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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又一年春


  路喜来到环秀坊,这里正在为新选秀女清理房舍,所以之前未被宠幸的秀女基本上都送出宫了,四周格外安静,绕过走廊,后面稍大一点的房舍便是白珍的住宿,虽说她之前住在清灵殿的侧殿,好歹也有三间屋子,可现在一间陋室还无人伺候,因在禁足又不能出去。

  “白才人?”白珍正闷得发慌,听到人的声音恨不得立刻找来大聊特聊。

  “原来是路公公呀,难得您还记得我,来这看我。”白珍看到路喜更加开心,抱着一丝幻想说道:“是不是陛下想起我了?”

  “白才人不要激动,陛下到没有想起您,是德妃娘娘叫奴才来的,这不给您来送茶水。”路喜将手中的茶盘放下,笑眯眯的说。

  白珍一闻果然茶香扑鼻,的确是上等的好茶,心里不免得意,“还是德妃娘娘想着臣妾,送来这么好的茶。”

  路喜冷冷的说:“那才人就赶紧享用吧。”

  这一幕似曾相识,白珍抬到一半的手突然打了个哆嗦,茶杯也毫无征兆的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路喜不解的问:“才人这是怎么了?”

  白珍想到那次毒死王吉就是骗他喝下了有毒的茶水,她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茶杯不能自已的开始抖动,突然她跪在路喜面前,恳求道:“路公公求您和德妃娘娘说一声,臣妾绝不会将娘娘的秘密告诉别人,请她饶了臣妾吧。”

  路喜假装听不懂的说:“白才人怎会这么说,这茶就是德妃娘娘亲自准备,以表亲厚。”

  白珍不相信的摇着头,嘴里面嘀咕着:“不,不是亲厚,是要让我闭嘴,她用这招毒死了丽妃,让她背了杀害皇子的罪名,用这招毒死王吉,想让陛下厌恶皇后,她一定是想毒死我嫁祸给惠妃娘娘,一定是,一定是。”

  路喜与德妃的关系一向隐蔽,白珍也不知道,此刻她还以为德妃是要借路喜的手杀死自己,便央求路喜帮她去向陛下求救。

  路喜有些问难的说:“白才人你这么说奴才很难向陛下转述,要是弄不好,还要治我个无限皇妃的罪名。”

  白珍想了想,跑到内室拿出纸和笔说道:“我亲自写封信给陛下,请路喜公公帮我转交,可否。”

  路喜假装为难,最后才下定决心说道:“好吧,奴才就为白才人跑这一趟。”

  白珍立刻动笔,她一直在皇甫裕婉身边,有些事情直接参与,有些事情虽没有参与也知晓一二,她将皇甫裕婉如何陷害二皇子,如何毒死丽妃,王吉,如何挑拨皇后与贤妃,交代的清清楚楚,还有她自己被德妃教唆,破坏惠妃主持的中秋家宴,在宫中散播谣言,诋毁惠妃,一字不漏的写了下来,甚至还将偷听到皇甫青岩暗中囤积军粮的事也写在上面。

  满满当当的写了一张纸后,她放下笔,一边将纸叠起一边说:“今日公公大恩……”

  一句话还未说完,路喜早已解下腰带双手攥紧,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绕道身后,快速绕上一圈使出吃奶的力量将白珍勒死。

  白珍还来不及反抗,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双手用力挥舞却无济于事,没过多久她便踢翻案几撒手人寰。

  路喜将信收好,又把她伪装成自缢身亡的样子,拿着茶水从后门溜走。

  傍晚来送饭的小力士发现了白珍的尸体,禀告了内廷司,便草草收了尸给宫外娘家送了消息,因是戴罪自缢娘家也顾及脸面不敢收尸,只能葬于乱坟岗,连个墓碑都没有。

  古往今来这样死去的女子不计其数,她们便都是帝王的玩物,遗弃时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宫中就是个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地方,不久后环秀坊便迎来了新的主人,她们各个如花似玉,笑容灿烂。

  武落蘅向姚玉提议,举办个茶话会,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天,一来可以互相认识,二来也可以打发时间。

  既然现在宫中都以惠妃为尊,她提的要求自然不会驳回,于是姚玉便着手准备。

  春风和煦,万物复苏,姚玉正在平沙秋雁准备茶点,就听到德妃揶揄的声音:“贤妃妹妹可真是勤恳,惠妃娘娘一句话,你就办的妥妥帖帖,这样好的伺候人的功夫要是用在陛下身上,怕得宠的便是你了吧。”

  姚玉转身冷笑:“德妃姐姐这么早就来了,可是闲着没事干?”

