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章 允和的焦虑

　　
<p>放了寒假，陶陶和桃子主仆二人一起回了江南。临走的那一天，允和来码头送她。</p>
<p>自那晚以后，陶陶就再也没回过别墅，亦或是裴公馆。承宇第一次来接的时候，她说要放假了，她得抓紧时间复习。</p>
<p>后来，承宇禀报给了元谦，元谦叹息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忧伤“由她去吧……”他知道，她恐怕是再也不会回去了。所以自那以后，承宇也不去接了。</p>
<p>后来允和还亲自去学校看她。  给她带她最爱吃的桂花糕。</p>
<p>允和去的时候，陶陶正在排练，她坐在台下看了好一会儿。陶陶扮演一颗大树，虽然台词不多，但是她却极其认真的配合着台上的演员。她那股子认真执拗的劲儿头，让人看着好生喜欢。</p>
<p>中途休息，别人都是高谈阔论的讨论着，她就静静的坐下来，听人议论，不发表一点儿意见。</p>
<p>允和上前叫了一声“陶陶……”</p>
<p>她才回头，一脸吃惊的样子，似乎是没想到她回来。</p>
<p>“二嫂……”她柔柔的叫了一声。</p>
<p>允和朝她招招手，她这才站起来，下了舞台，来到她的身边。</p>
<p>“二嫂，你怎么来了？”</p>
<p>允和拉着她坐在坐了下来，“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p>
<p>“你二哥说，你忙着复习，连家都没空回了，所以来看看。嗯，这么一看，好像是瘦了些。一定很累吧？”</p>
<p>“没有……挺好的，和同学在一起很充实。”陶陶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p>
<p>“以前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吃这种甜食，说是对牙齿不好。藏着掖着的，总是不能尽心。如今想想……有些东西太容易得到了……反倒没有最初的感觉了。”</p>
<p>是啊，允和是吃不惯这种东西的，也不知道陶陶和裴元谦怎么就都喜欢这种糕点。</p>
<p>昨日，他回来看到茶几上的桂花糕信手拈了一块儿也不吃就只是看着。她在楼梯上看着这一幕，那一刻，她突然从他的背后读出了一种孤独。</p>
<p>这种感觉萌生出来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留意他？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起他的一切来了？</p>
<p>陶陶递给她一块儿，她笑着摇摇头。  “给你买的……”</p>
<p>陶陶将包装完好无损的封好，只吃了一小块儿然后取出手绢轻轻的擦擦嘴，动作柔美。“确实挺甜的……”</p>
<p>允和微微一笑，“不爱吃了？”</p>
<p>“还不是被二嫂惯坏了。”陶陶打趣她，“母亲若是知道，我这么些年的毛病就被二嫂治好了，她得多沮丧……”</p>
<p>“你这丫头，”允和点点她的额头。</p>
<p>人总归是会变的，就像陶陶，小时候最爱吃的桂花糕，到如今也会有吃腻的一天。那曾经不喜欢的人，某一天是不是也会完全的改观？反之，曾经爱的无法自拔，某一天是不是也会心如止水？</p>
<p>裴元谦赴美之前和她说过，等他回来，她就放寒假了，正好和她一起回江南。</p>
<p>可，也就几个月的光景，他说的话就又食言了。陪着她的还是桃子。</p>
<p>那晚的事，她已经释然了，他给出了选择……她又怎么能不遂了他的愿呢。</p>
<p>允和这段日子以来也是极其的焦虑，自那天从陶陶的学校回来后，她就再也没去大世界。别家的太太小姐给她下帖子，她也都懒得去应酬。</p>
<p>这么一位混迹时尚圈的名媛，突然的就大门不出二门不入，让人匪夷所思起来。有的人还以为她生病了，或是怀孕了，特意的前来登门拜访，一探究竟。</p>
<p>“关于你最近的传闻可是很多啊？”张楚逸也很久没见她了，特意打来电话以示关心。</p>
<p>“我能有什么传闻？”允和卷着自己睡袍的带子，人也懒洋洋的。</p>
<p>“难不成，真如人传的那样？你陈允和怀孕了？”</p>
<p>“张楚逸……”允和发了脾气，“你别说些混话。”</p>
<p>“又不是我说的……你的那些姐妹们又不知道……裴元谦三天两头的不在家……”</p>
<p>“张楚逸你存心的是不是？”他就是故意来给她添堵的。</p>
<p>她也不等他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一回头裴元谦正站在客厅内，两个人中间隔了长长的楼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听了多少。</p>
<p>允和拢拢头发，故作镇定。“你回来了？”</p>
<p>元谦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了眼神，允和低下头，见自己的睡袍袋子散开了，她忙系的紧一些。这才抬头看他。</p>
<p>“可能要麻烦你过两天和我一起回趟家，到时候既明会来接你，我们在码头汇合。”</p>
