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投靠

法布尔伯爵身为古拉巴什的主人，肯定要到包厢去见一些重量级的客人，而丹铎大统领要带人巡视整个古拉巴什，尤其要防备在竞技表演过程中有观众被误伤，这些原本都是奥布莱恩和维拉的工作，但两人不明不白地死在乌鸦市场之后，现在丹铎不得不亲自去做这件事情。

        古拉巴什的主竞技场规模之大冠绝整个洛丽塔，上下两层的万人观众席满座之后完全变成一片汹涌的人海，中央是一整排环形的豪华包厢，这些包厢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面向场内的一侧是整面的落地玻璃，采取单向视界规格，包厢内的客人可以清楚看到场内的一切，而从外向内则完全无法看透玻璃阻隔，最大限度提升了隐秘性。

        血腥竞技是一种格外危险的活动，尤其是一些发狂的竞技斗兽可能会陷入无意识的疯狂之中，从而伤害到观看的客人，做为洛丽塔规模最大、服务最好、管理最严谨的竞技场，古拉巴什的安全工作一向令人放心。

        第一排观众席到竞技场地面足足有五米的落差，中央场内壁完全由大块的黑岩浇筑而成，表面铆钉上硬度和厚度同样惊人的合金钢板，钢板内层结构也进行了魔法加固，防护力之强绝对可以正面硬抗攻城车的撞击。

        竞技场地面是粗糙的沙岩，地面之下构筑了庞大的抑魔法阵，整座竞技场半空还设置了魔法隔离结界，这是因为有些魔兽天生具有魔法攻击能力和飞翔能力，如此设置是为了防止魔法余波对观众席造成损伤。

        此刻整个大竞技场已经座无虚席，人声嘈杂，伴随着一阵绚烂的焰火表演，血腥无底线的竞技角斗终于开始了。

        穆隆全程参与了此次竞技角斗的节目设计，颇有心思的他为每一场竞技赛都取了一个响亮而又令人回味的名字。

        “巴隆狂欢日”的竞技之夜，第一场格斗名为“自由”。

        一个人类角斗士和一名兽人武士缓步走进场内，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像是接受观众和对手的检阅。

        人类角斗士是一名光头大汉，十级武士，他已经在古拉巴什待了将近一年，经历了数十场血腥格斗后活下来的强者，曾经的他是一名老兵，后因私斗被军事法庭审判，辗转来到了古拉巴什，他被承诺赢下今天最后一场，他便会被赋予自由，从此告别那些为了生存而死战的日子，去享受普通人看来很平凡的麦酒、钓鱼、远行、会友的日子。

        兽人武士来自西方大荒原的兽人帝国，十级战士，他是一个兽人佣兵团的副统领，在一次伏击中被人类冒险者俘虏，随后被卖到古拉巴什，今天他也被承诺，赢下最后一场，他便会被赋予自由，可以回到那片魂牵梦绕的大荒原，见到久违的家人和朋友。

        平凡的自由，只有在失去之后才知道它的珍贵，才愿意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去把它追回来，它值得一场死战。

        “为了自由！”

        当怒吼的人类角斗士和咆哮的兽人战士狠狠撞在一起时，整座万人竞技场像是瞬间被点燃了，无数人瞪着血红的眼睛，发出失去理智的喊叫，等待见到鲜血和死亡。

        整座大竞技场气氛逐渐热烈，而此刻豪华包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在其中一个包厢里，卢修斯伯爵的那位年轻随从正舒服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饶有兴致地看着竞技场中央正在进行的角斗。

        而卢修斯伯爵则有些恭敬地站在旁边，  轻声道：“殿下，这古拉巴什算是洛丽塔最大的竞技场了，巴隆狂欢日还算比较有名气，今天看情形花样倒是不少，希望今天我们不虚此行，您难得离开帝都一次，我陪您好好放松一下。”

