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蚀命无上（1）

　　沧白雪在客栈房间内休息下来时，已是夜晚。她花了不少劲把这些天在这里的零散东西都收拾了个遍，究竟明日先去哪里去她并没想好，只觉得是个头疼的问题。芜颜和顾蓝双他们已经从神界回来。

　　此刻，那位紫裳女子正站在她面前，细细讲述着在神界汇报此事后的大概结果。沧白雪默默地坐在床沿上听着，几乎没发表任何意见。

　　“最后神君让我带一句话...希望姐姐早做决断。”芜颜轻声道，淡淡地望了她一眼。

　　沧白雪皱了皱眉，这才依稀想起来上次那件事。不过她很快脸色又恢复如常，现在的她更不可能去怀疑那个人了。

　　“姐姐，有些事情我希望——”

　　“咚咚。”

　　芜颜的话被打断。

　　两人闻声望去。一个鲜红的身影依在门框上，手指轻轻叩了叩。

　　“魔君大人...”芜颜幽幽开口，眼底滑过一丝情绪，她吸了口气，转过身来随即微笑道，“有何事吗？”

　　千栖夜的目光仅仅在她脸上扫了半刻，便直直地落到了沧白雪身上，毫无遮掩，平淡至极地说道：“无事，就是想见她。”

　　沧白雪闻话眨眨眼，不由微微低了低头，耳根略红。

　　芜颜微微睁大了眼。此时此刻，她居然没有一点办法可以反驳他。千栖夜俨然站在一个“明媒正娶”的位置上，悠然然地抱着胳膊，鲜红的眼底明亮如皓月。

　　芜颜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不禁颤了颤，终于安抚下了胸口的情绪。她瞥了眼沧白雪，心知肚明。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芜颜说完，径直地朝门走去了。沧白雪都没来得及抬眸看清她的神情。只见那紫裳薄纱轻轻地便从屋子里飘了出去，这次她的脚步甚至没有半分犹豫，千栖夜也压根没有挪眼看她。

　　沧白雪一时间还有点发愣。

　　“夜...”

　　“嗯，我在。”

　　明媚的红色走到跟前。

　　眉目如画，眼波流转，笑意在嘴角顷刻漾开，哪里还有半分刚刚冷淡的模样。

　　沧白雪都不禁笑出了声，对他这即刻变脸的功夫叹为观止。

　　“笑什么？”千栖夜歪头，略微无辜地眨眨眼道。

　　“笑你乖。”沧白雪笑道。

　　“哦？”千栖夜笑着眯起眼，忽然一俯身，两臂撑在她身侧，瞬间化为一个温柔的“牢笼”，那张极好看的面容往她眼前凑近了些，轻声道，“有多乖？”

　　这下沧白雪的耳朵索性直接红透了。她不禁本能地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千栖夜眸子一笑，她缩半寸他便近半寸，一来二去，沧白雪实在无法了，再退两人得躺下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再者，现在两人的体位...是不是有点不太...妥。

　　“魔君大人...不雅。”

　　沧白雪故意叫回了称呼，明明心跳陡乱，脸上还装出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千栖夜闻言，居然真的乖乖收回了手，站直了身。

　　两个人还真回到了一个礼貌距离。沧白雪愣了下，心里莫名有点失望？！

　　“那这样呢？”

　　千栖夜话音未落，沧白雪还有点发懵呢，忽然觉得腰上一热，她整个人轻然地落到了柔软温暖的红衣上，他潇洒地一转身，坐到了床沿边。沧白雪恍然回神，自己已经乖乖地坐到了他腿上，还下意识地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千栖夜笑意盎然，眸光清澈，温柔似水地望着怀里的人儿，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墨色长发，像抚着一件稀世珍宝。沧白雪此刻只觉满眼都是这让人心动的红色，呼吸之间也满是让她着迷的香。

　　她微微低了低头，到现在，心里都还是有一丝不可置信，她怕这是个梦境，不过倘若真的是梦境——她便希望永远都不会醒来了。她的唇轻擦到他白皙的肤，他繁密的睫毛颤了颤，随即感觉脸颊上化出一抹轻热。

　　沧白雪把头垂得更低了。双手不经意地扣紧了些。千栖夜昂头，黑亮的发丝恰到好处地融入她的墨发之中，唇瓣温软甜腻。

　　大概只有这火热的吻能够让她清楚感受到这一切的真实。舌尖的缠绵，宛如让人彻底上瘾的毒药，她毫无躲避，甚至欲罢不能。

　　不知道这股燥热在心口持续了多久。直到她感觉整个唇齿之间都是他的味道，她趴在他肩头，把通红的脸藏起来。

　　千栖夜笑了笑，倒也不难为她了。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搂着她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只软绵绵的猫。

　　“夜...”

　　好一会儿，沧白雪才平静了些这急促的呼吸，悄悄露出两只眼睛，总还是想开口聊着什么。

　　“嗯？我在。”他的音色悦耳柔和，在耳畔轻荡。荡得她心痒痒的。

　　“你是不是不喜欢芜颜啊？...”

