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5|之三

再往前走便来到了小活动室过去的三年时光中,这里也举办了不少小型聚会,他也陪着审神者在此看春花秋月,听夏风冬雪

        春末时分审神者曾在此设小宴,岩融砍来翠竹做成流觞曲水,供一众与会的平安刀享用小天狗拨弄起三味线,审神者便合着管弦丝竹之声拂袖起舞,轻歌曼舞之余又喃喃低语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审神者说这“岁岁常相见”尚不能述尽恩山义海伉俪情深,需得是“朝朝常相见”才完满

        他半开玩笑似的回答,“郎君千岁自然不难,妾身常健的话有药研藤四郎和烛台切光忠照料也没什么大问题至于这朝朝常相见嘛,只要家主愿意,我不介意每晚去天守阁□□哦这样家主每日清晨睁开眼睛,看到的自然是我,那自然就是朝朝常相见啦”

        他这话似乎把身边的弟弟呛了一下这位可怜的平安刀里面为数不多的老实人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向他进言:“家主到底是主上,兄长还是不要对主上有非分之想比较好”他噗嗤一下,心想弟弟到底有多单纯

        盛夏时节审神者在此办起了赏莲会一缸缸含苞待放的睡莲浮于清澈的水面上,审神者跟粟田口与左文字的短刀胁差们围着那些个彩绘的瓷缸扒着头往里看他听室内嘈杂不已,便走过去问那女子,“您在听睡莲绽放的声音吗这么吵的话不太好听到呢”言下之意是希望审神者遣散众刀,只留他一个就够了结果那少女老实巴交地摊开掌心给他看手中紧攥的鱼食“我这次真的在看哪条鱼最肥……”他顺着审神者的目光看过去,一尾尾油光水润的金鱼在清冽的泉水中皆若空游无所依

        审神者正兴致勃勃地投着鱼饵,还眉飞色舞地给跟着身边的平野藤四郎盘点起了鱼的各种吃法什么红烧锦鲤,剁椒鱼头,炖鲫鱼汤,生吃鱼片,松鼠桂鱼,花椒烤鱼,酥炸鱼骨,鱼翅捞饭,清蒸鲈鱼,听得他都感觉腹中空空,想着晚点一定要缠着审神者给他煮夜宵吃于是他也开始聚精会神地挑选起了哪条倒霉蛋最肥

        仲秋时分审神者设赏月宴款待新选组及其同派的刀他目空一切,大摇大摆走到审神者身边坐下,毫不避讳初始刀先生惊异怨念的眼神他的住所本就夹在冲田土方的刀以及与这四振同刀派的刀中间,自认为已经抬头不见低头见厮混得熟络,那他如今来新选组的宴上小酌一杯也没什么问题吧

        审神者跟歌仙兼定吟诗作赋,饮酒投壶,好不风雅他对那女子与日俱增的文化修养投以赞赏,不过最好玩的还当属她吃和果子的时候猝不及防的脸色大变她呜咽着索要水杯,与方才大学士一般的文雅模样有着云泥之别歌仙兼定结结巴巴地说做和果子的时候鹤丸有过来帮忙,原因估计就是那个了

        他在心底嘲笑一番少女满脸是泪的狼狈表情,又饱含怜爱地及时递上自己的酒樽少女不疑有他,拿起来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噗的一声喷出来他在对方愤怒的厉声叫骂中哈哈大笑,多少明白了在和果子里加芥末的鹤丸国永的心情他在清酒里兑了点醋递给审神者,谁知道她反应那么大呢,真好玩啊

        初冬时节审神者办观雪宴,备前长船与来派应邀出席谦信景光,爱染国俊与萤丸在院子里堆雪人,太刀们则一面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一面品尝本丸大厨匠心独具的光忠特制御杂煮监察官大人像幼稚园阿姨那样轻柔地拿走审神者手中的屠苏酒,还骗她说什么“小孩子喝酒会长不高哦”虽说审神者不管多大年纪对付丧神来说都是小孩子,不过髭切已然不拿她当幼儿看待了

        于是他含了一口甜酒吻过去,监察官大人瞬间石化僵在原地,而在不远处扫雪的压切长谷部反应神速紧急拔刀幸而审神者也早就习惯了他这番跨越雷池的行径,伸手制止了怒发冲冠的长谷部,没有让他被这凶神恶煞的主厨打个半死

        啊,拈花赞月也好,听茶煮雪也罢,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审神者在本丸中留下了太多的痕迹,而他髭切也终于从幕后走到台前,从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变成了故事的缔造者