  皇甫裕婉脸色甚是难看,不过看到不远处结伴而来的秀女才隐忍下来,大家都入座后,稍顷武落蘅也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各位姐妹,今日请大家过来只是闲聊,不必太过拘谨,以后我们同在宫中要互相照顾扶持,相亲相爱才好。”武落蘅本就不擅长咬文嚼字,现在迫不得已要说些场面话。

  姚玉知道她,便接过话去:“惠妃娘娘说的甚是,我们都身在宫中自然就是一家人,不过大家只坐着说话未免尴尬,不如我们玩点什么也能寻些乐趣。”

  “哎,这个好。”武落蘅也觉得只坐着说话未免有些无聊了,对姚玉的这个提议举双手赞同。

  皇甫裕婉在一旁乐呵道:“哎呦呦,谁不知惠妃姐姐好文采,连清风学院的学子们都甘拜下风,要是玩什么对对子,我可不参加,免得输了丢人。”

  听德妃这么说,一个机灵的秀女坐在下面接话道:“奴婢也听说过惠妃娘娘的事情,那绝对真是让人赞叹,可见娘娘是宫中第一才女呢。”

  这句话不免引得他人侧目,从未听过宫中第一才女的名号,亏她说的出来,武落蘅不是个喜欢听奉承话的人,对她并未注意,反而是皇甫裕婉特意看了看她。

  此女是兵部侍郎黄维晖的妹妹,名叫黄馨,柳叶眉丹凤眼,一支金钗在新晋秀女中特别耀眼,模样还算过得去,不过这声音特别的甜美,让人不由想起刚刚死去的白珍。

  武落蘅无视她,继续问姚玉:“你说咱们玩点什么好呢?”

  “既然是玩乐,切不可繁琐,要雅俗共赏才好,不如我们玩猜花名?”姚玉其实早有准备,便让宫女送上签筒,“现在正是春季,百花未开我们先点花名,也算是请花神,如何。”

  听上去还挺有意思,武落蘅让姚玉细细讲来,玩法很简单,用筛子摇出点数,相应位置上的人便抽一个花名,年初下面的批语供大家猜,猜得的人便可以继续要筛进行下一轮。

  “这么玩总要有些奖罚才好吧。”武落蘅想了想兴奋的说,“要不计分最后输了的人罚酒。”

  “好好的点花名怎么成了行酒令,这个点子不好。”姚玉摇摇头,大家都冥思苦想,也有提议赢得赏银,也有提议输的撤席,但都被否定了。

  突然一轻柔女声说道:“不如将个人猜对的花名记下,待主花绽放时送与那人。”这个提议甚好,文雅还有情趣,武落蘅不免看向那女子,只见她清秀的脸庞薄施粉黛,眉间一颗朱砂痣似是与生俱来。

  “这是谁呀?”武落蘅好奇的小声问姚玉。

  姚玉把筛盅递给她,轻声说道:“是庐陵王之女房之水。”

  武落蘅心想:‘这个名字还挺特别,人也如水一般,纯净甘甜。‘

  一边想一边摇动手中的筛盅,打开一看竟是个一,姚玉苦笑道:“闹了半天竟是我起头。”

  皇甫裕婉坐在对面笑着说:“妹妹想出来的好主意,自然是妹妹起头了。”

  姚玉抽出一支签,喃喃的说道:“扎根不与菊为双,娇艳瑰丽放异香,唤作拒霜不相称,看来却是最宜霜。”

  武落蘅瞬间尴尬了,自己以为的谜语是‘黄房子,红帐子,里面坐个白胖子。’谁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谜语,这可让她怎么猜呀。

  皇甫裕婉在大家交头接耳的时候已经猜到,得意洋洋的说:“是芙蓉花吧。”

  姚玉点点头,称赞道:“德妃姐姐的心思就是细腻,这么快就猜到了。”

  而后皇甫裕婉又摇动筛子,里面是最大的六,大家的目光一点一点的移动,这次轮到黄馨,她兴奋的跑到中间,抽出竹签高声念道:“园林三月风兼雨,桃李飘零扫地空,唯有此花偏耐久,绿枝又放数枝红。”

  这次猜出来的正是房之水,她轻柔的说道:“是山茶花。”

  果然武落蘅并不擅长这样的谜语,来来回回三四个她都没有动静,心情难免郁闷起来,此刻又轮到黄馨抽签,她有意面向武落蘅,以为她之前是没有听清楚,猜不出来,便一字一句的念道:“得天独厚艳而香,国色天香美名扬,不爱攀附献媚色,何惧飘落到他乡。”

  大家默不作声,其实姚玉已经猜出,只故意不说,想着兴许武落蘅能想到,果然这一首武落蘅总觉得似曾相识,自己嘟囔到国色天香时有了灵感,兴奋的大叫道:“哦,我知道,是不是牡丹?”

  黄馨拍手赞道:“果然是惠妃娘娘,此花正是牡丹,都说牡丹是花中王者,正和娘娘相配,难怪娘娘能猜出。”

  武落蘅可不想做什么王者,她身体向后一靠略显疲惫,烟波最明白她的心思,其实她已经有些累了,刚才一直不走的原因始终是不甘心,现在没有遗憾了。

  “娘娘,该是喝安胎药的时候了,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听她这么一说,姚玉也劝了几句,武落蘅便起身离开。

  既然主位都走了,大家也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心思,不一会也都各自散了,此处自有人收拾,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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