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朋友

黄昏，路边的野花都耷下了头，黎晓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和往常一样在回家的路上和曲瑶景说说笑笑，然后互道再见。

        卧室里没有开灯，窗户大敞着，书桌上的本子被吹得哗啦响。黎晓躺在床上，耳机里播放着她喜欢的歌曲。

        消息提醒声传来，黎晓想起了齐北洋要还钱的事，打开联系人把同意点了。仔细一瞅才发现多加一个人，她犹豫着，最后还是把那人删了。

        齐北洋的昵称是“淼”，黎晓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后恢复正常。

        齐北洋：转账100元。

        黎晓：……

        黎晓：是你还钱还是我还钱？

        齐北洋：收了吧。

        黎晓：发39。

        鬼知道这不差钱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齐北洋：啧。

        齐北洋：真不可爱。

        黎晓：……

        齐北洋：转账39元。

        黎晓收完钱后赶紧删好友，心道：“谁把这玩意放出来危害社会的？

        黎晓突然正色，模仿着齐北洋的语气：“真不可爱……”

        “呕――”

        不小心把自己恶心到了。

        九点半的丽华公园是孩子们的领地，广场舞大妈刚撤走林止就占了这地盘。

        手机振动几声，林止掏出来看，黎晓通过了好友验证，他攥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止，小孩们来了。”陈青抱着篮球，站在林止旁边。

        以往都要和小孩们较量一番的林止竟然往后退了退，坐在儿童滑梯上，紧盯着手机。

        作为他多年的好兄弟，陈青感觉不对劲，想凑近点看看林止在干什么。

        还没瞟到屏幕，林止立马就把手机揣进兜里，道：“走。”

        陈青一头雾水，抱着篮球往篮球场走，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等等。”林止还坐在原地，神情严肃：“我卡住了。”

        “……”陈青嘴角抽了抽，“可真有你的。”

        林止被拽出来后拍拍手，兴高采烈地就和那群小孩辩论去了。

        消息页面上的红色感叹号给了林止一个暴击。

        秋天的第一场雨落下，堆积起的水洼在不断扩大。黎晓披着雨衣，把塑料袋套在鞋上。

        “我出门啦！”

        黎成军边收拾桌子便道：“穿厚点，今天冷！”

        黎晓头也不回地跑了。

        板鞋踩在水洼里，清脆的声音很真切，经过拐角，黎晓不小心撞到了人，“啊，抱歉！”

        “走道不睁眼？”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黎晓抬头一看，林止。

        他撑着伞，旁边还有一个人，黎晓二话不说踩向林止旁边的一个水洼，溅到了林止裤子上。

        “你别跑！”林止转头就去追黎晓，留下陈青一个人淋雨。

        “真有活力。”陈青独自说着，打开自己的伞，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学校是二中，和林止他们不同路。

        等黎晓到班里时，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她乖乖坐回自己的座位，林止见状也消停下来。

        不一会儿，刘浩进来了。

        “许赋，出来。”

        班里的同学一听，没有看许赋，而是把目光都投向了曲瑶景的同桌何元。

        何元握笔的手微微有些抖。门口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仪态端庄，却有一种压迫感，是许赋的母亲。

        教室门被带上，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啪――所有的声音都止于一声脆响。

        “刘老师，许赋的转学明天就会办好，这段时间劳烦老师费心了。”女人步态从容，带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儿子离开了学校，门口的白色保时捷载着两人离开。

        班里炸了锅，不少人向何元那里投去目光。

        “这狗男男被逮住了？”

        “我去，人家长都来了，许赋他家挺有钱的吧。”

        “哈哈哈哈，可别说了，我恐同！”

        21世纪，这个世界对他们仍恶意颇深。

        曲瑶景小心翼翼地道：“你还好吗？”

        “没、没事。”何元的声音很小，刺耳的议论像冰锥扎进他的脊柱，直不起腰。

        人们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东西，句句话都得添上那么几个新奇的字眼，好证明他们的见多识广。

        “闭嘴，吵死了！”原娇站起身，倚靠着墙，把手里的书狠狠摔到桌子上，“有完没完了？”

        几个女生又看不惯她了，阴阳怪气道：“你管得着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呵，你能闭嘴吗，我恐狗，我可害怕了。”

        不知道谁爆粗口，林止站起来维护秩序，后排飞来一个铅笔盒擦着他的脸过去，没站稳，林止身子向后倾斜，黎晓扶了他一把，没有让他摔倒。

        “都闭嘴，别说话了！”曲瑶景一嗓子吼完，班里竟然真的安静了一会。

        作为副班长，曲瑶景从来没有这样过。

        林止正色道：“谁再乱，就跟我去办公室见老班，没商量。”

        原娇用脚把铅笔盒踢到一边，冲着后排道：“有空省省唾沫星子，一个个的背后都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何必狗咬狗呢。”

        班里终于消停下来。

        下课，黎晓去找曲瑶景，悄悄问何元：“你们被谁抓住了？”

        何元拿起一根笔，支支吾吾地道：“许赋的家长……不同意。”

        但是何元的家长也不同意，他不敢说。

        他害怕父母接受不了，也怕影响自己，所以有些事，瞒着比较好。

        “嗯……”黎晓挺好奇这件事的，想多问一些。

        曲瑶景却先开口了，“你俩怎么好上的？你真的了解他吗？”

        何元沉默，没有再说话。

        一无所获，黎晓回到座位，林止又去办公室了，黎晓对原娇道：“你可真仗义。”

        “我只是多管闲事罢了。”原娇看向黎晓，“我最讨厌的，就是歧视。”

        忍受没有尽头，反抗是结束，亦是开始。

        黎晓再次看向曲瑶景，看着那上课挺直的脊背，她在想，当了两年多的朋友，她们真的了解彼此吗？

        许赋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顾颖正坐着，表情严肃，即使是对着儿子也不温柔温和半点。

        “我们不管你，你就开始乱搞了？”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没乱搞，我是认真的。”许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妈妈。

        顾颖瞪了他一眼，“坐下。”

        “许赋。”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拍拍他的肩，“坐下。”

        许赋老实坐下，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眼中不曾闪过犹豫。

        “爸……”

        “我知道。”许昌盛打断了他的话，“你答应我们的没有做到。”

        许赋垂眸，的确，他没有做到。

        “当初上三中是你吵着闹着要上的，也是你答应要在那里名列前茅，我们依你，可你没有做到，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们的。”顾颖表态，没有一丝让步，“我们给了你机会，是你不思进取。”

        是你的错，你自找的。

        “转学手续已经安排好了，以后去了一中别瞎搞，你现在高三，成绩难提，混个学历就行了，剩下的我们想办法。”许昌盛说完便上楼，继续处理公司事务。

        顾颖又道：“许赋，我们家能混成这样不容易，你就安安稳稳地，听我们的话，将来是能在社会上混下去的。”

        她转身上楼，在别人看不到的地上露出了疲惫，这个年纪，化妆品已经遮不住皱纹。家长深知生活不会那么容易，他们也想让孩子懂事，可太难了，毕竟自己十几岁的时候，照样没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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