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旧城区柳儿巷里来了个小哥，长了副俊俏的模样，笑起来嘴边上还有个小酒窝，阳光开朗的模样尤其受巷子里的大妈大婶们欢迎，只可惜那小哥是个失语者！

　　                秦陌接了个送牛奶的工作，并不是很忙，只需要每天早上七点之前把牛奶送到旧城区订了牛奶的住户家门口的牛奶箱里，骑着从邻居处借的老旧单车。天蒙蒙时，清脆的车铃声就已经开始回荡在城区中了，等他把最后一瓶牛奶送达后，天空也大亮了，卖早餐的摊子摆在巷子口，回家前他又买了两份早餐。

　　                卖早餐的大叔忙着手中的动作也不忘和秦陌闲聊几句，临江人就是如此热情，逢人哪怕认不认识都喜欢叨嗑几句，纵使知道身前这小伙不能说话，他也还是热情依旧。

　　                面条在油锅中翻滚，很快就有了油条的形状。大叔扒拉着锅中油炸的油条，笑着说道：“小哥儿又送牛奶回来啊？小小年纪真是辛苦了，我家崽儿啊和你差不多大年纪，整天就知道赖家里躺着，要是有小哥儿一半勤快就好喽！小哥儿你有对象没？咱柳儿巷别的不说，姑娘都是一顶一的水灵，要不大叔给你介绍介绍？”

　　                秦陌笑着摇头拒绝。

　　                大叔当他是不好意思了，呵呵笑着：“小哥儿要是看上谁家闺女就去和人家说，这巷子里心悦小哥儿你的姑娘可不少，别好好地两厢情愿就因为谁也不敢说白生生的错过一段好姻缘！”

　　                秦陌但笑不语。他虽然不能说话，但还是被大叔的热情感染了，纵使只有一个人这大叔也能自说自话搭一场戏。恰逢边上有大婶过来买油条，听到大叔提到对象，立刻接话道：“可不是，这柳儿巷的姑娘们都心悦白小哥，我家崽儿不仅不急，还整天窝家里打游戏，以后怎么会有闺女看得上他哟！”语气里满满的担忧。

　　                说到这里大叔深有体会的附和道：“就是，我家崽儿也是每天就喜欢扒电脑前打什么乱七八糟的游戏，要我说我就不该给家里装什么电脑的，死贵死贵的不说，还把崽儿给带成这样！”

　　                “就是就是！最近不是要出那啥游戏吗？搞什么什么测的，我也看不懂，但我家崽儿就是成夜成夜的扒电脑前，说是抢什么邀请码，崽儿他爹抽了他几顿，他还是离不开那电脑。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能有这么大魔力，要我说我还是把网断了吧。”大婶道。

　　                大叔立刻激动了，就像他乡遇故知似的，手中的动作也停了，“我家崽儿也是在抢什么邀请码，我问他是啥，他给我整什么江湖，我也听不懂，江湖啥的不是小说吗？咋就成了游戏呢？好在我闺女说帮他抢，他作息时间这才倒过来。现在好了，连我闺女也给陷进去了。”

　　                说着大叔又看向秦陌道：“小哥儿啊，看你年纪跟我家崽儿差不多大，你也耍游戏吗？”

　　                秦陌摇摇头，原身是个不玩游戏的主，到现在都没碰过游戏，他这样也不算说谎了。然后再指指大油锅，大叔这才发现自己的油条快要炸老了，立刻匆匆忙忙的捞出来给秦陌包好。

　　                付了钱，秦陌把油条豆浆都挂在单车柄上，然后骑着车晃悠悠地走了，身后是大叔的叹息声。

　　                “这白小哥啊哪儿都好，人长得俊秉性也不差，老天咋就不对他好些呢？我家崽要是能有他一半就好喽......”

　　                秦陌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白苏刚起床，正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里画画，秦陌立刻招呼她过来吃早餐。

　　                白苏也有自己的小兼职，她一边在网站里直播画画，一边私下接一些画画单子，收入并不是很高但这也是她的乐趣所在，秦陌对此并没有半点意见。唯有一点，就是吃东西的时候绝对不准碰电脑，这是秦陌的底限。

　　                吃过早餐，秦陌开始在他撕回来的招工单子里寻找适合的工作，白苏又坐回了笔记本前，观众的弹幕里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只是白苏一直在那儿笑惹得他有些在意。

　　                “你们问我画的这是谁？不不不，这不是至尊宝而是我哥，没错，我哥就是位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将身披彩霞，脚踏祥云，然后飞到我面前叫一声我的名字！”

　　                “为什么是叫名字？不叫名字会是什么？兄妹那可是要德国骨科的，你们当心点啊，小心警察蜀黍把你们抓走啊！”

　　                秦陌听得莫名其妙。

　　                招工单里并没有适合他的工作，秦陌打算下午再出去一趟。

　　                旧城区的工作并不好找，他也有想过去新城区，但就他这情况也没几家店敢用。

　　                秦陌又有些为难起来了，他总不可能就这样坐吃空山，白家的遗产并没有多少，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就挥霍殆尽，他得尽快找到个稳定的工作才是。

　　                午饭是白苏做的，她的直播间还没关，秦陌有些好奇她今天画的是什么就走过去看了两眼。电脑屏幕上是一位身披战甲的古装长发男子，还没有上色，只是简单地勾勒出了人物的线条。秦陌摸着下巴看了好久，愣是没看出来那个古装男子和自己哪里像了！

