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个人用午膳？

玉烟染回到行宫补了一觉，才觉得精神好了些，更衣后重新走回众人视线中。

        还不到午时，天气晴好，玉兮捷已经从山中回来，跟在后头的展决以及其他几个侍卫马上驼了不少猎物，可以说满载而归。

        没参加的大臣们一拥而上，纷纷恭维玉兮捷身手矫健、宝刀不老。

        玉兮捷的确心情大好，下马后回身站在石阶上感慨：“当年朕看着先帝驰骋沙场便心生向往，今身手能够这般纵然不差，却已到极限，实在不及先帝当年十分之一的勇武.......往后啊，便看容涵他们的风采了啊。”

        玉烟染听着心道倒也不差，他们的父皇当年南征北战，为靖国打下许多疆土，自然于骑术游猎方面有超出想象的天赋，而玉兮捷更像端丽太后、当年的丽贵妃，为人性温而谨慎，天生少了些锐利和血气。

        玉兮捷转身，同皇后并肩往行宫走，路过玉烟染时忽然停下来。

        “九皇妹没去林子里吗？”他问。

        玉烟染恭谨道：“臣妹早起身子有些不适，暂时没去。”

        玉兮捷点点头，淡笑道：“你也许久没来参加过秋猎吧，这里是父皇生前很喜爱的地方，你若是也喜欢此处，父皇想必会很欣慰，也能知道你如今生活得很好。”

        玉烟染听了一阵心惊肉跳。

        他总算明白玉兮捷为何带她来这儿了。当年父皇龙驭宾天前，曾特地留下遗言给玉兮捷，其中有句话就是嘱咐他好生照看自己。

        因为这句话，这些年玉兮捷始终觉得靖武帝是在用孝道和已逝的父威威胁他不能伤害玉烟染，所以纵使在吃穿上，他从不亏待她，心中却对她万般痛恨和不屑一顾。

        如今玉兮捷重新提起来，玉烟染当年不觉得他只是单纯在缅怀先帝，那语气里的怨气、冷嘲热讽、对先帝和她的不满流露得微乎其微，但能恰到好处得让她接收到，并因为这个威胁感到一阵恶寒。

        她战战兢兢道：“臣妹有皇兄照顾，这大概是父皇最为欣慰的。臣妹在元京太过养尊处优，刚到此处才多有不适，狩猎之争这样有趣，臣妹跋山涉水来此可不能不去凑凑热闹，正准备过了晌午就去林子里碰碰运气呢。”

        他既然是想让她表现她被照顾得有多好，那她这趟出行就得活跃些，万不能在人前有受了委屈的样子。玉烟染叹了叹，心道看这情形，狩猎是不得不去了。

        玉兮捷对她的应对很是满意，道：“你一个人？要不朕将展决借给你使使吧，你们女子娇气，别因此受了伤。”

        这番施恩很明显了，展决是皇上身边亲卫，何曾保护过别人？当初叫他去接她回来已经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如今又要贴身保卫她，这恩宠实在太过。

        玉烟染赶忙言辞坚决而恳切地推让，连道不敢。

        展决就站在皇上身后，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伤怀，他再次认清了他们之间横亘的那道不可跨越的天堑，满心无奈。

        可纵然他失望无力，却只能绷着脸，不敢让人瞧出端倪，生怕因为自己的言行引起皇上疑心，再害了她。

        一旁站着的柔佳忽然抬头，恶狠狠地剐了玉烟染一眼，脸色不善，紧接着就一甩袖子走人了。

        此刻行宫大殿上立了许多朝臣和命妇，帝后还没走，敢一声不吭抬脚就走的，也只有这位受尽宠爱长大的柔佳长公主了。

        柔佳此刻的心里满是委屈和不甘，自从上次张耀从宫里偷拿了玉印被发现后，皇兄对她就再不像从前一般纵容，先是将他们母子赶到行宫幽闭，接着回京后，又以她陷害皇后为理由不许她涉六宫事，只一味提拔柔缈，纵着她一步步登天。

        如今说起长公主，人人都道柔缈如何如何，还有谁将她柔佳看在眼里？

        因此纵然柔佳也能猜到玉兮捷说得只是场面话，可心里还是又气又嫉妒，于是就不分场合发作了起来。

        皇后眼珠子一转，温声笑道：“柔佳怎么走了？皇上，要臣妾说几位公主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便是男儿也敢比试一番，柔佳长公主定是等不及了自己先走了。”

