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九、迷茫少年

少年倔强的摇头，捡起地面的断剑，看着它发愣。他知道他不是凌夕的对手，此刻的他，心中只有反抗不得的无力感。

        “你是这学院的弟子？”凌夕发问。

        少年惨然一笑，收起断剑：“我不过一介残废，又怎么能成为学院弟子。”

        凌夕听此言才注意到少年的两腿皆是用假肢拼成，只不过假肢的部分平日里遮在衣服下看不见，只有有神魂扫过，才能觉出材质不对。

        凌夕没问他叫什么，也没询问他的来历。时光匆匆，他自己，还不知能在世上待多久，其他人的故事，他已经见得够多了。

        凌夕也不知他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从怀中掏出了天逆，递向少年：“要看看吗？”

        少年眼神出现迟疑，他不知道凌夕为什么会给他一本书。少年缓缓抬起手，把书拿到手中，翻开了两页。

        他瞪大了眼睛，快速翻开，直至看到最后一页那六个血字才停了下来。

        “这……”少年抬起头，他怎能看不出这是本邪功。恐怕练此功的代价极大，不然最后也不会是那六个字。

        “想好了，再决定要不要还给我。练此功，要用命来换。”

        少年思索许久，收走了功法，忽然朝凌夕跪下拱手道：“师傅，受弟子一拜。”

        “我不收徒。”凌夕冷漠的回应，负手立在月下，俯视少年。

        “您教了我功法，那您就是我的师傅。我史长生在此，一辈子绝不会忘记师傅大恩大德。”少年冲凌夕连磕三个头，凌夕则站在那，什么也不曾说。

        月下崖上，月光在冰冷的岩石上映出两道影子，一长一短，起伏不定。

        等少年行完礼，凌夕才笑道：“不必了，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受不得你三礼。”

        “师傅，您的名号是什么？”少年似乎认定了凌夕是他师傅，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我什么都不会给你，只是最后告诫你一次，你要是修炼了那东西，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都得用命来换。”

        少年起身，看着凌夕与他擦肩而过，离开了这里，手里握紧了凌夕留给他的那本书。

        一声清亮的啼鸣，公鸡赶着日出时把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拉出被窝。

        蓝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起头看到一位黑影站在床前。

        他一个激灵，睡意被全数驱散，这才清醒过来，看见凌夕在他面前盯着他。

        “王哥，你回来了。”蓝玉动了动嘴，一脸呆相。

        “穿衣服，我们走。”凌夕把衣服抛给蓝玉。

        “走？我们去哪啊？”

        砖石铺成的街道，蓝玉背后扛着如小山般的水桶，吃力的一步步朝前跟着凌夕。

        凌夕手里则捏着蓝玉的空间戒指，朝两侧的院落张望，优哉游哉的在前行走。“哥，你慢点，我走不动了。”蓝玉快要喘不上气，那小山般的一堆水桶晃来晃去，每次都差一点就落下水。

        凌夕没有搭理蓝玉，专心打量着这片院落堆成的区域。

        他记得这里从前是荒原，连半点人气也没有，如今被阿宝改造成这样，用来给这些人居住。

        不时有刚醒的人从院子里走出，四处走动打招呼。

        这些人几乎全都是富家子弟，来此的目的也不全是修炼，更多的还是看重结识朋友。

        “不行了！”蓝玉放下那堆水桶，气喘吁吁的道：“抬不动了。”

        “继续抬。”凌夕回头望了他一眼，这小子好歹也是修灵六段，说自己抬不动一点水，那是笑话。

        “哥，”蓝玉苦着脸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有空间戒指还不让我用。”

        “锻炼你。”凌夕说出这话，停下了脚步，望向远处的一间房。

        戒指被抛回到蓝玉手上，蓝玉立即欣喜若狂的把水桶全部收走，生怕凌夕反悔般，立即朝远方跑去。

        凌夕顾不上搭理他这个傻小子，径直走到这处院落前，推门想要进去。

        “住手！”阿宝这只兔子不知道从哪个草丛蹦出来，高声冲凌夕喊叫。凌夕闻此言，收回手一脚踹开了门。

        阿宝身体一顿，立即加快速度蹦向凌夕，想要骑到他身上。

        凌夕跨过门槛走进院落内，头肩一偏，头也不回就避开了阿宝。

        阿宝擦着凌夕而过，落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从嘴里吐出几根杂草指着凌夕道：“喂，小子！你是不是叫王安明来着，不把本大爷放在眼里的后果很严重的。”

