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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据理力证清白


御史中丞似乎早就猜到她不会配合,闻言也没有过多反应,只道:“长公主,您这样的反抗没有任何用处,若我等将这个盒子呈给皇上,皇上面前,您也敢不打开么?”

        玉烟染定了定神,眼中恢复了镇静,先看着那摞书稿道:“这东西的确是我亲笔所写,但你们依旧没法证明笔迹无法伪造,敢问中丞大人,难道就因为那些信末尾注上了本宫的名号,就是本宫所为?”

        御史中丞忍不住笑了笑,“长公主诡辩果然一流,您写的信,难道不属您自己的名字?若真不属您的名字,北晋那一方敢收?”

        “说来说去,大人仅凭柔缈二字和相似的笔迹,就判断此乃本宫所写?”

        “正是,本官以为这两个理由已经相当充分了。”御史中丞有些生气,说话难免斩钉截铁,毫不留情,仿佛立时就要将玉烟染捉拿下狱的样子。

        “那真不知大人手上要出多少冤假错案了。”玉烟染毫不客气地嘲讽。

        刑部尚书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中安静下来,他道:“长公主,请您不要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还请您将那个盒子打开吧,如果没有问题,我等绝不会碰触分毫。”

        “不行。”

        “为何?”

        “.......没有为何!这个盒子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玉烟染冷冷瞪着众人,像只竖起刺的小刺猬,看起来凶,但细心就会发现,两朵红霞已经从她的双颊爬上耳尖,她在强撑。

        萧玄泽侧首看她,忽然间就呆住了。

        两年前他就想过,如果阿烟是个女孩子,一定十分美,后来她真的变成了女孩子,一开始光顾着与她置气了,竟从未察觉,她已经生得比想象中还要美了。

        尤其是此刻,她目露羞愤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如红霞陈天,此刻他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好看,就连生起气来也是这么好看。

        太神奇了!

        刑部尚书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冷肃道:“长公主若实在不肯,就只有酷刑伺候了,您请三思。”

        “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开!”玉烟染仰着脖子半步也不让。

        可她越是不让看,这些人越觉得这里有某种关键的证据,越想打开。

        御史中丞道:“来人,上拶刑!”

        外头百姓骚动起来,交头接耳地问拶刑是什么刑,重不重,直到两个衙役拿着刑具上来。

        拶刑是一种专门对女子实施的刑罚,将十根手指固定在板子的凹槽里,两边有人用力拉扯,手指会被夹得剧痛,甚至流血,受伤以后不宜恢复,许多女子灵巧的双手都曾断送在这种残酷的刑罚下。

        御史中丞冷笑着问:“长公主,下官再问一遍,盒子,您开是不开?”

        “不开!”

        “那您就请吧。”他尾音上扬,满脸幸灾乐祸。

        玉烟染淡淡瞄了他一眼,就起身走到中堂中央。

        在经过萧玄泽的时候,他一下子拉住她的手,目露警告,低声道:“钥匙给他们,你不要做傻事。”

        “不给,本宫倒要瞧瞧他们敢不敢将我的手指轧断。”

        萧玄泽默默收回的手缩在袖中,握紧成拳。

        很快,衙役就将那带着陈年血渍的刑具套在她白玉一样的修长手指上,然后站在了她两侧,开始往两边拉扯皮绳。

        痛!钻心的痛感沿着十根手指,十条路径流向四肢百骸,玉烟染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额角控制不住开始冒冷汗,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四面八方都被痛感包围,无路可逃。

        她开始咬起下唇,小口小口吸气,脸色退成惨白,但从始至终,一句求饶和妥协也没有。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百姓们议论纷纷。

        “长公主都受此酷刑了还不改口,怎么可能做过什么错事啊,这些大人们是不是弄错了?”

        “就是,这样下去,是想刑讯逼供吧?”

        “长公主也太可怜了,她这么娇贵的手指,怕不是要被夹断?”

        “.......”

        人们总是对弱势的一方抱有更强的怜悯,不管他有没有错。

        玉烟染的脸上已经露不出任何表情,她垂下眼看了看双手,已经开始渗出血了,鲜红的血渍覆上她发粉的皮肤,可她除了疼,没有任何感觉。

        两边的衙役望着她的神情已经带上怜悯不忍,悄悄松了手上力道,但玉烟染已经分不出很疼和疼有什么区别,她一言不发站着,呆呆盯着自己手指的样子像个小布偶。

        一个任人宰割又倔强不服输的小布偶。

        玉容涵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多次都想叫停,但以他这不上不下的身份,只能听审,没有权利发号施令,就是他叫停,御史中丞他们也不会同意。

        更何况,冒然开口反而有可能害了她,叫别人再说她与皇子关系过密。

        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遭这种罪?玉容涵此刻恨不得活剐了上首三人。

        突然,萧玄泽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将那两个衙役推开,痛感顿时消失,玉烟染一口气撤下,踉跄着想要跌倒,萧玄泽立刻伸出手揽上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湛王殿下这是何意?”御史中丞面色不悦。

        萧玄泽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十分痛惜道:“他要什么,长公主给他看就是了,何必遭这种罪。”

        玉烟染两只手垂着,直往下滴血,摇摇头还想坚持,但已虚弱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萧玄泽叹了口气,从她发间取下一只银簪子,扭下前面的珠花,从里面倒出一根银针一样的东西,掷到地上,嫌恶道:“你们要的东西!”