        她这一番话看着是给柔佳解围，但其实是故意把皇上的注意力转到柔佳身上，使其生出对她不满的态度，一点点积少成多。

        可柔佳在众人面前端不住颜面是因为自己，皇兄若是因此教训了她，她少不得要把这个错记在自己头上，皇后可真是深谙借刀杀人的妙义，玉烟染心里直冷笑。

        好在总算有个好心人出来解围，只见柔欢身穿罗裙，款款走上来，挽着玉烟染的手臂娇笑道：“皇兄，臣妹与九皇妹同行就是了，臣妹起晚了，上午没来得及出发，反正也赶不上驸马了，倒不若同九皇妹一道，九皇妹可别嫌弃我骑术不如你啊。”

        玉烟染松了口气，笑道：“六皇姐也别嫌弃我射艺不精，打不到猎物。”

        玉兮捷便不再提让展决跟着她，笑了笑和皇后回了寝宫。

        ——

        到了晌午，陆续有人从林子里回来。

        狩猎之争以两日为限，多数不追求第一的人都不会将两日时间完全耗在山里，毕竟其一，猎到的猎物想要一次性拿回来是不太可能的；其二，这些世家子弟多养尊处优，长久待在野外他们也受不住。

        玉烟染回了院子准备用膳，惊讶地发现，他们都没回来。

        百里渔有白弋跟着，白弋武功高强，她不担心，湛王也不需她操心，反倒是周恒衷第一次来，他性子又绵软，她有点不安。

        “长公主，您请用膳，几位殿下们许是玩得痛快晚些回来，小厨房里给他们温着吃食呢。”洞庭给她布菜。

        玉烟染点点头，接过筷子。

        “洞庭，给我夹点鱼肉。”她嘟囔道：“狩猎之争什么时候能结束，这饭菜也太清淡了，这猎到什么就只能吃什么的规矩什么时候能改改。”她叹了口气，离京这一路上吃得都是清汤寡水，她都快能立地成佛了。

        一双筷子从她身后伸出来，稳稳夹了一大块鱼到她碟子里，人却没出声。

        “你下去吧，不必伺候了。”她道。

        身后的人像是没听见，一动未动。

        玉烟染停住嘴，往后看去，却没看到洞庭，吓了一跳。

        “殿下？你回来啦！”她先是吃了一惊，接着莫名其妙喜悦起来。

        萧玄泽没错过她目光里的欣喜，那期盼的神采如宝石一样流光溢彩，殷殷看过来，也将他的心暖得一塌糊涂。

        他自然地坐下来，挑眉道：“他们都没回来？就留你一个人？”

        “嗯，其实我今日一早并没去山里，没跟他们同行。”

        “我瞧见了。”萧玄泽道：“你带着西塘回去的。”

        玉烟染有点惊讶，他竟然连她跟西塘的动作都看见了，这也太过细致了吧？

        她忍不住心想：他是不是也挺关注我的呢？

        萧玄泽自觉地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道：“你且等等，今晚就有肉吃了。”

        玉烟染眼前一亮，问：“你猎到了什么？”

        “山鸡、山兔、松鼠、鸽子，放心吧，你想吃什么都有。”

        玉烟染刚想欢呼，忽然沮丧起来，“可你的猎物明日是要计数的，今日吃了就不算了。”

        萧玄泽忍不住笑了一下，道：“管那些个做什么，你就是都吃了也没关系。”

        “真没关系？你不在乎输赢？”她想提醒他这趟秋猎，北晋是有使者来的，定会将他的现状报回去，他要想不丢脸，就得拼命拔得头筹才行，就算没得胜，至少也不能落后于靖国皇子太多。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在乎这些输赢可有意义？”萧玄泽淡淡说着，话锋一转竟一本正经起来，道：“但是口腹之欲却是极有意义的，若连这都不能满足，我们这些皇子公主做得还有何趣？”

        玉烟染一愣，接着哈哈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殿下所言极是！我叫洞庭她们多烧几个菜，下午我和六皇姐也去林子里，殿下的损失我会尽量给你补回来的。”

        萧玄泽勾了勾嘴角，轻轻道：“好，你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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