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身不由己（3）

树叶红了又黄，北风刮过，阆风台上已是寒天。

        消瘦的人影独自守着窗台，眺望着山路的方向。

        江灵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谁，只是心里隐隐有个期盼，希望某天有一个人的到来，能将所有的死局都解开。

        可是她从夏天等到冬天，除了偶尔发回来的战报，还有两封清流报平安的口信，再无其他消息传来。

        后来，她就不在窗边坐着了，似乎已经意识到谁也不会来，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而她心里的对错，其实并不重要。

        除了对她自己而言。

        她有的时候会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不住地问自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是问得越多，答案就越模糊。

        她一度很想替白冰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理由，解释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但是日思夜想，衣带渐宽，她都没法说服自己他是对的。

        她不能确定他是对的，所以就不能容忍自己担忧他现在如何，身上的毒解了没有，是不是还待在恨水域那个黑暗狭小的山洞里，孤独又任性地活着。

        她不敢想他，可是思念却像是发了芽的种子，根系深深地扎进她的心中，稍稍想起和他有关的事物，心都会难受得要命。

        罢了，就让她做一个缩头乌龟吧！藏在这个阆风台上，不理世事，管他谁是谁非！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刚刚决定破罐子破摔，阆风台上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天的情形，江灵一直记得十分清楚，因为那人来的时候，天上正在下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的时候，江灵被两只小狐狸强拉出了门。她拗不过他们，只好哭笑不得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团雪球，打雪仗。

        他们清脆欢喜的笑声让江灵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脑子里忽然就想起在静湖的往事了。

        或许她以后看到雪都会想起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江灵刚弯起的嘴角又缓慢地拉平了，目光带忧地望向山路，在斜飞的大雪中，她竟然看到有一个身披重甲的男人朝着这里走来！

        他弯着腰，身上的盔甲似乎分量不轻，让他步履格外沉重。

        她的身子突然紧绷起来，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人艰难地行走在积雪的山道上。小狐狸被江灵的表情吓住了，停手也看向山道。那个人已经走上了山顶，站到了院子前。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极为年轻的脸，黑漆漆的眸子转了转，很快便锁定了江灵。

        江灵失声叫道：“孙虎？”

        孙虎咧开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是我，没想到吧！”

        江灵眨眨眼睛，吸了好几口气，仍是吃惊，道：“你变化也太大了，脸色，声音也低沉了很多。还有胡子。”

        孙虎笑得更开心：“在魔界待着，整日里披着一件斗篷，把我都捂白了。”

        江灵松了一口气，道：“是啊，魔界里没有太阳。你怎么会来？”

        她边说着，边走向孙虎，然而走了几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空气里多了一股难言的腥味，似乎是血液的味道。

        她停住了脚步，有些狐疑地转着脑袋四处嗅了嗅，却觉得血腥味更重，一抬头，孙虎已经走到她面前，笑得露出了满口的白牙，高兴道：“找到你太好了，快跟我走。”

        江灵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问：“去哪里？我在这里待得好好的。”

        孙虎笑得眯起了眼睛：“去南里镇。刘慧珠还等着见咱们呢。”

        江灵充耳不闻，眼睛一直盯着他盔甲的下摆，一滴血正从上面淌下来，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绽放的梅花。

        她突然明白空气里血腥味的来源。

        江灵不说话，孙虎看看自己脚下，笑容终于不能维持。他叹了一口气，抬起脚将地上的血迹擦平，但是没想到有更多的血滴了下来。

        江灵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满脸震惊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受伤了吗？伤在哪里？”

        孙虎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笑得比哭都难看，小声道：“不是我的血。”

        江灵身子一抖，放开了他。

        孙虎有些烦躁地弯腰抓起一把雪，草草地抹掉盔甲上的血迹，闷声道：“这里不安全了，魔主让我带你回南里镇。”

        江灵看着他扔掉的雪渐渐地变成浅浅的粉色，心里一点一点的寒了下去，冷声道：“是谁的血？”

        孙虎沉默很久，才道：“是玄门百家的人。他们已经找到了群仙山，马上就会杀到这里来了。”

        江灵心里咯噔一声，无言地抬头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忧伤。

        孙虎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嘟囔道：“快走吧，他们本领都强得很，我怕我挡不住。”

        江灵苦笑一声，脸色苍白如雪，默默地站了片刻，雪花落满了肩头和头发，她才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小狐狸们一脸懵懂地进屋收拾东西，刚收了一半，孙虎就急不可耐地拦住他们，道：“别收拾了，还是赶紧走吧。江灵，别发呆了，快走。”

        他一手拉着一个狐狸，先行往山下走去，江灵只好跟着他。

        雪下得越来越大，孙虎的脚步却越来越快，小狐狸们腿短步小，被他扯得难过，纷纷要挣开他的手自己走，孙虎却不肯，道：“不要淘气，快走。”

        小狐狸对视一眼，笑了笑，孙虎觉得手里一松，就见他们眨眼睛间变成了黄毛狐狸，一溜烟跑下了山。

        他急的直跺脚：“玄门的人到处抓妖，他们还敢变出妖身？”

        可是小狐狸跑得很快，他话刚说完，他们已经不见了。孙虎叹了一口气，回头正好看到江灵险些被雪滑倒，便将胳膊肘递出，道：“扶着我，我们快点走。”

        江灵点点头，手扶住他的手臂，两人很快来到了山脚下，抬眼看到山门时，脸色齐齐大变。

        两张新鲜的黄毛狐狸皮一左一右搭在山门的石柱上，鲜血顺着柱子淌下来，已经凝结成冰。

        赫然就是刚刚那两只小狐狸！

        江灵一声惊呼就要从嘴中溢出，却被人猛地一拽，生生地咽了回去。

        孙虎拉着她就往旁边的林子里跑去，然而刚刚跑出几步远，就被一个持剑的青衣男子拦住了。

        孙虎顿时面若死灰，一个错身拦在江灵面前，低喝道：“你先走！”

        江灵只愣了一瞬就飞快地转身欲跑，可是在她身后，另一个持剑的白衣男子已经挡住她的去路。

        她叹息一声，道：“走不了。”

        孙虎回头一看，再看向面前的青衣男子时，脸色戾气横生。

        他道：“她不是妖族，放她走。”

        青衣男子冷笑道：“不是妖族，却是人族的叛徒，更该杀！”

        孙虎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沉声道：“我本不愿意与你们动手。”话刚落，他的身子突然暴起，提剑往青衣男子胸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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