弄到船？”

　　杨真在他面前蹲下来，手里把玩着尖刀，只是语气已经变得隐含怒火。

　　店伙计终于不敢再敷衍，战战兢兢地道：“小人……小人有个亲戚，在大船上做工，小人这就带贵客去问问他，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半个时辰后。

　　杨真押着店伙计在酒馆外边找到了他的“亲戚”。

　　这是个近五十岁的老河工，生了个红通通的酒糟鼻子，一开口就是满嘴酒臭。

　　“没船！”听了店伙计的要求，他断然地拒绝道。

　　“老叔爷，叔爷爷，你快跟我说实话吧，要是真没有船，你侄孙子的命都保不住了。”店伙计立刻跪倒在老河工面前，鼻涕眼泪都喷了出来。

　　“都说了没船。”老河工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看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的杨真，又低下头对店伙计道，“你又偷人东西了吧？被抓住打断腿也活该，不过要船肯定是没有。”

　　说完，老河工一脚踢开店伙计，晃荡晃荡酒葫芦，把最后两滴酒水倒进嘴里：“你走吧，别烦我，我还得睡觉呢。”

　　遇到这种混不吝的老东西，杨真便皱了皱眉，伸手从袖筒里摸出几枚大钱，交给店伙计：“再去帮他打一葫芦酒。”

　　“嘿，这位小郎君，知大体识大局，是个人物。”老河工顿时伸手挑了挑大拇指。

　　杨真冷冷地看着他。

　　青萍镇里不缺这样的货色，除了酒之外，连爹娘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东西，但你要说他完全无用也不对，这老河工在大泽口一辈子，多少也会有些自己的门路。

　　店伙计匆匆忙忙地打过来一葫芦酒，老河工拿起酒壶，视若珍宝地抿了两口，才塞住葫芦口问杨真道：“小郎君想坐船？”

　　杨真点点头：“我要去青州。”

　　“就算是小郎君要上船，我最多也只能安排两个人扮成船工混进去。小郎君要去青州，这个谁也帮不了……”老河工摇摇头，“龙王爷嫁女，大泽里的所有船都只能航行到龙王岛，就算想去其它地方，也都是在水里打转。”

　　“竟有这种事？”

　　老河工点点头：“其实小郎君若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跟着去龙王岛也不错，你别当这些船去龙王岛都是为了当龙王女婿，其实很多人都是为了做生意。你想想啊，几千里地的人都往那里去，各种稀奇古怪的货物都有，这一个月肯定热闹的很。咱们这儿都把龙王爷嫁女当做赶集呢。”

　　杨真沉默不语。

　　老河工又劝道：“等到这个月过去，龙王爷就不管了，小郎君到时候再去青州也不迟。”

　　杨真仔细考虑了一番，又问道：“只能上船两个人？”

　　“嘿，上去两个人让人知道了就得扒我的皮，你这是顶替了我跟我老伴，就算上船了，一个也得干活，另一个得做饭。”

　　杨真便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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