        刑部尚书三人脸色有些难看,这么一瞧,真像刑讯逼供了,满堂官员欺负她一个弱女子。但到底东西被逼出来了,他们就算心中有愧,也不会承认,并且立刻召来属下打开那个盒子。

        三人围上去瞧,盒子很浅,重量也轻,他们猜测放不了太多东西,但当看到里面满满一摞信纸后,仍旧愣了愣。

        刑部尚书狐疑着取出信纸,展开一张一张翻看,谁知立刻吓得脸色大变。

        御史中丞和大理寺卿凑过来,脸色也在一瞬间僵住了,变得万分难看,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容涵顿了顿,语气有些不悦,道:“三位大人到底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念出来吧。”

        “这,这这,大殿下,这没法儿念。”大理寺卿一脸震惊,欲言又止。

        玉容涵同玉容灏对视一眼,道:“拿来,我们瞧瞧。”

        京兆府尹哆哆嗦嗦呈过去,一眼都没敢往上瞟,能让三司长官观之色变的东西,他可不想知道,免得丢了小命。

        玉容涵两人看过后也同时陷入沉默,玉容灏道:“这,怎么会这样?”

        玉烟染已经顺了气,倚着萧玄泽勉强站好,看着他们魂不守舍的模样,冷笑道:“怎么?大人们见到里面的东西了,满意了?”

        御史中丞脸色发白,吹起胡子,“胡闹!!这都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大人不识字么?那不就是北晋太子写给本宫的情诗么?还能有什么东西。”玉烟染嗤笑一声,一副什么都无所谓了的神情。

        她这么张扬着说了出来,整个刑部几乎都被震住了,好半天反应不上来。

        “怎么可能?北晋太子......怎么会写这种东西!”

        “大人果然不识字,你没瞧见落款么?”

        大理寺卿瞧了瞧,果然每一封下角都带着一个珣字,北晋太子就单名珣。

        “可,也不能因为写着太子的名字,就说这信是他写的啊?”

        玉烟染挑了挑眉,“大人好会诡辩,怎么写着太子名字的信就未必出自他手,而写着本宫名字的信却一定是本宫所为?大人偏心可也要有点分寸,你可是靖国朝臣,别生出胳膊肘往外拐的心思来。”

        几人被她一番话堵得面红耳赤,又心中惶恐,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解释。

        御史中丞强辩道:“那不一样!密信上的字迹同长公主完全能对上,而我们却不知北晋太子的笔迹究竟什么样。”

        “谁说不知?”萧玄泽淡淡道:“那些信本王看过了,本王可以作证,的确是我皇兄笔迹,不可能假。”

        这下,情形就万分奇妙了,盒子里太子的情诗同那些密信的情况可以说一模一样,如果这些人非要掰扯情诗是假的,就等同于之前他们给玉烟染定罪的关键物证也可能为假,那么长公主的罪名,基本无法成立。

        而如果这情诗是真的,那么萧珣不可能在写诗取悦她的同时派人来靖国告她的状,这本身就是一件矛盾到无法解释的事。

        也就是说,无论情诗是否为真,长公主所写的那些密信都该为假。

        众人万万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这样的峰回路转,跌宕起伏。

        “哼,整个元京谁不知道长公主同殿下的关系,湛王殿下的证词怎能作数?”御史中丞在做最后的挣扎。

        玉烟染往前晃着走了走,笑得身上都颤了颤,“本宫今日算是领教了,中丞大人为了给本宫定罪,为了给北晋太子开脱,当真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都敢想啊。”

        她顿了顿,目露凄凉,“如果大人们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本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那还有什么必要三司会审呢?你们直接定罪就好了,到时告诉我皇兄,所有利于本宫的证据都是伪造,相反,所有指证本宫的证据都是真的。”

        “也不知那个北晋太子有什么好,让你们一个一个都觉得他是正人君子,本宫被这些信已经折磨了数月,既不敢扔,也不敢放于人前,生怕被人诟病,谁知到头来,还是要被你们如此折辱,你们那么想看的话,拿去好了,不必还回来,这种东西,本宫也不稀罕。”

        玉烟染字字如刀,声声哀婉,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再加上她双手染满血渍,整个人如风中飘零的纤弱花朵,楚楚可怜,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许多百姓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长公主真是太可怜了!唉,她不过是要给那个什么太子遮掩丑事,却被这些大人逼到这个份上,造孽啊。”

        “她的手还在流血呢,这罪真是白受了,谁能想到,那盒子里装着这种东西啊,到底是谁非要开的?”

        “就是,人家长公主都说了跟这事没关系,那些大人非要揪着不放,还用刑!简直天理难容!”

        “那个北晋太子也忒不要脸了,明明娶了柔芙长公主,还肖想柔缈长公主!这些大人还帮着他说话!”

        “就是就是!”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如逐渐沸腾的壶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衙役眼看着控制不住时,不知谁在人海中喊了一声,“放了长公主!”

        这一声喊让百姓的情绪达到了极点,此起彼伏的声音接连响起,“放了长公主!”“长公主是无辜的!”“大人们刑讯逼供!”群情激昂的人们似乎找到了谴责官吏的支点,连小孩子也放肆地喊了起来。

        御史中丞几人久居高位,何时见过这等混乱场面,一下子被吓得目露慌乱,更加显得心虚可鄙。

        一片闹哄哄中,玉烟染勾了勾嘴角,靠在萧玄泽肩头,“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场面更加混乱,洞庭和云梦等人混在人群中,不管不顾要往中堂中冲,大人们吓得纷纷赶忙起身往后堂躲。

        玉容涵再坐不住,走上前看着她,萧玄泽换了只手,把他隔开,不动声色道:“殿下,长公主已经晕了,凡事总要有个限度,别再逼她了。”

        玉容涵与他对视,两人之间如寒冰烈焰,气氛诡异紧张。

        刑部尚书还算镇定,走上来请示,“两位殿下,我们还审下去么?”

        半晌,玉容涵叹了口气,吩咐道:“暂停吧,你们随我与二殿下进宫,向父皇回禀此事。”

        “那长公主?”

        “送回长公主府。”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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