　　沧白雪轻声问道。

　　毕竟她心里清楚，这两人虽然每次见面看起来还算十分平和，可是总让人感觉气氛有几分蹊跷，并且直至今日，这种蹊跷的气氛愈演愈烈，这两人都好像懒得遮掩了。

　　千栖夜垂了垂眸。鲜红的眸光里有些情绪纠缠。不过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平静道：“既是你妹妹，没有不喜欢。”

　　沧白雪从他肩头上爬起来。静静地望着他，千栖夜还是那般，嘴角微扬，眉目如初，并无异样。

　　沧白雪轻轻点了点头，倒也不想过多追问，这两人一个是净君一个是魔君，都是巅峰之灵的人物，当然不会不明事理，或许只是有些隔阂误会，应该日后也能慢慢和解。

　　她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好，你问。”

　　“关于祭魂法阵的事情——你...有没有给魔界的庇佑魔大人们下达什么命令呢？”

　　这其实是沧白雪这些天一直想问千栖夜的问题。毕竟就神界来说，此事爆发后，胥都算是三令五申，对所有仙神召开了会议，特别对各地的庇佑神们更是重任在肩，严防凡人再误入歧途。但是对于魔界——沧白雪并不知道千栖夜有没有发出类似的命令，毕竟魔君大人做什么也没有必要和她说明。

　　不过...现在嘛，嗯...大概也许可能八成——应该可以问一下了吧？...

　　沧白雪也算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的。

　　“我什么都没说。”千栖夜回答得很快，没有半点犹豫，“因为我觉得没必要。”

　　沧白雪眨眨眼，等待着他继续说。

　　他抚着她的一缕发，目光定定地望着她，语气淡然地接着道：“祭魂这种事，是完全建立在生灵自愿的情况下达成的。虽然有无聊的东西给他们搭造了台子，但是代价和结果都是明码标价的——这些人觉得结果比代价更值得，所以才去的，不是吗？”

　　沧白雪微微皱了皱眉，但确实认同地点了点头。

　　“况且我们界的那群饭桶们向来就只会杀人，哪里会救人。”千栖夜笑了一声，鲜红的眸子里清澈见底，他顿了顿，随即平声道，“——而且是一群自己找死的人。”

　　沧白雪垂眸，沉默。其实千栖夜此时此刻说的话才正正是她心里的想法吧。她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能拯救天下苍生的主，何况苍生现在自己还要作死，她能怎么办，她也就能干看着。

　　等刷完万阶还是赶紧辞职吧。沧白雪脑海里此刻幽幽生出这样的念头。自己果真不适合做神界的人，所谓的浩荡正义感，在她身上大概是寻不到了。

　　“不过如果你想要我下达点什么...”千栖夜忽然话头一转，微笑道，“那我就下...”

　　“不，不用。”沧白雪赶紧接话，认真道，“按你的想法就好。”

　　千栖夜抿抿唇，笑了笑，算默然了。

　　沧白雪本来就很喜欢千栖夜的这个特点，永远信奉自己的抉择，千百年来皆是如此，不被这世间任何规则所捆绑，他觉得该怎样便是怎样...而且，他几乎都是对的。

　　“那...我现在有另一个想法。”

　　他忽然开口道，声音有些飘。

　　“嗯？”沧白雪不明其意。

　　“我想——你愿意嫁给我吗？”

　　静。

　　良久的静。

　　而这静，似乎太意味深长。

　　这两个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导致现在整个屋里连气流都仿佛凝固住了。

　　沧白雪的脑子里像有***在爆炸。轰得她简直神志不清、思绪乱飞。

　　千栖夜心里就更是敲锣打鼓、震天动地了。沧白雪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魔君大人整个身子都略微僵硬了起来，就算是他当年晋魔时也没现在这般手足无措啊。在感情这方面，灵力再强大都没有一毛钱作用，千栖夜算是深切领悟到了这个真理。现在的心境简直就宛如一个等待放榜成绩的学子，他居然不由眼神都四下飘了飘——这大概又是那传说中的紧张吧！

　　沧白雪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我愿意。”

　　这句话像梦境一般，于她于他，亦是如此。

　　千栖夜眸光亮了亮。像花瓣漩进心上，伏浪挽香，经久不息。

　　沧白雪微微笑了笑，而这个笑，有些久违了。此刻的画面，是她始料未及的，甚至是曾几何时也不敢去幻想的。但是现在既然出现了，不论前因不论后果，不顾过去不顾将来，她都要回答他。

　　——愿意。

　　“那你就是我唯一的王妃。”千栖夜抬眸看着她，眸光轻柔明亮，语气极为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好。”她点头。

　　“永生永世。”

　　“是。”

　　“那...我让瑾选个日子...”千栖夜说完，鬼使神差地碰了碰自己的脸，居然烧得微烫。

　　“好。”沧白雪答得很快，没犹豫。

　　她此刻瞳里只有眼前这个人，其他任何多余的不考虑，她好像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吧。

　　千栖夜轻轻笑了一声。心化了。

　　“明天可以和我回一趟魔界吗？”千栖夜的手指擦着她细腻的脸颊，温声道，“我想带你回去转转。”

　　沧白雪眨眨眼。

　　“好。”

　　记忆的蝴蝶们似乎扑了个身，想在脑海里纷纷扬扬起一些琐碎。

　　不过沧白雪把它们揉作成了一团，随手往旁一丢。她不想回忆，也无需回忆。

　　她将双手稍微拢紧了几分，瞳光如溪轻流。那炙热的暖更加贴身了些。

　　只要像现在这样静静抱着他，

　　——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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