<p>果然，他是有事情交待的，所以才会留下来。其实，自从陶陶每周不过来了，他自然也不回来了。这次回来，不过是来收拾东西的。</p>
<p>他的东西，总是很少，少到好像从不曾存在一般似的。</p>
<p>“好……”允和点头答应。</p>
<p>大世界的某个包房内，稀里哗啦的摸牌声，对于陈允和的消失数日，大家都打趣她，“前儿我家那口子，碰到了裴二少爷还问他是不是有好事发生，他还笑微微的说有好事一定通知大家的。今儿你就出现了……真没动静啊？”那人摸摸允和的肚子，“那你这几日是病了？”</p>
<p>允和推倒了牌，“糊了……给钱，给钱……不过是休息几天。”</p>
<p>“听说裴家大少爷和南京的楚小姐要结婚了？”</p>
<p>“那怎么了？”允和不以为意，最开始她就知道那二人一定会结婚，只是没想到这么早。</p>
<p>她寻个借口出来透透气，在大世界的最高层有专门为她准备的包房，很久没来了，她想上去看看。整个上海，只有那间房间算是她的私密空间，想来也是挺讽刺的。</p>
<p>她推门进去，走到酒柜前随手拎起一瓶酒就奔着壁炉旁去了。</p>
<p>看着酒杯内那鲜艳欲滴的颜色，允和叹息一声，她的生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p>
<p>表面她风光无限，陈公卿的女儿，裴元谦的妻子，人人艳羡，可实际呢？她的生活见不得光。就像现在，她只能一个人落寞的坐在这里喝着红酒，疏解自己的烦闷。</p>
<p>她气的扔了酒杯，哐的一声，撞到墙上摔的粉碎。一个不小心，桌上的报纸被她碰散了。她懒得去管，正要离去，无意间瞥了一眼散落在地的报纸。</p>
<p>她攀着元谦的肩膀，他正好搂住了她的腰，她记得那一日上海总商会的欢迎宴，她和元谦一起出来送穆志云，她的裙摆很长，也不知道谁踩了她的裙子，她险些就出了洋相，是元谦及时抱住了她。那是两个人为数不多的身体接触中的最近的一次。</p>
<p>那时候，她心怦怦乱跳，当时她以为那是因为后怕的心有余悸，可如今再想来，那一晚其实她就已经心乱如麻了。</p>
<p>每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来和她攀谈，眼中不乏流露出羡慕的神色，都说她嫁了一个好男人。可事实又真的如此吗？</p>
<p>他确实是个好男人，  可却不是她的……他又属于谁呢？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对他的一切如此的上心。</p>
<p>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张楚逸推门而入，看到墙角的玻璃碎片，他卷起嘴角哼了一声。</p>
<p>“怎么，二少奶奶如此的心气不顺？”</p>
<p>允和心气不顺，就更不想看到他，她拿起那张报纸就要离开，就被张楚逸眼疾手快的夺了过去。</p>
<p>“怎么？你不会今天才看到这张照片吧？”</p>
<p>他应该是看到了，要不怎么会放在这里呢。这里，也就只有他能进来。</p>
<p>“为什么拿走？留作纪念？”张楚逸语气讽刺。</p>
<p>“这是我的事……是，我就是要拿走，找到底片冲洗出来，就放到这屋。”</p>
<p>“哈哈…哈哈……”张楚逸大笑起来。</p>
<p>“允和，有时候我真的挺可怜你的，那么聪明的一人，怎么偏走了这样一条路。”张楚逸不紧不慢越过她，坐在了壁炉前。</p>
<p>“这张照片的底片被裴元谦买走了……你也不用那样惊讶的眼神看着我，这件事你居然一点都知道，真的不知道你们这夫妻是怎么当的。”</p>
<p>允和确实是一脸的震惊。</p>
<p>“一趟美国之行，就让裴元谦在上海有了声望，他这个人深不可测。”</p>
<p>“这是他应得的，凭自己的本事赢得别人的尊重。”</p>
<p>“看看……你现在哪一句话不是在维护他？也是啊，如今陈家不比从前了，姚远贿选的事，你爹被推在风口浪尖上。虽然最近和南派的人走的很近，但谁都不是傻子，欲盖弥彰，也于事无补。反倒是裴家因为裴元谦走出了负面影响。你看他现在的明生轮船商务公司，做的也是风生水起。以前提起裴元谦也不过是商务印书局的二少爷耳耳，如今再起他也是上海滩的明星人物，卖菜的阿婆，阿公晓得。所以，你是不是得极尽的巴结？”</p>
<p>“怎么，你羡慕他？”允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走近张楚逸。“你也想达到他的高度？”</p>
<p>“切……”张楚逸不屑一顾，他倏的站起来，将允和扯进怀里，两人离的很近，四目相对，他一字一顿的道“真正对你一心一意的只有我……裴元谦那样的人就是一块石头，容不下任何人。”</p>
<p>允和木然的被他搂在怀里，她要怎么做？如果当初真的跟他私奔了，她还会过的这么疲惫吗？</p>
<p>她真的很累，很累，也需要一个人的臂膀来给她依靠，她抵着他的肩膀，手不觉的抱住了他。</p>
<p>张楚逸感受到了她的软弱，用力抱紧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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