　　                弹幕还在刷个不停，都是趁主播挂机去做饭开始扯家常的聊天对话，秦陌大致的看了一眼，刚准备走就见上面的话题变成了一款准备内测的网游。

　　                网游名叫《江湖》，因为是临江城运营的，讨论的人并不是，基本上也只有临江城附近的人知道，所以当有人在直播间提到《江湖》时，其它观众都是一副不知道的表情。然后有人说主播也是临江人，不如问问她？

　　                白苏也不喜欢玩游戏，只是偶尔画画需要素材的时候才会去各大游戏官网看看人设之类的，对什么《江湖》当然是不了解的。秦陌倒是知道，不过他对《江湖》的认知也是处于下坡路时的模样，至于内测他就不知道了。

　　                又想到今天买早餐听到的对话，秦陌立刻坐到桌前把白苏的直播间最小化，然后开始去《江湖》官网找讯息。

　　                输入《江湖》官网网址，然后点击回车键。

　　                漆黑的屏幕上飞起点点萤火，视角随着小小的萤火转动，墨色渐淡，然后是手捧花灯的粉裙少女蹲在一条小溪旁，少女手中的花灯滑入水中顺流而下。花灯在蛐蛐与流水的背景声中漂过浮栏，漂过绿荫，漂过小桥，最后在一道弯道后落入了一位和尚手中。

　　                和尚将花灯取下，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然后浅笑着将花灯再放了回去。

　　                那灯再归何处就无人知晓了，镜头已经转到和尚身上了，这位披着袈裟的和尚走在夜幕中，萤火虫围绕在他周身飞舞。

　　                和尚行至一方茅屋前，屋上坐着位身穿红袍的俊秀男子。见到和尚，男子朝他笑笑，然后拔刀朝他攻去，短匕与木杖撞击出的罡气震落一地碎花，有零星几片被风吹散，遥遥而去，归至一片雪山中，最后在风雪中与雪山之巅的红梅融为一体。

　　                红梅树下，是一位身穿雪装的男子，他正与道袍男子对弈，两人棋逢对手，棋盘上落了碎花也浑然不觉。

　　                直到两人与身边周围的风景渐渐消散，屏幕中央才浮现出短短的一句话。

　　                【不负初心，还你，最真的江湖！】

　　                字幕散去，就是真正的官网页面。

　　                官网的模板没有十五年后的多而繁杂，而是简单的分成了新闻专区、游戏介绍、下载专区、互动专区和客户服务。下载专区里有个精英服招募，内测邀请码就是在那里凭手机号进行申请，但仅限临江城手机号。

　　                秦陌手指动了动。

　　                对《江湖》他有种特殊的感情，现在还能再见到《江湖》开服自然是高兴的，甚至还想再战一次。可又想到这具身体的情况，再多的热血都尽数冷却，最后剩下的是茫然和无措。

　　                听天由命吧。

　　                秦陌叹了口气，然后试着发了条游戏申请信息。

　　                这次内测的邀请码有限，他只申请了一次，如果还能在万中选一被选中的话，那他就再试一次；如果这条申请就此石沉大海了无音讯，那他就当他和《江湖》是真的无缘了......

　　                说到底，秦陌还是心有不甘的。

　　                最后再看了眼官网右侧偎依着的一男一女，秦陌果断将网页关闭。

　　                下午秦陌又出去了一趟，白苏还在开直播，见秦陌要出门又嘱咐了几句，然后才满目担忧的目送他离去。秦陌的目的地是新城区和旧城区的交界处，那里最近施工快要结束了，许多带着新城区风格的店铺都已经在开张阶段了。他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适合他的工作。

　　                新旧城区交界处的街道被临江政府单独划分了出来，以城镇之名直接命名为“临江街”。

　　                秦陌骑着旧单车往临江街走，里面不让骑车，包括自行车一类的都不允许，所以他只能交了两块管理费将旧单车停在街道外，独身一人往里面走。

　　                由于还没有正式开张的关系，临江街里来往的行人并不是很多，大多都是正在搬运杂物之类的工人和在打扫店面的店主。店铺的种类也很多，什么精品店、小吃店、服装店......应有尽有，甚至不少店外都贴有招聘信息，上面详细的记录着招聘信息待遇和联系方式。

　　                秦陌一路看下去竟然没有一个适合他的，但他也不气馁，接着继续往深处走。

　　                再里面就是一些娱乐性的店了，什么游戏机网吧无处不在，不仅装修风格贴近二次元，甚至好多店面外都挂着各种游戏的宣传布景，其中出场率最高的就是即将内测的《江湖》。

　　                秦陌驻足停在了一面布景前。

　　                布景上的背景是一片桃花林，桃花林中有三男两女。粉裙的少女一脸羞怯地站在桃树下，一名道袍男子正为她折桃枝；两人身旁不远处是同样一男一女，小小的萝莉正拽着身旁秃头和尚的袈裟，似乎也想要他给她折一枝桃花；花间林中，有一红衣男子与这四人格格不入，只独身一人隐藏在花间独饮，美酒顺喉而下，半梦半醒间是一张雌雄莫辩的脸。

　　                秦陌认得那个场景，是后来《江湖》电竞出了之后用来pk的背景地图之一的桃花岛。

　　                而布景上的五人门派分别是千香、纯阳、长白、少林和九黎，其余的门派大抵是现在还没出吧。

　　                心间那股蠢蠢欲动再次浮现，就像被埋进土壤里的种子，浇了水，施了肥，再经阳光一照，就再也按捺不住它要发芽的欲望。

　　                秦陌想，他大概是真的无法放下《江湖》，他心中的遗憾也远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少，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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