        年轻随从微微一笑，说：“卢修斯伯爵，既然离开了帝都，就不要再叫我殿下了，算起来我们也算是远亲，直接叫我帕维尔即可，洛丽塔是帝国最大的魔法和商业之都，我也向往已久，此次专程而来就是想多一些游历和见识，呵呵，享乐这种事情适可而止，倒是不能陪伯爵大人尽兴了。”

        卢修斯伯爵讪然一笑，赶紧道：“殿下雄才伟略，每天要考虑多少大事，自然不能被一些玩乐之事耽误，我在这洛丽塔还有些人脉，殿下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帕维尔扭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有些玩味，道：“卢修斯伯爵，你来自古老的拜恩家族，据我所知，拜恩亲王一向和我大哥走的比较近，当然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和我那几个英明神武的哥哥相比，不管是母族势力还是个人实力，我这个七皇子只能算是平庸而已，我倒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你看中的，您的热情实在是让我有些不安呐。”

        卢修斯伯爵闻言一惊，立刻正色道：“殿下，我可是真心实意服侍您，绝没有半点私心，虽然家族一向暗中支持大皇子，可我从来不属于家族的核心决策圈，家族除了必要的份额外，早已不再向我倾斜任何资源，能给予我的不过是一个拜恩的名号，能让我在外有一个体面的身份而已，我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想在家族中去争什么位置利益。

        至于追随殿下您，原因很简单，我当初曾用心治理过几块领地，深知其中的繁琐艰辛，殿下您不去争那军政要权和边塞军功，反而主动司职管理民治、通商、土地等帝国内务，这些虽然都是琐碎政务，但实际上却是帝国基石，所以殿下眼光格局绝非常人可比。

        我混迹了半生，至今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伯爵而已，唯一可以称道的便是结识了不少人脉渠道，对一些秘闻门路也算了解，只要殿下有需要，我愿余生为殿下驱使，无怨无悔。”

        这便是有了表忠和投靠之意。

        表面上是伯爵随从，而实际上是帝国七皇子的年轻人此刻似乎有些走神，对卢修斯伯爵的一番慷慨表忠之词不置可否，只是定定地看着大竞技场，仿佛被那一场战斗深深吸引住了。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沉默，只有卢修斯伯爵一颗心在狂跳。

        这位拜恩家族的优雅伯爵其实是一个颇为复杂的人。

        表面上他是一个生性不羁的纨绔贵族，整日流连在酒会沙龙之中，与美酒美女做伴，其实他的内心也充满了野心和欲望。

        但在古老的拜恩家族中，老拜恩亲王并不喜欢他，其他几个兄弟又一致排挤他，而他自身又没有武力天赋，因此在家族中混了个尴尬的位置，多年以来难以寸进。

        但心高气傲的卢修斯伯爵又不甘心就此泯灭众人，潦倒一生，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他的眼光和谋略丝毫不差，借助家族的信息渠道，又经过详细的考察和评估，他看中了并不起眼的七皇子帕维尔。

        这位皇子在帝室的十几位皇子中毫不起眼，他的母族孱弱，是一个附属小国的公主，根本不能给他足够的支持，而他本人武力天分平平，根本无法和其他几位光芒四射的皇子相比，所以这位帕维尔皇子也很少参与帝室宫廷内斗，只是专心治理自己的领地，并且协助内阁处理大量的民治政务。

        但是卢修斯伯爵敏锐的发现这位帕维尔皇子绝非表面上那么平庸，他在领地治理和政务处理上的表现十分有分寸，称不上出色，也绝对不算坏，这其中的尺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如此庞大的帕斯兰帝国，内政事务浩繁如海，涉及到的贵族关联复杂到极致，能够一点一滴用心去学习、调查、判断、执行、督促，这需要一种难以想象的心智和头脑。

        帕斯兰帝国绝不缺少光耀天下的武力强者，但综合性政务才干却是少之又少，帕维尔皇子不去争权夺利和培植个人势力，反而深耕帝国内务，这让卢修斯伯爵越发觉得这位皇子身上有诸多不一般之处，至少对他表现出的平庸无争，卢修斯是绝对不相信的。

