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痛了，怒了

夜已深，即便是夜生活最丰富的芙蓉街，此时也安静了许多。

        芙蓉阁，墨城最大的青楼，顶部阁楼的窗户上，一条幼小的身影，笔直坠落。

        砰！

        稚嫩的小人儿，人生还没有绽放，便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她手边，还紧握着半只糖葫芦。

        她眼睛微张，对这个并没有给她多少温暖的世界，仍旧充满着眷恋。她悲惨而卑微的一生，因为某些人的出现，仍旧是多姿多彩的。

        林峰哥哥说，下次还要给她捉一只猫儿来。大伍哥哥说，明天要给她买好吃的东城烧鸭。还有郑雅萱小姐姐，还有叔叔，是了，她本是出门给叔叔打酒的，酒葫芦呢？

        血混杂脑浆，从小花儿枕骨下流淌而出，浸泡着半只糖葫芦，浸泡着她小小的身躯。

        刚下过雨的街道，青条石被洗的干干净净，血红色染上去，那么醒目。

        没有痛了，不必累了。再见了，小林哥哥，再见了，大家……

        一切，都结束了。

        一头高近一丈被驯服的妖兽，喷着响鼻，载着一个气势凌人的强者，缓步从她身边经过。那强者目光淡淡扫了一眼，仿佛看一只被碾死的蚂蚁。

        一人从窗口探头来看，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人不大，性子倒是挺烈的。去，跟客人说，换个人吧。那谁，找人把下边打扫打扫，免得恶心到客人。”

        这人是芙蓉阁龟公，刚花了些钱买来的雏儿，还没调教呢，就死了，晦气。

        他决定明天请个人来做法去晦气。

        龟公一回头，看到坐在位子上的大汉，陪笑道：“张大哥，你看这人也死了，钱可不可以还我们一些？”

        “切！”张三冷哼，“我们家琉少爷不缺钱，不过你这么做不仗义吧？拉出的屎还带坐回去的？人你们买去了，生死与我们无关。对了，凤香呢？叫她来陪陪我，嘿嘿……”

        ……

        林峰是在睡梦之中，突然疼醒的。

        什么部位在疼？为什么疼？他怔怔地看着房内的黑暗，突然翻身下床。

        来不及和两位师兄说一声，林峰胡乱披上衣服就冲入夜幕之中。

        好在，神鹤门对他们进出并无限制。

        林峰一路狂奔，直扑小花儿家。

        家空荡荡的，只有小狗儿被拴在树上，懵懵懂懂冲他摇尾巴。

        酒鬼叔叔不在，小花儿也不在，饭桌上还有晚上他们吃剩下的饭菜。

        家，在灯影里孤零零的。

        没了小花儿在，那就是一座又破又旧的房子。

        林峰气血上涌，前所未有的焦急着。

        他在院子里狂吼，他找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最后，小酒馆的老板说，看到有两个男人抱走了小花儿。而那只酒葫芦，还在酒馆门口随风浪荡着。

        林峰一把抓起酒葫芦，一路打听，得到一些线索，便拔足狂奔。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芙蓉街。

        芙蓉街，即便是他这个新来的外地人也有所耳闻，那是著名的风·月·场。

        林峰心快跳出嗓子眼，感觉特别特别差，情绪低落到极点。金属打造的酒葫芦，已经被他手掌捏瘪，印出深深的五指印。

        细雨如针，随风打在这座巨城上，也打在林峰身上。

        不需要看，站在街尾，神识就已经告知林峰，那淡淡的血腥气，死亡的气息，随着雨水不停地流淌，随着清风悄然散播。

        林峰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找到那小小的，浸泡在雨水和血水中的人儿的。

        他只记得，将小花儿揽在怀里的时候，他浑身都在颤抖，痛苦地咬着嘴唇，紧紧的闭着眼睛。

        他嗓子里压抑着低吼，眼皮禁锢着热泪。

        那个无论吃了多少苦，都对生活永远充满热情的小姑娘啊，那个总是对他腼腆的笑，叫他小林哥哥的小姑娘，她刚刚要开始美好的人生，过上富足的生活，生命却被迫画上休止符。

        林峰紧紧抱着她，任雨水淋身，任鲜血染红双手。他心在颤栗，心中充满无限的悔恨和自责。

        “小花儿，你慢些走，来世做我真的妹妹，好么？哥哥一定会保护你，再也不让人欺负你！”他圆睁眼睛，热泪低落在小花儿已经冰冷的脸庞上。

        那双一直无法闭上的漂亮的眼睛，倏然合上。

        看到这一幕，林峰再也遏制不住热泪。他抽泣着，脸埋进小花儿的身体里，他抱着小花儿，身体剧烈颤抖。

        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流过嘴角时，是咸的。

        生离死别的滋味，他再一次感受到。此时脑海中无数的画面叠加，前生、今世。

        师父的绝然眼眸，小花儿天真的笑脸，一幕幕，不停歇。

        他无声地呜咽着，就像被猎人追赶，失去家园又身负重伤的幼兽。他感觉自己陷入了悲伤的囚笼，此生再也爬不出。

        继而，愤怒爬满心头，爬进他眼睛。那双从来都是淡然从容的星眸，仿佛也被小花儿的血染红。

        “我林峰发誓，此生此世，再也不要感受这种痛苦！谁也不能再将我的兄弟、亲人、爱人，从我的生命中带走！”他捏紧拳头，狠狠擂击地板。

        砰！

        厚重的青石条地板片片炸裂，犹如一条狂浪，向远处不断延伸。

        狂猛的杀气，让这附近的某些人，也敏感的捕捉到，不过他们很快便又沉浸在温柔乡里。

        管他呢，这里是墨城，每天都有打打杀杀，有人死去。

        泥丸宫里的那位，还有一直都很委屈的小武灵寒冰枭龙，都感受到了林峰深深的悲伤。

        祂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巨大而明亮的眼睛，居然也湿润了。

        “唉！生与死，永恒的谜题。我都搞不懂，凡人又如何能懂呢？”祂嘀咕道。

        虽然祂很想说两句，可也知道，现在最好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林峰抱起小花儿，又捡起那半根染血的糖葫芦。再一次的，抬头看向芙蓉阁。

        是的，那是小花儿的葬身之地，他要让这座楼，为小花儿陪葬！

        呼啦！

        冰冷的气流旋过，寒冰枭龙振翅，双眸闪烁凶光，威风凛凛，它已迫不及待想要发·泄一场。林峰身边的雨水，竟然瞬间凝成冰霜。

        他一步步走上台阶，身上灵压溢散，砰一声震碎紧闭的大门。气浪裹着碎门板，呼啦一下冲进大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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