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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初露锋芒


  云麟的上线是康钧儒,他把所收集的这些资料通过密写方式,事先写着信纸上,随后等信纸干了之后,再在上面用钢笔写家信,写完之后,用信封装好,交给学校的信件管理处。军校的信件一般会进行随机抽取检查,看看里面有无涉及到一些机密,或是对政府的不满之词,牢骚怪话,一旦发现,轻者提醒警告,重者则送交军法处进行处置。所以看似家信,也不能胡乱发表涉政言论。

  云麟在这方面固然是小心谨慎,他在家信中主要谈及的便是南京的天气,南京的景观,南京的习俗,以及对家人的思念,对上海的一些小吃的想念。所以,即使抽查到也毫无问题。

  康钧儒收到云麟的来信之后,便会用碘酒涂抹在信纸上,通过显影出来的文字便知晓云麟所传递过来的情报内容,随后他将这些情报送交谭鸿铭,谭鸿铭再通过电台将情报发送给中央,有好几次云麟所收集的情报都非常有价值,让红军队伍逃脱了几次敌人的突袭,所以伍豪同志对于这位信鸽同志非常赞赏,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情报人才。

  三年的军校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云麟也开始考虑自己今后将进入哪支作战部队,没想到赵锦文将他和这批毕业生中的其他二十多名学员找去谈话,并告诉他们这些人,他们已经被选中参加一个强化班,还得经过为期半年的学习才能毕业。

  这些被选中的学员都有其共同点就是性格沉稳,心思缜密,心理素质高,单兵作战能力强,可以说是同期学员中最优秀的毕业生,看着其他学员都顺利毕业了,去往各个部队,他们这些优秀学员却要延迟半年时间才能离开军校,不免心生疑窦。

  赵锦文把他们集中起来,专门学习一些如跟踪,反跟踪,窃听,收发报,设密,解密,爆破,暗杀等特工的技能,凌云鹏在这二十多人之中是最为拔尖的一个。

  强化班结束之后,赵锦文告诉大家,他们二十多人将进入正在筹建的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简称军统,当时戴雨农所主持的军统需要扩招一些从事特工方面的专业人才,从军队,从院校都招募了一批人,而黄埔系的学员则是被他最为看好的一批。

  虽然这个安排出乎云麟的意料,但多年的军校生活让他首先明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何况他的军事素养和个人能力确实是干这行的料。

  然而为期半年的强化班刚结束不久,不料中日双方全面开战,一时战火四起,眼看着军校的其他学员都一个个上前线,建功立业去了,而这二十多人摩拳擦掌却未有着落,很是沮丧,而当时的军统中也有不少人被派往前线作战了,且各个部队正在扩充兵员,急于招募新兵,而黄埔系学员无疑是最抢手的,所以一时间这二十多人也就先后被各前线部队瓜分了。

  戴雨农向委座抱怨,说是各路诸侯抢人都抢到他头上来了,委员长自然是好生安慰,现在是用人之际,毕竟各路诸侯他也是开罪不起的,为了几个区区的学员跟那些军队的大佬搞僵,实在是因小失大。

  戴雨农自然是理解委员长的苦衷,他只是气不过,真的让他去跟那些各路诸侯,军中大佬要人,他戴雨农也不会傻到这种地步。只是他担心自己潜心培养的这些精英分子被不长眼的子弹炮弹击中,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云麟被招募去了陈诚的第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

  当康钧儒得知云麟已经被陈诚的第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招募去了,心中七上八下,十分矛盾,说实话,当初云麟报考军校,毕业后肯定是要下部队的,这应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一想到目前中日战事这么紧,云麟即将上前线作战,心就被提到了嗓子眼里了,上前线作战,就意味着枪林弹雨,九死一生,万一出了差池,他如何对得起已故的挚友。

  康钧儒为此失眠了三天三夜,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尽管内心有诸多的不舍,但他知道,这场战火没有人能逃得掉,而云麟作为军人,不仅不能回避,而且还得冒着炮火前进,作为军人,保家卫国,为国捐躯是每个军人的职责和荣耀,贪生怕死,临阵而逃是人生的污点和耻辱。

  尽管云麟目前投身于国军,但现在国共两党为了共同抗日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进行第二次合作,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在民族大义面前,个人恩怨,党派相争只能搁下了。