        他费尽心思结识了帕维尔皇子，此次更是煞费口舌把他请到了洛丽塔，原本便是想正式表明心迹，投靠于他。

        只是卢修斯伯爵心里清楚，自己私下里调查七皇子的底细，无异于窥探他的秘密，即便是一位不得势的皇子，想要收拾自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刻卢修斯伯爵低着头默默等待着，但过了许久七皇子都没有开口说话，冷汗顺着伯爵的脸庞淌了下来，一滴滴摔在地上，他的心也开始越来越往下沉，希望似乎离他越来越远，第一次伯爵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

        直到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七皇子帕维尔终于开口说话，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有任何情绪的起伏，说的话似乎也有些不着边际。

        “这座古拉巴什竞技场的底细你知道吗？真正的主人是谁？”

        卢修斯伯爵一惊，大脑立刻快速思索起来，片刻后说道：“这里的主事人法布尔伯爵是军中文官出身，曾经服役于北方长城要塞，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提前退役，之后的经历不为人所知，他的伯爵之位是靠着为帝国捐赠而来，没有实权和封地，也无法世袭。

        有传闻是亚当斯家族在背后支持他，在他封爵和创立古拉巴什的过程中有亚当斯家族的大人物为其进行操纵，不过帝都各大家族都有些私人的秘密产业，这主要是为了逃避帝国税收和增加家族收入，所以算不得什么特殊的大事。”

        “嘿！亚当斯，亚当斯！这可是帝国新贵，军方实权领袖，那位鹰派公爵大人可是深受父亲器重，在洛丽塔这个地方设立产业，我看可没那么简单。”

        帕维尔脸上表情玩味。

        “那要不要我安排再深入调查一下？”

        卢修斯伯爵试探道。

        七皇子帕维尔看了他一眼，后者立刻地下头去。

        “卢修斯伯爵，你在家族中不得势，又不甘平庸，想要在我身上押宝投资，这并没有什么错，我可以宽恕你对我的冒犯，但你同样需要更进一步证明你的价值，虽然我只是一个弱势皇子，但你也仅仅是一个伯爵而已，和帝国无数实权贵族比起来，你比他们多的只是一份勇气而已。”

        卢修斯伯爵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起头，沉声道：“希望殿下能给我效忠的机会。”

        七皇子稍沉吟了一道，又继续说道：“我来到洛丽塔也并非纯粹为了游历，当前帝国局势有些微妙，军方愈加强势，帝国格局的变化也并非无迹可寻，我已经隐约感到这里会有事发生，所以设法来此一趟，我此次行程不要为外所知，你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即可。”

        “是，殿下！”

        卢修斯伯爵强行按捺心中的狂喜，不动声色地说道。

        帕维尔点点头，一口饮尽杯中红酒，长身而起，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大竞技场中央人族角斗士和兽人武士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双方已经完全摒弃各种技巧，完全靠着本能和力量进行硬碰硬地对抗，鲜血和伤口布满了强壮的身躯，野性的嘶吼已经变成剧烈的喘息。

        最终兽人武士强壮的体魄使得他坚持到了最后，巨大的钢铁图腾柱撞飞了人类角斗士手中的战斧，然后直接轰在他的胸膛之上，伴随着密密麻麻的骨裂声音，人类武士整个胸膛塌陷下去。

        “啊啊！”

        人类角斗士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喷出一口鲜血和内脏碎片，仰面摔倒在地，鲜血很快浸满了身下的地面。

        “自由！”

        兽人武士怒吼出声，用的是苍凉蛮荒的古老兽人语言，他高高举起沾满鲜血的图腾柱，致敬倒下的对手，也为自己的武勇欢呼。

        “自由，哼！”

        包厢中的帕维尔皇子冷笑了一声，缓声道：“只有掌控一切，才有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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