        没想到凌夕压根不搭理它，打量着院落的四周。这里的一切还是他熟悉的模样，五百年了，一点没变。

        “你知道这里是谁的房子吗？！”阿宝的声音拔高了几节，抓起一块泥巴揉成团砸向凌夕。

        凌夕再次轻松闪过，进了屋内。

        “没听见吗！这可是未来院长寻御的院子！要是让他知道你在这里放肆，你就完了。”

        凌夕脸色不变，目光扫过屋内，就连这屋子里都还是原来的模样。看来寻御这五百年间几乎没有来过这里。

        “敢问宝大人，寻御前辈去哪了？”凌夕转过身，换了副态度对阿宝道。

        阿宝虽奇怪凌夕的态度转变之快，不过那声宝大人还是让它相当受用，咳嗽了两声，直立起身道：“看在你是第一次初犯，宝大人我就算了。寻御早在二十年前就突破到了死寂境巅峰，现在已经去四处游历，寻找突破半神的契机了。等他突破归来之时，将成为我龙溪学院新的院长。”

        想不到寻御突破的这么快，转眼就快要到半神的地步。

        “那老院长呢？”

        阿宝正欲说出来，忽然想起了什么，白了凌夕一眼道：“这关你什么事？”

        “告辞。”凌夕知道接下来也问不出什么，干脆利落的离开。

        阿宝足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喂，你小子，刚刚是踢门进去的吧！”

        可惜凌夕已经走远，听不到阿宝的喊声。

        龙溪学院外。

        一些外来者在学院弟子的看守下进入其中，收缴走了所有兵器。

        一人递过空间戒指，看门弟子熟练的在其中扫过一眼，没有发现兵器，便开口道：“进。”这人刚走进龙溪学院内，接着又有另一人排上来。

        现在的龙溪学院，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可以让人随意进出。只有特定的几天，才允许外来者进入其中参观。

        凌夕驻足在不远处停下，朝内望去，进了这道门，迎面就是那座高塔。高塔耸立在广场中央，成了龙溪学院最显眼的标志。

        他轻笑一声：“这么多年了，这塔还在这里。”

        一个看门弟子注意到了凌夕，望向他。凌夕一直站在那，半晌都没进来的意思。

        “喂，你在门口干嘛？”看门弟子朝凌夕高声道。

        凌夕隔着不远朝看门弟子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真是个怪人。”看门弟子见凌夕这么奇怪，嘟囔了一句，没有多想，继续处理起其他人。

        天色渐暗，蒙上一层厚厚的积云。

        雨点噼里啪啦的拍打在草地上，转而变密，压得杂草都抬不起头。

        雨中，凌夕仍坐在那处寂冷的悬崖上，远望着高塔。雨水将要碰到凌夕时，诡异的弯过一个弧度，落在他的身旁。凌夕的衣衫片缕不沾水底，哪怕在雨中，也仍是与世隔绝的模样。

        过了今夜，就是他行动的时候。

        龙溪石，他必须要万无一失的得到。

        凌夕听到背后有什么响动，回过头去看向那。

        昨夜的那个少年再次来到了这里，抬头看见凌夕，愣在了原地。

        这次少年没有再问凌夕是谁，反而和他坐到了一起，并肩望向前方。凌夕察觉出少年身上没有他熟悉的气息。少年应该还没有修炼天逆。

        少年手中再次出现那柄断剑，望着它失神。

        断剑的断口处已经有了些许痕迹。看来少年了解些炼器方面的东西，回去之后还尝试过把断剑重新拼起来。

        “剑断了，还能补，你能么。”凌夕瞥了少年一眼。

        少年转过头望向凌夕，绷住嘴一言不发。他抓住了剑柄处的红绳，把它攥在手心里。

        “所有的东西，有诞生的那一刻，就有它的尽头。你得学会习惯它。”

        “那您在看什么？您应该不是龙溪学院的弟子吧。”少年朝凌夕发问。

        “我在看时间流逝。”

        少年望着凌夕的侧脸，总觉得这脸有些许陌生，或许在这张脸，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凌夕。

        “您……”

        “你不必问这么多。到了明天，你就离开这里。当然，你要是想送死的话，我也不拦着你。”凌夕说罢，迎着大雨，向前一步，落下了悬崖。少年心中一惊，连忙来到悬崖边，朝下方望去，悬崖底部空无一人，密林的枝叶在风雨中微微摇动，唯独见不到凌夕的踪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少年眼中疑惑，却不知头顶处飞过了一道黑影。

        惊雷一闪，噼啪作响，滚滚天雷照亮了大地，劈在高塔顶端的龙溪石上。明天，注定不会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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