  所以,尽管康钧儒内心有多么的不舍,他都不可能劝说云麟离开前线,做个苟全性命的懦夫,也许这就是宿命,无论是彭若飞,谭鸿铭,还是云麟和他自己,注定要成为这个时代的先驱,他们必定要比常人具备更坚不可摧的信念,更百折不挠的毅力,更锲而不舍的精神。

  而云麟自然也清楚去前线部队意味着什么,父母大仇未报,自己却可能战死疆场,可如今国共合作,携起手来进行抗日,自己的恩怨只能先放下了,尽管他的内心挣扎不已,但还是要说服自己必须要以民族大义为重,他是彭若飞的儿子,他是一名共产党人,但他更是一个中国人。此时他的脑海里冒出了那首王昌龄的《从军行》的两句诗: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也许此去将殉节报国,马革裹尸,但作为一名热血男儿,军人的儿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云麟将珍藏的那块父亲的手表拿了出来,轻轻地抚摸着:“爸,我就要上战场了,我要把我爹的这块手表戴上。”

  康钧儒拿起那块破损的手表,睹物思故人,康钧儒的眼睛不禁又湿润起来,如今挚友的儿子又要上战场了,生死一线间,康钧儒感到胸口一阵悸痛:“我去帮你修一下,换下的所有零件我都给你保存着,幸好这后盖没有损坏,这几个字还依然清晰。”

  康钧儒抚摸着手表后盖上所刻下的“愿相会于中华崛起时”这几个俄文时,心中不禁激情澎湃。

  次日,康钧儒便把这块劳力士手表拿到上海最著名的亨得利表行进行维修。

  修表师傅拿起这块手表看了看,摇了摇头:“先生,你这块手表除了手表后盖完好无损之外,其他的都已损坏了,这表根本就没有修理的价值了,还不如买一块同型号的手表也比修理来得划算。”

  “师傅,我就是想要这块手表,你想想办法,帮我修一下。钱不是问题,哪怕修下来的钱比买一块新表贵,我也认了。”康钧儒坚持要修理这块旧表。

  修表师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表损坏得太厉害了,我没本事修,要不,我去问问我师兄,他是我们店里修理水平最高的修表师傅。”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这位修表师傅去找他师兄了,不一会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走了过来,他拿起这块劳力士手表看了看:“修是可以修的,不过这些零件不便宜,修下来的价钱可能比买块同款的新表还要贵。”

  “没关系,多少钱都没关系,我就要这块手表。”康钧儒依然坚持己见。

  老师傅笑了笑:“我明白了,这块手表对你有特殊意义,好吧,我来修。”

  “谢谢啊!”康钧儒朝老师傅点了点头,以示感谢,随后又吩咐了一句:“老师傅,那些拆下来的零件我都要带走。你尽量保留那些旧表里的零件。”

  “好的,我知道了。”老师傅开始拧开表壳,进行修理,但在修理过程中发现有好几个零件店里没有:“先生,这块手表恐怕修不了了。”

  “为什么?”

  “有几个零件我们店里没有,要从香港进口。”老师傅抱歉地望了望康钧儒。

  “那这样吧,我买一块同款的劳力士新表,然后麻烦你将新表里的零件换到旧表上去,行吗?”

  老师傅一听,把眼镜往下一拉,不解地望着康钧儒:“先生,这样的话,相当于花两块手表的钱修一块旧表。”

  康钧儒笑了笑:“老师傅,你不是说这块手表对我而言有特殊意义吗,既然这样,有特殊意义的物件就特殊处理吧。”

  老师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好吧,先生,我会按你的吩咐做的。”

  康钧儒买下了一块新的劳力士手表,然后交给修表师傅,修表师傅把这块手表拆开,将里面的好零件换到那块旧表上去,整整修了一天,终于修好了。

  当康钧儒拿到这块看上去半新半旧的手表时,修表师傅尴尬地朝他笑了笑:“这是我这辈子修过的手表中最复杂,最费时费力的一块手表了,而且修出来的效果只能是这种新不新,旧不旧的感觉。”

  “挺好的。”康钧儒看了看手表后盖上的那一行刻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师傅随后将拆下来的所有旧零件和那块七零八落的新表都一并交给了他:“先生一看就是性情中人,一诺千金。”

  康钧儒将旧表装入精美的表盒中,淡淡一笑:“师傅算是懂我的人。”

  回到家中,康钧儒将这块修好的手表亲自给云麟戴上:“麟儿,有你父亲这块手表护身,相信你一定能平安归来。”

  云麟望着手上这块沉甸甸的手表,郑重地点了点头,与康钧儒紧紧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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