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簪不能雪里埋（3）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就过上了吃饭、睡觉、看账本的日子。好在有宝钗、香菱、阿大和阿二的陪伴。其余人是不懂账本的，真正能帮我的只有宝钗一人，香菱在旁研墨、倒茶，阿大阿二则专门负责找对应的账本，并且将看过的与没看过的账本收拾好。其实薛家的账面并没有什么问题，或者说，真正有问题的账都不在应天，而是在京城。

        我自然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以后再说。

        不知不觉间便已是秋天，我来到这里也有几个月光景了。应天的冬天很冷，没有暖气也没有大太阳，到处都是湿冷冷的，晾衣服都晾不干。作为一个纯正的北方人，我还真不免有点不舒服。

        是日午膳，薛夫人忽道：“前些天你姨娘来信，说是陛下隆恩，要备选仕宦名家之女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叫咱们也陪着你妹妹进京去呢！先下你账本也查的差不多了，不如收拾一番，准备着上京？”

        “还是不了吧！”我直接来了个180°的反转，我这反转实在是太过于反转，以至于连宝钗都放下了筷子看着我。我心里却算的明明白白，这上京是假，去贾府是真！这一入贾府便如羊入虎口，日后还如何脱身？到头来也只是坑了宝钗，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好女孩，却落得个“金簪雪里埋”的悲剧。我既是她哥哥，便不能放任不管。可我也不会傻呵呵地直接说贾府的不是，只好见招拆招，道，“说是崇诗尚礼，可说到底也不过是给人家当伴读，如今香菱怎么伺候妹妹，妹妹就得怎么去伺候别人，何必呢？妈，您想让妹妹去伺候别人啊？当宫女？您舍得？您舍得我可不舍得！”然后，我还煞有介事地讲了讲宫中之险恶以及宫女之辛酸。

        薛夫人听后虽有些动容，但还是未能下定决心，她先是道：“入学陪侍又不是宫女，没有那么辛苦。”她略做停顿，方才说出了真正原因，“况且你妹妹既然在这名单之上，又如何能推脱呢？”

        我一笑，她若是用议亲之事为理由，我是真的无话可说，可若是这个理由，那可真是太好反驳了。我不慌不忙地说：“便说妹妹病了，身上不爽快，不宜远行，更不宜入宫去。”

        “这……”薛夫人自然还是犹豫，“这总归不太好。”

        我放下碗筷，换上了一种很冷峻的声音，阴森森地说：“那若是宫中哪位皇子不规矩，或者是府中哪位王子不检点，妹妹该如何自处？到时身边无亲无友，哭诉无门，妈可舍得？就算我们知道了，又能如何？还能与他们争辩不成？反正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那险境里。”

        “哥哥！”宝钗唤道，她明知道我是危言耸听，可她却也不能不多一个心眼儿了。

        谁能保证呢？

        薛夫人长舒一口气，虽也只是个借口，但既然借口不成立，便也只好作罢。可她还是不免警示一句，道：“你妹妹她总也是要嫁人的，我也好，你也罢，都不能跟她一辈子。”

        “妈！”宝钗佯嗔。

        “确实。”我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妹妹确实是要嫁人的，可她现在年纪还小，不急，完全有时间再慢慢地挑。就算是挑中了，我和妈也要再仔细些。对吧？”

        “那是自然了。”薛夫人没有反驳我，而是爱怜地摸了摸宝钗的头发，她拉过我的手，道，“你是哥哥，要记得保护妹妹。”

        我点点头，对宝钗道：“听见没有？你以后要给我点面子！”

        “妈，您看哥哥，就只会寻我的开心。”宝钗侧过身，道。

        薛夫人一笑，三人自是重新吃饭了。

        我本以为此事就此完了，却不想过几日薛夫人又提出了上京之事，而且这次的理由居然是史太君想见见宝钗。我不禁满脸问号？？？？？

        虽说“贾史王薛”四家是同气连枝，但真正把贾家和薛家联系起来的可不就是王夫人吗？要不是她成天在史太君身边念叨着，史太君怎会知道宝钗一事？她一直都是偏疼林黛玉的呀！

        可这理由却不似上一个那般容易辩驳，我甚至也没了辩驳之心。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上京，既然这是我无法改变的，那就暂且不必从这个方面做文章了。只要宝钗不和贾宝玉亲近，那最后悲剧也不会发生吧？

        我这妹妹冰雪聪明、脊骨莹润又举止娴雅，可真是太便宜贾宝玉了，而且他们两个人的性情也称不上相投，宝黛不香吗？反正我是支持宝黛的！

        别问，问就是高中语文老师曾经说过：“《红楼梦》主要描写的就是宝黛的爱情悲剧。”

        既如此，为何不改变呢？

        所以，我对薛夫人道：“既然是老太太想见见妹妹，那我们自然要去京城一趟了，总不能让她老人家舟车劳顿来应天吧？”薛夫人面露喜色，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泼下了一盆冷水，“只是我想自己先去一趟。一来置办些可心的房舍居住，二来也有几笔账在京城要销算。”

        “何必如此招摇？不如直接在你姨爹家里住着，还是你怕拘紧了自己？”薛夫人反问道。

        其实这也情有可原，薛蟠是她唯一的儿子，又不谙世事，放他一个人出门实在是不放心。

        可问题是我不是薛蟠，我只是不想住在贾府，尤其是不想让她们两人住在贾府里。

        于是我换了不耐烦的口吻，说道：“妈也不细想想，姨娘现巴巴地请了我们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明就里就住到人家家里去，那才是真让人笑话呢！前些天还说不急，如今怎的一天也不等了？”

        “哥哥！”薛宝钗急了，她平常最在意的便是这些，我拿这个做文章，她肯定站在我这边。果然，她说道，“妈，住在姨娘家里也确实多有不便，哥哥在京中总有生意往来，到时约人相见，怕是姨娘家里人也不自在了。”

        薛姨妈点点头，道：“这些我倒是不曾想到，我只想着和你姨娘见面了。既如此，便在京中另寻宅子吧！可是你自己去京城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不放心。阿大阿二也终究不成的。”

        我摇摇手，道：“非也，非也！妈，您刚才说我招摇，却不知我是想穿一身粗布短打进京去的！我与阿大阿二只装作是上京讨账的乡下人，到了京城，了了事便回来，绝不惊动舅舅与姨爹府上。到时咱们再去，最好是过了年再去，岂不好？”

        不香吗？我就问你这不香吗？

        “哥哥说的倒也是个法子。”宝钗赞道，“不成想哥哥是个这么有本事的人！”

        我拍拍她的小手，道：“你呀！时时刻刻都把你哥哥我给看扁了！”

        “原是哥哥不学好，怎的又赖到我头上？”她反问，问得我无话可说。

        就这样，薛夫人同意了我独自上京的请求，而我也为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而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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