        然而红颜弹指老,匆匆不回头人类短暂的寿命如东逝流水,他抽刀断水,却怎么也阻不住汹涌的水流他只愿如梭岁月能缓一些,无常造化能从轻发落,让他能够在审神者风华正茂的年纪好好记住她的音容笑貌,等他日后回到高天原做神,就可以跟其他神祗耀武扬威地炫耀一番他这位受尽诸神荣宠的家主

        他只希望再多看看她,再多陪陪她,就像审神者说的,“如同梁上燕,朝朝常相见”

        再往前走是大太兄弟的房间两振御神刀没有开空调,而是把两侧的纸门都打开,让穿堂而过的微风携着花香卷走室内的炎热其实是越吹越热的,站在门口穿着毛衣吹热风的髭切此刻就很想冲上天守阁让审神者给自己买件轻装真的,太热了但是两振神刀岿然不动,手中托着赤红的酒盏,一面品酒一面吟诗作对,风雅至极只是那酒盏中的美酒并非清澈透明的,而是泛着紫红的微光

        他低头看了看次郎太刀身边的酒瓶,那不是嗜酒如命的大太刀日常携在身边的大酒坛子,而是一个细长的玻璃瓶,上面画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符号陆奥守吉行好像说那是西洋的文字,那这酒估计也是西洋的酒

        他沉思片刻,想起了那似曾相识的细长酒瓶的来源这不就是放完春假回来的审神者从现世背回来的礼物吗说是从一个有着高耸入云的铁塔与镶着玫瑰花窗的教堂的古老都市带来的原来这两振神刀今日得空,便品起了审神者的赠礼不过他依稀记得,大般若长光喝这酒的时候用的似乎不是酒盏

        然后是狮子王,小乌丸和同田贯正国的房间烈日当头,别的刀都缩在屋子里吹空调的时候,这振实用主义至上的打刀还在院子里拼命锻炼,把髭切都看傻了哎呀,他自己要是有这个精力,就去天守阁扛着审神者做俯卧撑好了,年轻真好呀至于不怎么年轻的狮子王和小乌丸,那两人靠着鵺正在小憩,一副祥和的景象

        然后是古备前的房间红发男人吵吵嚷嚷地叫嚣着“童子切安纲在哪里我一定要跟他一较高下!可恶,天下五剑有什么好稀罕的,那个三日月宗近也太趾高气扬了吧!我要揍他一顿!”而他对面向来捧着茶杯的沉稳御物太刀则低头在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他知道莺丸在写什么,是那个叫……大包平观察日记

        他那个兢兢业业的好弟弟曾跟大包平一块搭伙种地,他就跟莺丸一人捧一只茶杯坐在阴凉里看莺丸时不时地低头在厚厚的笔记本上补上几笔,他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写的都是“大包平今天喊了三次童子切安纲”“大包平今天骂了三日月宗近五次”“大包平今天又被鹤丸国永骗到坑里了,看来敌人不只有天下五剑呢”莺丸跟他说这是《大包平观察日记》,还说等完成之后一定要在本丸里出版一下,特别是要给审神者读一读

        他听得津津有味的,并且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写个“肘丸观察日记”或者“家主投喂日记”不过最终还是作罢了,比起把记忆封存于白纸黑字之中,他更喜欢直接捉弄弟弟和审神者,因为对方能即刻做出剧烈的反应看来今天的莺丸也在努力完成他的著作呢

        还没有走到压切长谷部的房间,房主倒是一把拉开纸门,自个寻上了他压切长谷部看着他,眉头都要打个结他俩向来不穆,原因无他,只是这振死脑筋的打刀不允许他对审神者做各种“理应刀解谢罪”的举动看似是甘做牛马的贤臣,实际上他的私心可真藏不住了

        自打巴形薙刀来到本丸,主命必达先生的地位受到威胁,他就愈发殚精竭虑地防备着心怀不轨的刀接近审神者髭切自然也是“心术不正,不应侍奉主上”的典中之典,这不,他还没干啥,奈何冤家路窄啊

        髭切笑眯眯地看着冒黑烟的压切长谷部,对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长谷部质问他身为近侍为何不去天守阁待命,反而随处闲逛,实在对不起主上的信任他听出对方话中的怨气,付诸一笑“哎呀,我是奉家主之命视察本丸,您莫非对主命有什么异议吗,常驻近侍压切大人”

        对主命有异议,他这一句话就把对方噎得哑口无言等他轻巧地甩着手走远,才听到身后传来失宠的主命必达先生的咆哮“叫我长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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